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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发跣足,形甚不雅,本不宜女子观看——自策马往前,李旦跟着我,却不知就里,行至田垄极近处才翻身下马,唬得那几个坐在垄间的人都站起来,瑟缩打躬,弯腰叫“相公”;李旦又身着紫衣朝服,垂撒甚多,下马后踏在泥土里,洒了一衣摆的土,两脚一跺,不知所措地来看我,我在马上向他摇头微笑,命从人给那几个乡人一吊钱,换了他们的饭至近前,李旦方又上了马,骑马并在我身边,伸头一看,只看见黑乎乎的一大钵——他倒还认得是麦饭——旁配着一把葅,也是黑乎乎的,我留神看李旦动静,以为他该嫌弃,他却还好,旁边还有一个竹筒,就自自接过来打开看,不过是一筒井水,未经烧煮,带着些浑浊臭气,待从人将那麦饭、竹筒之类还给乡人,自策马远我几丈,叫从人带乡人上前问话:“这是几口的饭?平常也是这么吃么?”

乡音难懂,几人又瑟缩,问了好一阵才回来,向我道:“一家六口,一日吃一斤麦饭、四两葅菜,朔望牙祭,添半斤白米、一尾活鱼。”

我笑:“还不止——大儿一年一件春夏衣,两年一件冬衣,小儿捡大儿的衣穿。女儿出嫁,一只鸡、一吊肉、一斗米、两匹绢,便可办一小宴,这还是神都左近,足额授田的人家。”

李旦歪头道:“实在也可怜,我再多赏些钱给他们罢。”

我笑道:“给再多钱,也不过周济得这一户,普天下人情如此,如何周济得来?再说单是给钱,又有什么用。”

李旦道:“眼见得这一户,先帮一帮,于我亦无甚损失。”叫从人身上凑了凑,又凑了一吊多散钱出来,那几个乡人千恩万谢,附近许多人也都聚拢凝望,忽又生畏惧,悄声向我道:“我们快走罢,叫人看见,以为我在施多大的恩惠,万一阿娘知道…”

我点点头,与他转回大道,边走时边道:“方才的事,三郎怎么想?”

李旦以为我又考他,忙道:“升斗小民,一饭一食,一衣一屋,已艰难若此,若再横征暴敛,便更没生路了。孔圣云:苛政猛于虎。观之下民,岂非其然?”

我道:“不是考较你学问,我也不是阿娘,你不必如此。”见他不解,又笑道:“乡人不常见城中贵人,青衣、绿衣便已是大人物,我们两个穿紫的下去,又没带几个从人,围聚观看,本是常理。”

李旦赧然道:“为这一小事便畏惧害怕,是…我的不足。”

我摇头看他:“趋利避害,本是人之天性,你为皇嗣,一举一动,天下瞩目,行止谨慎,并不为过,你方才并未做错。我只疑惑,你在无权无要的乡人事上尚这样拘束小心,为何在宝器至位的事上,却如此轻忽大意?”

李旦动容看我,我不等他反应过来,淡笑着问:“阿嫂和你来往有几时了?一向怎样和你说的?”

李旦益见骇然,嗫嚅道:“一向就有来往的,阿嫂主持宫中那么些年,四季添衣、时节祭奠,或缺用有时、或兴佛做法,乳育保傅、宫室仆役,都多承她安排…新妇也蒙她劝导一二。我前见了两个阉奴,踢毬踢得极好,一个吴地女子…唱歌唱得软绵绵的极有趣,都是托的她讨的。”

我早该想到的,此刻又不好和李旦说什么,故作镇定地点点头,交代李旦:“出来这样久,阿娘必要问的,若问起,便如实说我带你去看乡人的麦饭田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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