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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儿默不作声地走开,将窗子打开,外面薄薄一层雪,今冬的雪一直未停,却总不厚,不像是丰年之兆,她的眼顺着婉儿的手看向窗外,望见了雪,不自主地蹙了眉道:“今年好似没有去年冷,命司天监去看,也说不出所以然,只劝我虔心修德,仁德动天。”

婉儿道:“连年用兵,而今也是稍加修养的时候了。”

她斜眼来看婉儿,目光中不自觉地带出了挑剔,婉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慌不忙地道:“不单如此,我以为陛下还当多做善事,以修天和——譬如蠲免税赋,宽免囚徒,遣放宫人之类。”

她一怔,倏地爆发出一阵大笑:“我只当你要说什么正经事。”

婉儿将头一昂,半笑不笑地看她:“陛下觉得与民生息不是正事么?”

她笑:“当然是正事。”看婉儿一眼,笑道:“你拟疏奏来,我就准你之奏。”这一会又不像皇帝了,也不像孩子,倒像个浪荡子,眉眼间都是昨日的情绪,伸手来捉婉儿的手,捉到了,便满面欢欣:“我还以为你不在意。”

婉儿将手收回去,微微躬身:“不早了。”

她敛了笑,有些眷恋地看了婉儿一眼,却并不出言挽留:“去罢,明日早些来。”

婉儿轻轻一礼,慢慢退出去,出门后特地绕了路,看见她自窗内向自己这边看,又绕回去,自正门登了辇,回绮云殿换了衣裳,再去母亲处——水涨船高,母亲已自掖庭搬了出来,独住了一处小院,婉儿将侍奉自己的宫人拨了四个过去,她知道后也并没说什么,反倒又给婉儿添了四个人——到门口便见高力士领着许多人出来,见了婉儿,笑得格外灿烂:“陛下赐老夫人一面镜子、一座珊瑚,并花障、金盒、银瓶、丸药、清酒、蜀锦等物,都已在正厅了,陛下还说,陶光园小殿空着,老夫人若愿意,可往那里去住。”

婉儿眼看母亲,母亲面上堆着笑,对婉儿一看,婉儿便知已打发过了,轻轻谢了,随阿娘进去,一到里面,母亲便立刻沉了脸:“半人高的大镜,二尺多的珊瑚,十数箱赐物…高力士呼呼喝喝地带人抬过来,唯恐旁人看不见——你可风光了!”

厅中摆满了物件,金银玉宝,如不值钱的砖石土木一般随意堆砌,闪耀人眼,便是婉儿常在御前,久历富贵,也被这辉煌灿烂小小地震了一下,片刻后,方慢慢地跪下去,抱着母亲的腿轻声道:“阿娘。”有许许多多的话想说,到这时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眼圈慢慢地红起来,压低声音,半晌才道:“她…答应为大父平反。”扬起脸,等待母亲的质问,却见母亲颤抖着抬起手又落下,片刻后又抬起,抚在婉儿脸上,眼中慢慢涌出泪,听婉儿又叫了一声“阿娘”,忽地扬手,猛地扇了婉儿一巴掌:“你昨日做了什么?”

昨日…婉儿想起昨日,不知自己该庆幸还是该懊悔,她还想起早晨躺在床上的武曌,笑容甜美,仿佛婴孩,她想她昨日其实什么也没做,不过是直呼了这位陛下的名字,这位陛下自常人起家,终究也脱不开常人的七情六欲,婉儿很早便知道这一点,却从未想过,自己也不过是常人,贪嗔痴恋,盖不可免。

婉儿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郑重地向母亲叩首,又叫了一声“阿娘”,母亲自她的语声中察觉了什么,低头蹙眉,定定地看着婉儿,婉儿向她拜了一拜,一字一句道:“阿娘…去掖庭告我罢,不孝也好,忤逆也好,随便什么——我正受宠,这事不会有结果,但阿娘自此…便能得脱了。”

母亲的手又剧烈地抖起来,好半晌才道:“忤逆是大罪,就算这一时没有结果,过后万一被人翻出来,你又将如何?花开盛时,人固然慕其芬芳而忘其所自,一旦花叶衰败,则根下粪土,枝上残叶,哪样不是毁身的根由?”

婉儿不语,只是伏身叩首,泪水涌出来,透湿了坐席,母亲的呼吸自沉重而至平缓,沉默许久,终是叹息道:“起来罢。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多年来亦是托你之故,方能在掖庭立足。你若有事,我纵苟且活着,又岂能长久?告状的事不要想了,有这闲心,不若和我说说,你觉得陛下更喜欢哪个儿子?”

第447章地官

守礼的婚事办得不算盛大,却也不算朴素。与冠礼一样,这婚礼最终也是以武承嗣和李旦代李睿而成为了守礼的男性长辈,反观庐陵那边却没有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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