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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为了保住斛律多宝,真是下了血本——我不信她会无理由地做这件事。

阿欢淡淡道:“斛律多宝是独孤氏的部曲,由独孤绍荐入宫中,其父现在还在洛南公麾下,诬告她谋反,针对的是谁,你不知道么?”

我冷笑道:“七七死得如此惨烈,宫中内外很快都会传遍,斛律多宝一旦知道,必然感激于你,闲厩使掌管宫中御马,随时便能在宫中组成数百骑兵,你觉得斛律多宝比七七重要,所以宁可迫死七七,也要保全斛律多宝,是么?”

即使是在惨淡的灯光下,依旧可以看出她脸色发白:“不是我迫她死——武承嗣以亲王之尊,出面状告一个小小宫婢之时,她便已必死无疑,既已是死,阖不死得贞烈一些,求得陛下垂悯,既可洗刷冤屈,又免得牵连他人——她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我直直地看进她眼中:“倘若她不是必死之身呢?你会选谁?”与其说七七是这样想的,倒不如说她不得不这样想。她的家人都在韦清手上,自己又已被武承嗣盯上,只消数句言语挑拨,自然可以轻易得出这样的“愿望”,就好像嫁入大山里的最美女人,为了得到得过且过的安宁,“不得不”息事宁人、忍气吞声一样,于她而言,这的确是较优的选择,却远不是她应该承受的选择。

阿欢毫不畏惧地回应了我的目光:“杀一人而利数人,则一人可杀。杀十人而利百人,则十人可杀。”

我死死地盯着她:“倘若有一天,这一人是我或你呢?这一人也可杀么?”

她倏然迫近我,两眼血红,似是要爆出来:“若为你一人,十人、百人、千人、万人、乃至数百万人,都可以杀。”

我的手抖了抖,看着她:“韦欢,你是个疯子。”

她向床头一撑,慢慢地站起来,两腿颤抖,人却挺得笔直:“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难道就不疯癫么?”

我慢慢起身,赤足踏在她面前,室内很暖,寒气却从足尖一路灌上头顶,她仰头看着我,全身颤抖得更加厉害,面色潮红,嘴唇却泛着青,我很想和她大吵一架,甚至很想对着她打上几拳,可我什么也做不出来,我只能沉默地走出去,自我唯一熟悉的一个柜子中翻出一瓶药膏,丢在她手上:“天晚了,搽些药,歇一晚上再说罢。”

她握着药瓶怔在当地,良久,忽地爆出一阵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爆发的二更…嗯。

第340章读书

雪无声无息地下了一夜,飘飘洒洒,像是永远也不会停似的,可是一到了出门的时候,雪花忽地就都不见了,天地间静悄悄的,连一片雪落的声音都不闻。

我乘辇到东宫时,天还只亮了一半,丽正殿里却已亮起灯火,本来还隐约听见读书之声,然而一俟小宦官们大声叫出“参见公主”,书声便立刻停了,我徐行上阶,走到门前,看见李旦装模作样地打着哈欠,自内出来,见到是我,双眼一亮,忙忙地便道:“阿姊来得正好,我有不懂的地方,阿姊为我讲解罢。”自怀中取出一札书卷,小心展开,却是一卷手抄的《论语》,纸札比平常的书纸要小很多,字就更小了,就是这样,里面还密密麻麻地夹着许多纸条,看得我眼晕,摇头苦笑:“你不必如此。”

李旦小心翼翼地看我一眼:“不是躲着阿娘,是这样带着方便些。”

我自他手中接过纸札,步入内殿,走到书案前,案上仓促地放着些木鸡、泥狗之类的玩物,却依旧遮不住书写过的痕迹,信手一番,自那泥狗下还翻出一张写了诗的纸,韵律倒是工整,只是空泛无物,和我的水平差不多。

李旦窘迫地看着我,不安地动了动脚尖:“阿姊…不会告诉旁人罢?”

我向旁边看一眼,殿中立着四五个小宦官,李旦两手做驱赶状,那几人就鸡飞狗跳地向外跑,我又好气又好笑地叫住他们:“正经要你们侍候呢,不许走。”叫了一人去沏茶,一人去拿点心,一人替我向丽春台传话,说中饭不在那吃,不一会间殿中只有两人在侧,都站得不远不近,我坐在案前,对李旦招招手,他走近来,去我不过一二步,我便偏了头,轻笑着道:“平白叫人出去,岂不是此地无银?——咳,这是个典故,就是故意遮掩其实欲盖弥彰的意思——倒不如大大方方的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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