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冢中枯骨(1 / 2)
萧瑟的北风掠过巢湖波顷的水面,卷起一层又一层的浪花,拍打在坚硬如铁的船板上,发出“碰—碰—”的声响,这声音如同擂着的战鼓,随着船行速度的加快,鼓声也一阵急似一阵,仿佛是在催促着士卒们快快出征。
甘宁的锦帆战船上,高宠推开关着的窗户,双眉聚结,锐利的目光凝视在苍茫雾色中的湖面,久久不语,而徐庶则端坐在案几一侧,瞧着案上的一张淮南地图,沉思苦想。
依着高宠预先的方略,先遣朱桓和刘晔偏师袭占临淮,目的除了要夺取这个淮南的粮仓外,还有就是迫使袁术分兵去争夺临淮,如果袁术分兵,则朱桓军可籍着夏汛淮河各支流水位暴涨之机,乘舟楫甩开袁术军的纠缠,从背后给予正面迎战的敌军于致命一击。
现在,袁术竟然一反常理的不救临淮,对于高宠来说,如果不能清楚的判断出袁术的目的,那么下一步的行动也将无从谈起。
“元直,袁术军没有兵力调动的迹象,看来我们原先的打算要行不通了!”高宠缓缓的回转身,许久方道。
徐庶脸色凝重,道:“宠帅,临淮很有可能是一个诱饵?”
高宠闻言,脸色一变道:“元直是说,袁术根本就没有要守卫临淮的意思。”
徐庶道:“不错。临淮虽为淮南之粮仓要地,但地处淮河下游的洪泽湖畔,离寿春尚有百里之遥,我军即便占了临淮,短促间对寿春的直接威胁也有限。在寿春南的成德淝水一带,有春秋时楚国令尹公叔敖修建的灌堤——芍陂,袁术只要能保住这一地的收成,勉力可维持三万兵卒的供给,因此,临淮的得失对于袁术来说,也许真的不如我们原先设想的那般重要!”
“仅凭着芍陂的收成供三万兵卒是可以,但寿春的数万百姓又以何为食?”高宠问道。
徐庶勉强挤出一点点笑意,道:“在袁术的心中,我想百姓的生死根本就不重要。”
正说话时,舱门“吱呀——”一声的开了,身披战甲威风凛凛的甘宁大步踏了进来,在他身后,是一脸虬须的雷绪和头束峨冠的和洽。
这三个人加上徐庶,是这次北遣主力的重要将领和谋士,其余两路,则分别由朱桓、刘晔和黄忠、陈兰统领。
“宠帅,船只已进入施水,再往前便是逍遥津了,我们应该怎么办?”甘宁一躬身,道。
“斥候有什么最新的消息吗?”高宠问道。
甘宁沉声道:“宠帅,方才梅绪差人送来紧急军情,袁术已遣大将纪灵遣精兵二万沿淝水南来,现在前锋已到了成德。以宁之见,袁术是要趁着我军兵力分散之时,期望毕其功于一役,将我军击溃。”
高宠赞许的点了点头,甘宁的见解切中要害,与方才徐庶的分析甚相吻合。
“以军师之见,当如何迎敌?”甘宁见徐庶也在,遂问道。
徐庶沉思片刻,上前一步,手指着地图,大声道:“目前我军兵力分散,北进主力充总数不过六千余人,要想一战致胜,几不可能,取胜之道唯在坚守两字。你们看——,这淝水出九江郡成德县广阳西,往西北入芍陂,自芍陂而上,在逍遥津与施水相合,我军若要挥师北上,必走施水、淝水,而袁术军逆流而上,也是同理,只要我们能够在逍遥津坚守住十日,黄忠和朱桓就可从东西两路沿淮水攻占芍陂和西曲阳,进而威胁寿春,那时敌军粮草不继,必然军无斗志,我军则可战而胜之。”
甘宁道:“军师之言虽有道理。然彼军有二万众,我军总数不过六千余人,这淮南一带千里平原又无险可守,十日之期恐有变数,莫如传令朱桓、刘晔引军回撤,再令黄忠赶来会合,如此则可一战退敌。”
徐庶反驳道:“此万万不可。若让黄忠、朱桓赶来,则我军失了取胜的先机,即便一战能破袁军,强攻之下损失必巨,若我军能够坚守十日以上,则黄忠部在西,可取舒城、阳泉,朱桓部在东,可沿淮河而上取西曲阳,如此两路进迫寿春,袁术军进退无路,必溃矣。”
高宠一击掌,道:“军师所言善,兵行险着,非如此不能破强敌也。袁术大军这一番来,必想着一战击破我军,我军若想坚守,需择一要地据守方可。”
“什么地方?”雷绪抢问道。
“逍遥津!”高宠狠狠的一拳砸下,巨大的力道竟将绘着地图的羊皮砸出了一个洞来。
以徐庶这些日对高宠的了解,当然知晓身体里流趟着血勇之气的高宠此时正战意昂然,莫说袁术军有二万人,便是再多高宠也是无惧。
徐庶点头道:“逍遥津,为施水与淝水交会口,这里北通淮南,南濒长江,乃是咽喉重地,就我军来说,若是能在此处击破袁术军,则可挥师径取淮河,进而威胁九江郡腹地,对于袁术军来说,保住这里,就是护住了寿春的屏障。”
“兴霸,你速带着水军占据有利地势,并抢占逍遥津渡口,雷绪,你领着宿卫随后跟进!”高宠将目光从地图上移开,望向远方,他的眼神是如此的坚定,透着无比的自信。
寿春,扬州九江郡治所。
这里属九江郡,北临淮水,西靠淝水,南临长江,位于由淮入江的水路要道,具有极高的战略价值。袁术之所以在南阳失利后东来九江,就是打算依托此地北夺徐州,南控江东。
寿春原本是战国四君子中楚春申君黄歇的食邑。后楚郢都被秦军攻破,楚于考烈王二十二年徒都至此,寿春从此成为了江淮的大都会。自考烈王迁都以来,经历这么多年风雨沧桑,寿春依旧是两淮的文化中心,其繁华可想而知。
不过,这都是过去的事了,自从建安二年十月曹操攻破寿春城后,昔日的繁华已随着频发的战事而消失殆尽,集市随着战乱而萧条,百姓多离散他乡,寿春几乎象是一个毫无生机的病人,只等着最后咽气的那一刻。
街道上,除了沿街行乞的叫花子外,难得有行人经过,人们个个面有菜色,目光呆滞,偶尔的转动也是出于对食物的本能需求,在饥饿这道沉重的锁链面前,人性中善的一面在生存的压迫下正逐渐的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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