第18节(1 / 2)
<p>谁人天下作者:夜无眠r
第18节
☆、第二十二章暧昧星火(3)
冬日惨淡的阳光抵不过猎猎寒风的冷意,举目望去,一片银白世界中,只有被狂风卷起的积雪,在半空飞舞盘旋,飘落不知远方,此外别无他物。
“此处便是天山脚下了。”一蓝衣男子放下斗篷帽子,露出的面容温雅和煦,正是寒邪。
楚翼环视一周,略略沉吟:“山壁陡峭,直耸入天,竟望不到头,要上去恐怕不易。”
“天山别名死亡天府,之所以险恶,主要便是因其不可预知的天险。历来有无数高手自持甚高,欲一探天山全貌,却无一生还,据史上记载上了山巅后回返的只有九人,其中三人成了残疾,一人因重伤过度回转不到一天便高热而亡。这九人皆为当时数一数二的绝顶高手。”
楚翼一笑置之。既已到此,便无转圜余地。
徐子煦神情清淡,目光不经意掠过对方,正瞧见他一笑的那幕,心头无端一荡。
他们彼此都清楚,这一去,当真吉凶难料,可那人却义无反顾……
“值得吗”这样的疑问,几度欲脱口而出,最终都被压了下去,他微抿了薄唇,垂下眼眸,静静看着不远处的雪地,不知所思。
楚翼抬头望了望天,一片澄净清透,看来明日天气甚好:“现在已是下午,就在此札立营地。明日天一明,寒邪便和我们同上天山,黑骑所有人员就地待命,小心防范,不得妄动!”
“殿下,请让部分黑骑随行!”第三统领古木闻言立马出列请命。
“恳请殿下让赤月随行!”另一名少年也随即出列。
还有人待请言,楚翼淡淡一抬手阻止了:“此事已定,勿需多言。你们好生固守在此便是。”
赤月樱视线瞟过徐子煦,心中略有不甘,却终究是不敢违抗殿下之令,俯首领命。
古木虽然担忧,却也明白黑骑们诚然武艺高强,均为以一敌百的好手,但若谈及上天山,确实实力不够,届时只怕反而成为殿下累赘,另外,他们必须保存实力以应对任何突发意外,不宜做无畏的折损,此刻能做的便是相信殿下,并严密镇守防止敌方突袭,便默默退了回去。
是夜,天际寒星闪烁,呼啸北风中,一条白色人影静静定立帐篷外,昂首凝望夜空,大氅下摆随风摇曳,猎猎作响。
“怎不睡?”身侧帐篷被掀开一角,楚翼拎着酒壶出来,与他并肩而站,“喝口?暖暖身子。”
徐子煦伸手接过,满满一壶,酒香扑鼻,馥郁酒气中略带了辛辣之味,想是烈酒,他抬眸瞧了瞧对方,见其淡定微笑,似隐含挑衅,心中不由一哂,悠然自得饮了口,只觉舌尖顿时麻痹,口腔内酒味浓郁,直冲眼鼻,目光触及对方似隐含笑意的眼神,知其所思,不动声色咽了下去。
酒入肠胃,辛辣的感觉带起阵阵暖意,他白皙的脸庞在灯笼晕黄的光芒下透出一抹酡红,双眼不自觉迷上了层淡淡的水雾,更衬出其双瞳的黑亮清澈,被酒液润泽过的双唇,反射出珍珠般圆润的光泽。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暗暗调整这股麻辣呛人的感觉。
北国的烧刀子,名副其实。
楚翼盯着他,视线从眉眼缓缓移到唇瓣,眼眸不禁愈发幽深,对方呼气的动作,在他眼里看来竟无比煽情,目光瞬间炽热起来。
徐子煦浑然不觉,拭了拭嘴角,将酒壶递还回去:“还记得你此刻的处境吗?”
楚翼在他抬眼时已经不动声色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淡淡接过,就着适才对方用过的地方饮下一大口:“你指的是禁足一事?”
“若擅自离开王子府的消息一泄露,定然不胫而走,到时不啻又会惹怒天沛王,更被有心之人大肆渲染利用。”尤其元宵夜王旨宣召时,这人竟然公然违抗王令,拒不入宫,再如何得宠的王子,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一国之主,绝非明智之举。
楚翼飒然一笑,举着酒壶又一大口饮下:“这不正好?他们不是苦于找不到理由拿我开刀么,我就为他们创造条件。”
徐子煦静静看他片刻,侧身面向无垠夜幕:“你有过理想,或者说抱负吗?”
楚翼似乎深吸一口气,也一同望向前方:“像我们这样的人,理想与抱负,都是有的吧。”
“此行如果再也回不去,那岂不遗憾?”徐子煦神色平淡,“其实,我一人也可以。”
楚翼神情未变,嘴角一直噙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没有说话。
徐子煦却知道,对方同去的意志再坚定不过,是以不予多言。
寒风吹乱两人发丝,飞舞交缠着,竟分不出彼此。
楚翼任其纠缠,神情竟显恬静。
“为何要冒险?因为愧疚吗?”徐子煦安静一会,再度开口,语气更淡。
楚翼一震,迅速抬头看去,对方面无表情,在摇曳的烛火下,平添几分深沉莫测。
楚翼不做声。聪颖如他,果然明白。
徐子煦也缄默了。
楚翼垂下眼眸,无声一笑,又一叹,这一笑一叹却都未流露出来,心中莫名得沉甸甸,仰头又是一大口烈酒灌下,虽然早已习惯了这种辛辣酒液,不知怎地喉间突然还是感觉有些呛口。
微微闭上眼睛,脑海里又不由自主回忆起地牢里惊见那人的一幕,手里似乎还残留着将他从地牢里抱出来时的沉重感,不禁握紧了壶柄,心口莫名阵阵发紧。
酒壶不堪劲力,微微裂开了一条缝,可谁也不会在乎,也不会注意。
两人默默伫立在夜色中,神情不明,一丝异样蔓延开来。
“徐子煦,我从不会对已发生的事感到后悔,但我也从不会食言而肥。”楚翼回身走向帐篷,撩开帐门即将进去时,步伐一顿,又低声说了句,“时间不多,抓紧休息吧。”说完,人已消失在油布后。
徐子煦凝立不动,仰头微微叹了口气。
其实,你的确没必要后悔,因为你,没做错。只是,又何必,真的以身犯险……
可知,由这一步衍生的后续发展,你却要落下风了……
徐子煦低头看了看双手,做了个握拳的动作,依然不成功。
抬头看着夜幕,似是想笑,最终不过又是轻轻一叹。
帐篷里暖意融融,楚翼却只觉心头一阵凉意,扎得有些难受。
其实,他想说,他并没有故意引导出这样的局面,只是当时,下意识顺水推舟地,就想看看这人会如何做……
他有把握父王不会处决他,但没想到的是这人,平时总那么聪明,圆融变通,深谙中庸之道,擅于避其锋撄,打起仗来更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在话下,可这回居然在那种危机关头还不怕死得数度惹怒大王兄,短短时间内,几乎丢了一条命!
寒邪说的对,这次,是他蠢了。
这种试探,毫无意义。
“殿下,连统领飞信回报。”
“进来。”楚翼收敛心神,端坐首位。
古木掀开帐门,躬身往前几步,将信呈了上来。
楚翼一扫而过,捏着信纸略微沉吟。
果然不出所料,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
“殿下,可要让连统领和索统领过来汇合?”
“传书过去,让索统领在天山邻村落脚待命,连统领秘密赶回双镜,联络明镜山庄各分处,做好准备,配合亭轩行动。”
“遵命。”
楚翼略一思量,起身到桌旁修书两封:“将这封信送去秦楼,这封则等我离开后你再打开,一切照指示而行。”
“是!”
夜无眠r
2011年5月15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三章危机又现1
巍峨銮殿,暗夜梅林中,远方传来缥缈的丝竹之乐,袅袅娜娜,听不真切。
林间忽而响起了稳重轻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不一会假山后传来了人声。
“真慢。”
来人折扇一展,慢悠悠笑:“这不乐不思蜀嘛!”
“我说,你倒真逍遥自在啊!为何我就要老黄牛般任劳任怨,未免太不公平!”
“那我们交换?”
“这……算了,反正我就合该为你卖命。”那事还是这人来合适,真换自己的话,恐怕不出半天就破绽百出,“不问我现在外面情况怎样?”
“你来此,不就是要告诉我么?”
“啧!有时你也稍微表现出一点普通人的样子好不好?一直这么老神在在的,好像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什么都在你的掌握中,让我有时会心惊胆战啊!”
“哦?”只听折扇一合,男子温雅的声音淡了许多:“你做了什么会让我不开心的事了吗?”
“啊?没!没有!哎……得,说正事吧。”
“嗯,这才乖。”
笑眯眯的哄小孩语气,让人不自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个人,还是不要去挑战他底线的好……
黑影一整色,言归正传:“消息回报,老六人马一离开王城,便遭遇伏击,但好像他不在其中,迎敌的只有连恩率领的部下。”
“从双镜去天山的路,分为远近两条,看来他是料准会有暗袭,特意让连恩掩人耳目,自己挑了另外一条远路线,此刻想必已经到达天山脚了。”
“那我们要不要也派出人手——”
“中途埋伏,对方是想在徐子煦伤势未恢复前一举除掉他们,不然至少也可以起到消耗其体力的作用,上天山危机会更大,可既然没有成功,必然还有会后续动作。而天山上危险重重,对方定然不会轻易冒险,加之徐子煦他们甫下山时,必然疲惫,可能还带伤,那么回程便是再度下手的最佳时机。天山脚下,无疑将展开一场激战,而且战局恐怕会一路拉开直到王城外围。”
“那如果我们也加入战圈,先除了更棘手的老六,再对付其他人,不是胜算更大?”
男子负手踱了几步:“依那人的性格,徐子煦他们此番回程,只会千辛万苦、历尽劫难。如若此时插手,只怕反而被利用,给对方喘息空间,折损自己实力,为他人做了嫁衣。”
“可如果老六又顺利回来了呢?”
“呵呵!我就要他回来!”
“此又是为何?”
“我们只需守株待兔,在他们双方战得两败俱伤时,我早已把握时机,暗中控制了王城,不管最后幸存者是谁,即便双方都安然无虞,可只要一回来,便是瓮中捉鳖。”
“果然还是你最可怕……”
“嗯?”
“咳!是说你最有资格成为那人上之人,睥睨天下,不可方物……”
男子在月辉下的俊逸脸庞,似笑非笑。
“咳咳!关于那事,进行得不是很顺利,除却频频遭受阻挠——我怀疑是老六的人——日前似乎又加入了第三方人马。”
“喔?”
“对方好像是——无夜教的人。”
“无夜教?”扇子一展,听得一阵低笑,“连魔教都出动了吗?看来这下越来越有趣了……”
“现在怎么做?继续加派人手吗?”
“不,全数撤回。”
“你要放弃?”
“已经没必要继续纠缠在那里,徐子煦的事,正好将众人焦点转移。近水楼台先得月,既然现在他不在宫里,那么如果王宫也被控制了,你说当他回来时,还能如何?”
“你!你想逼——”
“耶!”男子笑着说,“这才刚开始,你看好戏就成。”
黑影看着月光下男子温润如玉的脸庞,不禁一抖。
第一束晨曦照耀到地面的时候,天山脚下已经有四条人影候着。
“殿下,王爷,寒公子,请万事小心。”
“古木,这里就交给你了。”
“属下定不负殿下所望。”
“好。回吧。”楚翼回身,背着行囊,长身而立,仰头望向无垠高山,回头瞧着身边之人,见其一本正经的模样,便促狭笑道,“我抱你上去?”
徐子煦嘴角一抽,不经意瞄了瞄旁边的寒邪,见其正专心检查着包裹,似没有注意他们这边,暗咳一声,正正神色,客客气气说了句:“不劳费心了。”往前走离几步,观察了下山脉态势,暗自提气,踏着岩壁的突石,率先飞纵而上。
楚翼见状收敛了玩笑神态,忙也提气,紧紧跟随。
寒邪将包袱一背,踏着两人足迹跟上。
靠着绝顶轻功,三人一路飞跃直上,中途找了个立足地稍作休息,吃了携带的干粮熏肉果腹,又以积雪解渴,便再度上路,到傍晚时,已越过了半山腰,寻了处洞穴过夜,翌日再度攀越。
天公倒也作美,一连两日都风和日丽,偶有大风也片刻便停歇了。
途中除却一次徐子煦没踏稳突石,又因手部无法用力而险些摔落悬崖,被紧随身侧的楚翼及时援手外,总算有惊无险,日落时分三人便到达了山巅。
环顾四周,仍旧是一望无垠的白色世界,连草木都没有,要到哪里去寻那刁和紫草呢?
“又要傍晚了,先找落脚处要紧。”寒邪看了看周围,说。
“嗯。”楚翼抖了抖衣摆,将沾上的雪屑拍下,刚要跟寒邪一起走,不料身边之人微微晃了晃,竟往地面栽去。
“徐子煦!”他一惊,身子一掠腾挪过去,正好接住了对方倒下的身躯,大喊,“寒邪!”
寒邪早已察觉状况,快步走回,将人摆弄着一番检查,微松口气:“无碍,只是内力耗损过度,调息一下便可。”
楚翼二话不说,凝聚内力于掌,贴向徐子煦后背心。
内力源源不断地灌入,他额际汗水越渗越多,注入内力的举动却不曾有一丝一毫犹豫和保留。
须臾昏迷之人幽幽醒转,楚翼见状,知其已无大碍,便撤了内力,劈头喝道:“你逞什么能!”
徐子煦意识还在迷蒙中,头顶突然被这么一喝,心神瞬时归位,未及有其他感想,立时察觉自己以一副极其不当的姿态躺在那人怀里,脸色一变,刚要冷言斥责,却突然感觉体内一片暖意融融,十分舒畅,不似先前枯涩空荡,恍悟定是这人替自己调息过了,抬眼又瞥见对方额角的晶莹水珠,心中一动,敛眸低声道了句“多谢”,便不动声色起身离开对方怀抱。
“刁的出没时间一般都在白天,山巅气温不比山腰,到夜间温度会更低,得尽快找个避风处落脚,一切行动等明日太阳升起再说。”寒邪望了望将近沉落的夕阳,道。
可就在他们说话间,日头已经倏地落了下去,周围瞬时一片黑暗。
“山顶气候环境果然不同于山下,这下看来再找落脚处已经晚了。”楚翼拭干了汗水,以免凝结成冰。
徐子煦拢了拢呼呼作响的大氅衣襟:“已经起风了,照这态势,不出盏茶时间风势便会增强,而且黑夜里容易迷失方向,积雪甚厚,分不清路况,难保不会遇上雪洞,届时反而危险。看来现下最妥当的方式还是就地休憩一夜再说。”
“不错。你们退开些。”楚翼自己又往前走了两步,运气一掌击出,积雪飞溅,地上顿生一个斜斜的洞穴,再击出一掌,洞穴深度和宽度刚好可容三人并排席地而坐。
他们鱼贯入了洞穴,吃了食物,便各自打坐,养精蓄锐。
风势渐大,竟隐有将地面也席卷而起的错觉。一片黑暗中依稀可见雪花乱舞,倒像刮起了暴风雪,实际只是地上积雪被狂风带起罢了。
地穴阻挡了风雪,气温纵然极低,任何敞露在外的液体,不出片刻便会凝结成冰,但他们运起功来,倒也不觉冷得不能忍受。
三人都不是第一次面临条件这般艰苦的境地,比这更恶劣的处境,更不是没经历过,以前练功打坐,一打就一整夜的更是家常便饭。现在管它外面如何天翻地覆,他们静静闭眼调息,倒也处之泰然。
可让徐子煦微感介意的,是与身边之人过分紧挨的状况。
昔日有时和友人一起,大腿挨着大腿,或者再亲密的肢体接触,他都没觉什么,可如果那人换成了楚翼,就有点问题了。
虽然对方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相反很规矩地自行调息着,只是由于空间狭小,大腿膝盖外侧不可避免地紧挨在一起而已,也没任何其他接触。
可就是腿部的这点轻微接触,令徐子煦分外不自然,对方的气息,更是无处不在,鼻尖处萦绕着对方身上特有的一股淡淡麝香味,不由自主勾起往昔某些让人脸红耳赤的不好回忆,兼之最近种种,竟扰得他心神不宁。
周围一片静谧,他探知那两人均匀绵长的呼吸,知道他们都抓紧时间休息着,思及未来还有硬仗要打,终究还是压抑着让这份骚动沉淀,慢慢平静了下来。
子夜,地穴内原本节奏一致的三道轻浅呼吸,突然有了丝异样。
徐子煦双目紧闭中,陷入了梦魇,呼吸渐趋急促不稳,冷汗涔涔。
馨儿!逸儿……
刀光血影里,谁在呼喊?那般撕心裂肺的激烈情绪,却到达不了彼岸……
如坠冰窖的一片酷冷中,豁然手上一阵温热,他骤然睁眸,入目处依旧风雪肆虐,较傍晚时似又大了许多。
徐子煦微微低头,暗沉的月光下,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不轻不重覆在自己手上。
身边男人的体温源源不断传递而来,驱赶了那份骨子里透出的冰冷。
他抬眸瞧向身侧,正对上了楚翼的视线,黑潭般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温情荡漾,似乎在这片朦胧暧昧的夜色里,反而更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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