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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户幕府初建时草草,制度礼仪尚未确立,从大猷院(三代将军家光)开始,代代御台所都从京都迎娶,或是五摄家的公卿贵女,或是与天皇血脉相连的宫家女王。但细细想来,都算不得美满姻缘。

大猷院的御台所是鹰司家的孝子,夫妻关系险恶。孝子还被迁出大奥,移居千代田城二之丸,堂堂大奥之主,竟只享受先代将军侧室的待遇。严有院(四代将军家纲)御台所是伏见宫贞清亲王家的显子女王,夫妻关系淡薄,显子三十余岁一病而逝。

广桥心头沉重起来。瞥了一眼御台所,依然坐得端正,脸上带了些萧索,似乎仍在回忆往事。主仆两人相处久了,沉默不语也不觉得别扭,广桥也重新浸入方才的思绪里。

常宪院(五代将军纲吉)是大猷院的第四子,原与将军之位无缘。宽文元年(一六六一年)做了上野馆林藩主,人称“馆林宰相”,三年后与鹰司孝子的侄孙女信子成了亲。没想到严有院早亡,也没遗下子嗣,常宪院阴差阳错做了五代将军,信子也成了御台所。说来也怪,只是一介藩主时,常宪院夫妻关系和美,信子进了大奥,关系急剧恶化。后来常宪院莫名其妙死了,更奇的是,信子一个月后也死了,大奥谣言纷纷,都说两人死得蹊跷。

谣言满天飞,连京都都传开了。说者言之凿凿,说信子用护身怀剑刺中常宪院心窝,常宪院立毙,信子刺喉自裁。惨事发生在大奥的宇治间,榻榻米全被染红,成了一片血海,绘有宇治采茶图的障子也留下斑斑血迹。为保将军家体面,幕府老中们议论许久,决定一床锦被遮盖——先把宇治间锁闭起来,然后把将军死因归为急病,还把两人死期错开,以免太不自然。

这些都是传言,谁也不知真相到底是什么,公卿本对幕府有些偏见,自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仅幕府、将军的形象变得更可怖了,连大奥都被看成龙潭虎穴——鹰司信子本是娇滴滴的公卿贵女,进了大奥就疯魔起来,甚至持刀杀人,杀的还是自家夫君,还不是最好的例子吗?

广桥暗暗叹气,难怪御台所担忧——历代御台所都与平安喜乐无缘。常宪院薨了,侄儿德川纲丰做了六代将军,是为文昭院。文昭院原是甲府藩主,正室是近卫家的女儿熙子。同鹰司信子一般,进入大奥后,夫妻关系日益冷淡。文昭院对侧室阿喜世百般宠爱,熙子空有御台所名分,在大奥冷冷清清,活像养在镶金鱼缸里的一尾金鱼。单看外表灿烂华美,内里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虚的。

“有德院和大御所的御台所都早逝了呢。”御台所闷闷地说。

广桥抬眼看向御台所,小小一张脸,表情平静,只眼神有些哀伤。有德院是八代将军吉宗,正室是伏见宫贞致亲王家的理子女王,也是第四代御台所的亲侄女。理子十九岁产下死胎,数日后产后不调而死。大御所家重的正室増子是理子的侄女,也产后失调而死,婴儿也没能活。

出身公家的御台所与将军感情不和,宫家的御台所人人早亡,至多活三十六岁……眼前这位御台所觉得唇亡齿寒,兔死狐悲吧。

“听说亲事时正是黄梅时节,成日天阴阴的,湿得能拧出水。心里老想着纪友则的和歌,‘黄梅时节雨,不觉物凄凄。杜宇鸣深夜,行踪何处迷。’越想越凄惨。”御台所笑了笑,眼里添了点暖意,“后来才知道,原来没那么坏。”

“将军大人情重。”广桥望着黑漆莳绘浅碟,颇有些感慨。浅碟有金粉洒出的唐草纹样,弧形藤蔓弯过来弯过去,勾成一枚枚不封口的圆环。唐草是唐国传来的纹样,匠人又添了本国趣味,发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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