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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燎深深看了他一眼,“今夜苦战,我猜那军师此刻必定在暗中观察,迟早会见到的。”

城池之下,乌云盖月,冷风卷起泥沙,赛斯单骑飞驰向前,到城池下叫骂,但魏燎与陆寒宵却岿然不动。

赛斯便回马,怒吼一声,紧接着忽兰王军变阵,攻城的横木由数百军士手持肩扛,沉重的撞击声似是心脏的跳动声,每一声都牵动着矩州百姓的心魂。

魏燎挥臂拔剑,冷声道:“换火铳!”

萧北冥在时,龙骁军训练严苛,装备的军械也是最新的,往往内造局才看了图纸,萧北冥便已经寻工匠将东西打出来了,即便如此,军中会使用火铳的士兵也只是少数,但眼下正需要给忽兰震撼一击,用火铳再好不过。

忽兰军士还是第一次见火铳,瞪着眼睛朝它看,下一秒就被打中了眼睛,鲜血横流。

随后的兵士见状,再不敢向前,人堆里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会冒火的怪物”,这称号便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开,人人都道燕国士兵手中有一种会喷火的怪物,被烧的人是这是触犯了萨满的灵魂。

萨满是忽兰一族的信仰,也是他们认为的天上的神仙,忽兰资源匮乏,萨满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个神明,更是心底对生命的期望。

这样一来,忽兰王军自乱阵脚,便不足为虑。

萧北捷千算万算,没算到忽兰这群土老帽连火铳都没见过,忽兰士兵被吓破了胆,此时再进攻,只会助长对方的气焰。

他思虑再三,还是兵分两路,一路守住水路关隘,防止外援向矩州城输送粮草,一路跟随他在主战场作战。

这样僵持的局面维持了半个月,矩州城的粮草宣布告急。

宜兰已尽力让每一位军士都能吃饱,同时又节俭粮食消耗,后山才长出来的小笋并野兔野鸡都让人打了充牙祭,可还是到了山穷水尽的这一步。

她劳心劳力,再加上孕吐,人竟比孕前更瘦了,若不仔细看腹部,根本瞧不出她是个怀胎四月的孕妇。

陆寒宵心疼她,叫她去后院歇着,宜兰却不肯,只问道:“燕京那头可有消息?”

陆寒宵无奈地摇了摇头,“忽兰蛮军将矩州城围得水泄不通,即便想要派信使出去也是不可能的。”

夫妻二人对视,眼中只有担忧,却没有忐忑,他们相信新帝不会弃矩州城于不顾,可却不知道矩州城的援军究竟哪一日才能到。

两人相互打气后接着各司其职,到了傍晚,军士们只用了稀粥便回了城墙,个个都是强打精神,而忽兰王军经过休整却英姿勃发,精神十足。

萧北捷再次命人撞开矩州城门。

橘黄色的日光打在矩州城的城墙之上,似是一幅作古的画,而古城门在一次次的撞击下渐渐不堪抵挡,在一声震颤的横木撞击声下,矩州城的城门似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再经不住外界的风雨,松开了他紧闭的牙关。

燕军本就体力不支,对战之时虽然英勇,但耐不住忽兰人数占优势,古城门下,燕国将士看着那随着北风猎猎作响的旌旗,瞳孔慢慢失去焦距,倒在了血泊里。

魏燎冲锋在前,他身上甲胄尽是血痕,却不肯停下,号角声如同悲鸣的呜咽,他来不及擦干眼角的血痕,唯一的念头便只有守住城门。

善冲因为冲动倒下,而他却要凭着这股冲动,守住乾马关的国门。

就在众将士们抵挡不住,层层溃败之时,自忽兰王军的西北角,忽然响起了熟悉的号角声。

地震山摇般的马蹄声,兵戈声,像是从远很远的地方传来,颤动了地平线,也模糊了那支军队的影子,唯独夕阳下遒劲的“燕”字旌旗拍打着寒空。

萧北冥身着冷光铁甲,骑着汗血战马绪风,他神色平静无波,唯独凤眸下淡淡的血光透出刺骨的杀意,炽热的血自胸膛翻涌,他长臂举起手中的长剑,号令三军,“破阵!”

这支军队灵活如燕,几乎在命令下达的那一瞬间,由忽兰王军的东西两侧角侵入,忽兰王军似是一件华丽的绸缎衣裳,以飞快得速度被燕军组成的“剪刀”划破,由完整的方阵变作分散的三角形。

这样的阵型虽然方便了统一作战,却大大削弱了骑兵的机动性,萧北冥找到了突破点,不必他动用强弩,忽兰王军便已经乱作一团。

他冷冷凝视着为首的赛斯,眯了眯眼,嗜血的杀意自眸底酝酿而起。

也是在这里,赛斯曾伤了知知的性命。

那今日,便新账旧账一起算,以赛斯之尸首,告慰修文息烽两县的亡灵吧。

他立于马上,似是俯视一只粗狂的野兽,薄唇微动,冷笑道:“赛斯,你喜欢怎样的坟冢?”

第89章 痴狂

黄沙漫天, 血色的残阳像是旋转的红色巨轮,要将天地万物都吞噬而下。

战马绪风焦躁地踩着黄沙地,马尾在寒风中扬起又落下, 它上一次陪伴着主人来北境作战是六年前,残存在血液中战场厮杀的快|感再一次遍临全身,这一刻,它忘记了所有旧日残伤的疼痛, 马首高昂,朝着残阳发出一声厉声嘶鸣。

萧北冥垂首, 抚着它鬓上的鬃毛,斜阳照在他半张面颊上,眼眸微红,显出一种平静的杀意。

旌旗咧咧,赛斯立于马上,看着对面阔别已久的敌手, 握紧了手中的劲弩, 往日如丧家之犬一般被围追堵截的记忆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脑中, 他紧紧盯着对面的燕王, 额上却慢慢沁出汗滴。

“只怕本将军想要的坟茔,燕朝皇帝给不起。”

他说着,从背后拔出一支羽箭,半月形的弓箭被拉成紧绷到极致的弧度,也就在那一瞬, 他瞄准了这久违的对手, 流星般的长箭刺破长残空, 朝着萧北冥飞窜而去。

萧北冥拍了拍绪风的脑袋,它与主人心有灵犀, 它调转马头,循着一侧的铁盾绕开。

那支飞箭狠狠撞在铁盾之上,发出铮鸣之声。

萧北冥没有停顿,几乎是同时,他高臂悬起强弩,弓弦似满月,他半眯着一只眼,冷冷看着赛斯的方向,箭身闪电般地划出一道残线,擦破长空,赛斯勒马欲躲闪,躲过一支,却见剩余几支箭长了眼睛般朝马身飞驰而来。

他瞳孔微缩,翻身欲下马,那马四肢被箭矢刺中,发出痛苦的长鸣,也顾不上主人,只是扬蹄无力坠下,重重跌落在地。

赛斯弃马,第一个回合的失利让他看清了萧北冥的实力,同样是箭矢,萧北冥的强弩一次却能箭出八支,杀伤力非一般箭矢可比,他心脏擂鼓似的跳动着,冷汗流到唇畔,他舔了舔,长臂一挥换了长矛。

萧北冥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他飞马迎到赛斯身侧,一支长剑自冷风中划过,折射出血红的残照,赛斯咬着牙伸双手去挡,但却慢了一拍。

他眼睛睁得似铜铃,剑的残影还在他的瞳孔中,耳朵还能听到“噗”的一声,嘴唇翕动,可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整颗头颅就从颈项无力地侧挂了过去,躯体像是倒塌的城墙,直直坠下。

鲜红的血液溅入干燥的沙尘中,形成一道蜿蜒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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