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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稍敛去了几分无赖笑意。
段寻与来人大略玩笑过几句,便将二人相互介绍一番。李牧这才晓得他唤作沈暮山,是沈相的二公子,亦是段寻幼时读伴。此人名号李牧倒是知晓,南都城中那条穿城而过的人工河便是在他的督办下修起来的,家家户户都晓得相爷家的二公子精通工兵水利,却又都不晓得这人还如此年轻。
言语间伙房的人端了三碗面食上来,热气蒸腾,鲜香四溢,李牧便觉得有些腹空了。想来沈暮山也腹空得厉害,面碗刚一放下,他便拾起筷子刺溜吃起来,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要带人过来怎么也不说一声?也好让伙房的人烧一锅像样的饭菜,你瞧瞧眼下,只能委屈嵇阳贤弟吃这粗面。”
段寻闻言看向李牧,见他也看着自己,眼里笑意拳拳,回道:“中正兄客气了。”
三人胃口颇好,不消多时便用完了一餐简单的晌午,趁着午间众人歇息沿着河岸边走边看。这日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长空碧蓝如洗,腴白的云倏尔飘走,又倏尔飘来,将淮水的颜色也染作蔚蔚一片,当中白影点缀,好不漂亮。
“岸那头也是我们的人,桥从两边一同开架,今日晚了,下次带你去对岸看看。”段寻在李牧耳边低声说道。李牧闻言,抬首望向遥远的对岸,隐约中当真可见得工事的轮廓,人影是瞧不清的,却能瞧见那杆鲜艳的旌旗,红底黄边,正是大梁的王旗。
至这时李牧心中才有了实实在在的几分真切感受——兴许大梁当真就快要收复北边失地了,那片他从未踏足过的故国土地。
这日段寻与李牧二人在堤岸边坐了许久,有一搭没一搭说着些琐碎的话,直到日头偏西之时,归鸿成群落于岸边湿地,水光潋滟,掠影倏忽。
“都是北方飞来渡冬的鸟,开春以后还未走干净,再过些时日便不容易看见了。”段寻说着起身,俯首道:“走罢,该回去了。”
与沈暮山告别,那人笑嘻嘻道:“走罢走罢,来了也不做正事,光会耍懒。”又转首对李牧道完全不同的话:“下次若还想过来,让千山领你来便是。”
于是二人打马上路,山道狭长,宝马却不惧险峭,一路飞驰。抵达时已是深夜时分,段寻提早与人打过招呼,是以有人专程在城外候着,将二人迎进原本已经关闭的城门中去。他们是打北城门进的,离段王府倒是近,距山阳书斋却要远些。段寻不说,但李牧看他禀退了手下人,打着马默默随在身侧的架势,也明白了他这是要送自己回去。
如此细致周到,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只怕是要立时芳心暗许了。然李牧毕竟不是女儿家,他一面感念段寻的照料,一面又想自己好歹是男子,就算是眼下夜色深沉,也并不值得段寻如此小心护着的。更何况这人陪自己在外折腾了一整日,能早一刻回去,还是早一刻回去歇下好些。如此想着,等段寻坚持着将他送回到书斋要折返时,他却又挂心起他一个人走夜路这事来,道:“时辰晚了,不如就在我这里将就一晚罢?”
段寻闻言倒是有几分诧异,不过却也乐得受李牧挂念,于是也不推阻,干干脆脆地留下来。
客房空置已久,举着灯进去,可闻见一股子呛鼻的灰尘味道,烛光周围密密地飞着一层尘粒。段寻跟在李牧身后走进屋子,刘老抱了一床褥子进来,说是要给换一床干净的床褥。
“先生留人下来,却让人睡蛛网下面,是否太没诚意了?”
李牧闻言呛了一口,心道哪里如此夸张,怎么自己没瞧见有什么蛛网?不过客房这般情形,他确实也有几分心虚,便咳了一声道:“你去睡我的床,我睡这里。”
段寻笑:“哪需如此麻烦,我同先生挤一挤不就是了?”
一边正在吭哧吭哧换床褥的刘老闻言停下动作,转过头来等着李牧定夺,一边道:“也是,这房背阴,白日里照不到光,到了夜里愈发阴冷阴冷的,能不住还是不住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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