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湾边上,温和湿润。”
“御台所是思乡,毕竟那时才十一岁。”
“其实在京都也没什么好,宫家说来好听,私下拮据得紧。广桥,你是公家出身,大体知道的。”御台所垂着眼说,浓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道月牙形阴影。
“毕竟是不同的。广桥家只是名家,况且……”广桥提起银瓶,斟上一杯茶,滟滟的浅碧茶汤,像春日山林里的一泓清潭。她家也不算广桥家嫡流,只是分支。
平安朝中期以来,公家贵族大体分为堂上公家和地下公家两类。有资格进入清凉殿南厢殿上间的公家属于堂上公家,算上级贵族。当然,堂上公家也分三六九等——最高级的是以近卫家为首的“五摄家”,摄政、关白辈出;其次是三条家等“清华家”;再次是源于清华家庶流的“大臣家”;再后来才是“羽林家”和“名家”。虽说公家多文弱,名家是最有书卷气的家系了,多精于儒道、歌道与书道。
御台所双手托住茶碗,枇杷色的井户烧,衬得双手白净细嫩。指甲用酸浆染了色,在行灯的照射下,显出柔媚的薄樱色。御台所似乎还有话想说,她向来静默寡言,今晚有些不同。
“得知要远嫁江户时,真的又惊又怕。关东是蛮荒之地,将军多半是粗野男子。可亲事已定,纵然百般不情愿,也没有驳回的余地了。”御台所定定地看着银瓶上的三叶葵纹,嘴角带了微笑。
“御台所大人当时多虑了。”广桥淡淡地应了一句。来江户前她也满心忧虑,不知会遇见什么。京都和江户分属西东,距离远不说,公家和武家身份地位也不同,彼此间的误会像海样深。
“当时小,只觉得怕。后来有心听人谈论,知道了一些事,就更怕了。嫁到将军家的御台所们……十分不易。母亲是侧室,偷偷找她哭诉,也是一筹莫展,只能陪着落泪。”御台所像在自言自语,调子也换成了慢悠悠的京都腔,含糊柔和。
御台所会说江户调,在滨御殿时学的,教师就是广桥。广桥是京女,但心思细些,动身去江户前找了个江户出身的侍女,极力模仿吐字发音。京腔温柔含蓄,江户调泼辣俏皮,有一种脆生生的爽利。
御台所慢慢饮尽茶,悄声说:“这是最上等的宇治茶。说句不妥的话,别说宫家,天皇御所里的茶也比不上这个。”
说到天皇家,广桥自然不能插嘴,只默默提起银瓶,再斟满一杯。若论吃穿用度,将军家胜过天皇许多。原本在京里不觉得,一到江户便觉得不同。滨御殿只是将军放鹰游玩的场所,庭园居所已极尽巧思。泉水山石看似山野本色,其实是人工所造,故意涂上斑斑青苔,砌出幽深小径,取自在风流的意思。后来进了大奥,更处处雕梁画栋,天花板、鸭居、床柱……处处泥金葵纹,纸门、障子……尽绘着狩野派画师的心血之作。至于香炉、花瓶等摆设,食器、茶器等用物,也不乏价值连城的珍物。
可惜,对女子来说,吃穿用度再上等也不够。有时候越是锦衣玉食,内心就越空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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