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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不是先帝的女儿,不是如嗣子一般‘继承’的皇位。倘若嗣子之外,还可有‘嗣女’,这件事便又不一样了。女人若也可继承皇位,自然也可获得恩荫、继承财产、总承宗祧,能做这些事,则其他何事更不可为?你阿娘已为天下女人先了,你…阖不更进一步?”

第392章行露(二十三)

太平被她说动了。韦欢可以分明地自她脸上看出渴求和犹疑。想想也是,那个位置那么好,阿谁不想坐上去?何况还是离那里那么近的…她。

韦欢不易察觉地扯了扯嘴角,手抚过藤几的边沿,又抿起嘴唇。这藤制的家私是太平给她的礼物,本该是独一无二、举世无双的,可是为了掩人耳目,太平只能先做出一整套更好的,进给那位陛下,候那位陛下说好以后,再悄悄摸摸地做一套不那么华贵的给自己。

太平固然花了许多心思——每一件物件的底下,都被她亲手刻了“太平欢”的样式,用着她那奇奇怪怪的“拼音”,和那个奇怪的,据说是代表着“心爱”的符号——韦欢也并非一定要和那位陛下争短长,但是十几年了,每一次太平想为自己做些什么,总是先要打着孝顺的旗号,久而久之,韦欢已不知道,太平是真的在掩人耳目,还是因她心中的自己,已越来越不那么重要,毕竟她已有了那么多东西,权势、富贵、理想、伙伴、亲人,而韦欢至今依旧一无所有。太平和士人们论诗文经书、先圣之言的时候,韦欢却只能在深宫自己览阅佛经、道经。太平在高谈阔论军情司、奉天局、边疆战事的时候,韦欢只能盘算哪里需要再多些人,午饭该备些什么才能讨得陛下欢心——而那位陛下对她的一切精心安排,却永远都不会满意。太平不和她说的事也越来越多了,全部都是小事,不说的原因往往也出自好意——要不就是忘了——然而比起这样的隐瞒,韦欢更希望太平对自己事无巨细、无话不谈。

说来好笑,从前韦欢口里总怪太平幼稚天真,现在却发现,唯有幼稚又天真的太平,才是完完全全独属于她的,倘若可以选择,韦欢宁可要一个傻傻的、什么都要依靠着她自己的痴儿太平,也不肯要一个聪明伟大、自己却总也追不上的长乐公主。

韦欢静静地看着太平,这小女娘还在犹豫不决,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心事都像写在脸上一般,不过和从前不同的是,现在她已知道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在韦欢面前也是如此。韦欢忽地生出些不快,轻咳一声,意欲促太平快做决定,然后声音一出,便知自己又太心急,做了错事——近来她常有这样的时候,那一天她本不该和太平斗气,却鬼使神差地便按捺不住情绪,赌气说了真心话,虽然太平不出所料地马上便追了出来,次日又肯那样伏低做小地哄着她,她却还是后悔不已。她自崔氏那里学会的最重要的事,不是这些世家礼仪、闺中训导,而是女人最重要的武器,便是温柔。

太平被韦欢的轻咳声惊醒,迷蒙着双眼抬起头,韦欢爱她这迷迷惘惘的大眼睛,宛如迷路的小马,仰头在向牧人寻求方向,然而这迷蒙并未持续多久,太平很快便神智清明地开了口,问出了韦欢最不想听到的问题:“你打算如何达到这目的?”

韦欢偏过头,不愿去看太平的眼睛,太平却挪了挪脚步,站在韦欢身前,自上而下地看着她,面容肃穆:“只要睿哥在一日,我便永无名正言顺之时,为了这,你…打算如何对睿哥?之后又打算如何安然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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