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节(1 / 2)
进无可进之时,方知悟和祁言礼率先穿好放在脚边的加厚连体雨衣,他们吩咐了保镖一声从后备箱里拿出必要的装备,然后径直推开车门,一脚踩进了雨水和落叶交织的泥泞里。
马向导走到最前面带路。
中间是他们两人。
末尾是背着硕大登山包的高壮保镖。
四周的山峰森林,倘若在天气晴朗的往常,倒不失为一线壮丽的风景。
只是眼下谁也无心欣赏,怀揣着重重担忧闷头赶路。
一公里多不到两公里的路,因着雨水和可见度低的困扰,他们走得十分艰难。
到一半时,方知悟隐约感觉到地在摇晃。
他相隔十几米的距离,唤了声马向导的名字,不得不大喊着才能把情况清晰告知对方。
马向导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做出个停下的手势。
紧接着他蹲下身,用手贴着被雨水淹没的地面静静感受几秒,遽然蹙紧眉毛道:“应该只是小地震,但我们现在的位置不好,雨水下了这么多天,山峰上的石头都被泡软了!”
“那你说现在要怎么办?”
喊声被浸透在风雨中,再传入耳畔呈现出来自天外的失真感。
马向导又一次请求道:“老板啊,要不咱们回去吧,您两位的命多金贵!”
说来可笑,虽然都抱着用生命来守护池霭的念头,但在马向导喊出“两位的命多金贵”的瞬间,他们的脑子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响起了雨声、雷鸣声之外的另一道声音。
这道声音问他们:值得吗?
如果不是因为放不下池霭。
如果不是因为无论如何也要追随她的脚步,承受不了失去。
他们依旧可以待在车水马龙的滨市内,过着山巅之上,一呼百应的优沃生活。
如果没有池霭。
他们大概率还是最好的朋友——是没有血缘关系,却相互理解扶持的兄弟。
某个须臾,望着彼此被雨水打湿而狼狈不堪的脸,他们的瞳孔中泛起同样的迷惘。
可情绪转瞬即逝过后,祁言礼又忍不住想起了年少时,身穿花裙子,像个洋娃娃一般的女孩,朝自己递过来的粉色佩尔朱克,以及那个深夜,在海边扼住脖颈的窒息和抵死亲吻。
而另一边,方知悟眼前出现的,却是这些年来早已渗入骨血的牵绊缠绕,以及大年初一的夜晚,她用尽全力丢掉父亲赠送的礼物时,那双不经意的、看起来哀伤孤单的眼。
也许有很多人都不会理解,为何会有人甘愿为爱付出一切——可他们本来就是结构稳定的三角,互相伤害,又互相依存,离开谁都会就此倒塌。
不用言语和交流,祁言礼在方知悟的眼中看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信念。
他微微颔首,在向马向导确认完毕沿着山道一直朝前走,就能抵达东仓镇之后,对着另外两人坚定地说道:“你们回去吧,剩下的这段路,我和阿悟两个人会一起走完。”
……
池霭望着扑打在窗上的雨点,下意识出神发呆。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东仓镇发生了轻微的地面摇晃。
她原本以为是灾害来袭,背着笔记本电脑匆匆下楼,又被坐在收银台后玩扑克牌的老板娘拦住,告诉她这是东仓镇常有的事情,微型地震而已,只要不走在山道里就没有危险。
镇民对此见怪不怪的情绪多少安抚了点池霭的心情。
她重新回到房间,掏出手机想给询问东仓镇情况的池旸报个平安。
但大雨阻碍了信号,她的消息转了半天都没有发出去。
也不知道这雨要持续到什么时候,池霭开始后悔为什么不趁着更早,雨势还小的日子就联系带自己进山的车队——倘若那会儿就走,现在也不会被困在房间望着大雨心惊胆战。
池霭想着,再次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看。见微信好不容易发了出去,她又惦记起如果自己不能准时离开东仓镇,那么几天后飞去法国的机票是否要改签。
乏味的雨水撩拨着人们的神经。
池霭百聊无赖,干脆拢着双臂在桌上趴了会儿。
她开始自己跟自己打赌,这样大的雨势,季雨时晚上还会不会风雨无阻地继续送饭来。
就在她决定赌输了就去楼下买泡面吃的时候,房间内又是一阵动荡。
这次的幅度大了点,池霭看到对面的居民楼廊下悬挂的玉米长串在雨水中凌乱摇晃。
她自我排遣的思绪也跟着摇晃,然后断裂放空。
其实不是不害怕的。
毕竟十多年前,她的母亲就死在这样的雨夜。
泥石流,山体滑坡,使得池霭对连绵不绝的大雨天怀揣着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倘若在滨市的家里,她会选择看点安抚心情的喜剧电影,或是干脆和池旸窝在一起取暖。
如今什么也没有,她只剩自己一个人。
池霭忽然在这个时刻无比想念滨市的时光,哪怕这段时光经常让她感觉到烦恼头痛。
祁言礼、方知悟……如果能有熟悉的人能面对面说说话,那该多好。
池霭的唇角下意识凝结出苦涩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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