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向来恬不知耻地以废物点心自居(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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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人如其名,潇洒安逸,乃其人生至高信仰。

他向来恬不知耻地以废物点心自居,活得玩世不恭,他没有梦想,也没有热情,他十几岁,就望见几十岁的自己潦倒在女人与垃圾之间。正如语文老师微笑警告他的那样。

那又如何?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在乎了也没有用,他依然我行我素。如果没有林政言和骆宸,今天的他是不是还在校园里?他不得而知。

他年纪轻轻,便已仿佛走尽了人生。他依靠聪慧明白他此刻的傲慢与天真,可那柄击溃他的剑刃迟迟不来,于是只好得过且过。他想那柄剑刃永远不会来,因为,他早就一败涂地。

他翘课在操场角落狭窄的体育器材室中与学姐激烈地做爱,学姐脸上的妆因为薄薄的汗水微微晕开,看起来就像堕落的油彩女神像。女孩子在他身上难以自制地呻吟出声,他感受与人紧密相连的潮热与黏腻,这些很快就会从身体里褪去,变成空虚。

在临近高潮的时刻,他眯起来的眼睛在器材室没擦干净的窗玻璃上掠见了一个人的身影。他瞬间以为自己几乎就要软掉,事实上是他下意识地射了出来。

学姐失神了两三秒左右,然后她奖赏般地吻吻萧逸的额头,利落起身穿上白色衬衫与百褶短裙。热意渐渐退去,黏腻也沉静在皮肤上,初夏的凉风会让烦躁的身体十分迅速地冷却下来。

他的上半身终于开始运作,于是他又想起,刚刚那个不该出现的人。他品学兼优的好友,竟也会像他一样翘课?翘课做什么?他意识到自己正在不高兴,所以他笑了起来。

学姐打理好后,回头望见他微笑的样子,她走过来抚摸他的脸颊,说:“你可别忘了之前我跟你说的事。”

萧逸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对方说的事情是什么,他含糊地回应:“啊,那个啊……我觉得……可能还有更适合的人吧。”

女孩子一旦笑里藏刀,那可真是口蜜腹剑,她用力捏他的脸,毫不客气地讲:“你知道你现在长得还不错吧,趁你还没有变成啤酒肚、地中海的中年大叔,好好利用下自己的青春吧。”

他无奈地笑,他对这种类型的女孩子本来就没有什么抵抗力。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与学姐一前一后地走出了体育器材室,他把钥匙扔回门前的盆栽石头里。

萧逸巡望了操场一遍,他没发现那个人,于是他从裤兜拿出手机拨打对方电话。结果他隐约听到了震动声,然后电话很快被摁掉。他听力很好,是那种深夜可以听见整栋楼里所有动静的好,他绕过体育器材室,往墙后深处走。

学校这边通常僻静无人,是打架斗殴霸凌告白的好去处。萧逸很快看见自己想找的人,林政言静静地站在转角前,阴影完全覆盖住了他,教人难以接近的冰冷与窒息,正从他身上传来。

他准备走过去,就听见那个转角后有人讲话,也是他十分熟悉的好友,骆宸。骆宸说的是:“我都说了我喜欢你,你到底答不答应我?”

这修罗场,萧逸默默停下了脚步。林政言竟然跟踪去和别人告白的骆宸,不过也对,骆宸一向是个乖乖牌。这回他喜欢的对象还要翘课才能告白,究竟是学校里哪个不良少女啊。萧逸不太妙地想,他可不想跟好兄弟做连襟啊。

“好啊,我们交往看看。”转角后的另外一个人终于回答了。不幸的是,萧逸果然很熟悉那个人,他一听就知道了。擦,这不是他们学校头号不良吗?

骆宸也喜欢男人,这个事实短暂地冲击了萧逸,以致于等他回过神来,发现林政言正冷冷地盯住他。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就见那人朝他走过来,低头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听到了多少?”

介于少年与男人间的气息骚动他的耳膜,他不禁起了鸡皮疙瘩。他立刻退后一步,举手投降,没心没肺地笑道:“我什么都没有听到。”才怪,他在心中小小补上。

林政言深深看他一眼,大约也不可能真的把他怎么样,所以离开了。萧逸看着他的背影,又望了眼转角后的那两人,叹了口气。一墙之隔罢了,真是天上地下。

第二天,林政言和骆宸照旧在他家楼下等他上学。萧逸万分忧郁地从床上爬起来,不知第几遍地思考为什么其他人类不能昼眠夜起。他五分钟就解决完刷牙洗脸换衣服背书包的系列动作,甩上门,走下楼梯。

骆宸今天似乎格外高兴,他与林政言喋喋不休地说话,完全没有注意到那人比平常更加沉默。“嗨,小逸。”每个早晨,总是骆宸先与他明朗地打招呼。

如果他此刻不是十分忧郁的话,他会每天都给活力满满的骆宸一个大大的拥抱,告诉他你真是拯救我的天使。林政言淡淡看他一眼,就算道了早安。

啧,真冷淡。萧逸忧郁地挑剔他。林政言难得与他并肩而行,对方将手上的早餐换给他,萧逸忧郁地叹口气想,算了,情有可原。

起床气的状态是,天空是蓝的,阴郁的蓝,蓝的,阴郁的蓝。这种状态将持续到他终于能平静地开口说出第一句话为止,通常是“作业”。骆宸无奈地将作业本拿给他,然后小小声地劝道:“小逸,你也好歹自己做一次作业吧。”

萧逸懒洋洋地撑手偏头,不解地道:“为什么?我又不是你这种即便努力做作业也考不了一百名的笨蛋。”骆宸气鼓鼓地看了萧逸好几遍,确定他十分真诚,才泄气地道:“你就是这一点惹人生气。”

这种话萧逸已经听过好几百遍了,依然不太理解别人说出这句话是想表达个什么意思。他不了解别人或多或少地渴望从他身上获得什么,他一无所有。

“宸宸啊,你真的以为抄作业比做作业简单么?”萧逸左手撑着半张脸,右手信笔疾书,他时不时改动骆宸作业本上的答案。

骆宸看了看他写的,再对照自己的,顿时“啊”了一声,说:“难怪你每次抄我的,还比我分数高。我这里错了,我也要改一下。”

前排的林政言今天坐得愈发笔直了,看得萧逸没事就好想戳他脊梁骨玩玩。不过真这么做,林政言应该会折弯他手骨,他体验过,还是安安静静地睡觉好了。

下课铃打响后,他依然睡得浑然忘我,直到他感觉身边站了一个人。他瞬间清醒过来,他抬头戒备地瞄了眼来人,是不认识的家伙。黑长发的英俊美少年款,靠,他怎么不知道学校里还有这么威胁自己浪子宝座的人。

那人一说话,激得萧逸整个人都没有睡意了。他说:“骆宸,出来。”骆宸喜滋滋地跟了出去,两个人在班级门口的走廊栏杆边聊了十分钟的课间休息。

“擦,那人是隋和?”萧逸不可置信地问林政言,林政言比平常更冷地瞥他一眼,沉默不语。班上的同学也小小声地喧闹了起来,他们也不能相信平常那个吊炸天的非主流不良,今日摇身一变,还真他妈是个竞争力强劲的帅哥,这又不是花痴漫画。

等等,萧逸觉得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潮流了,昨天骆宸告白的时候,隋和听起来还挺高傲的啊。结果这人今天就屁颠屁颠跑过来找骆宸,还骚包无比地换了个新造型,要说他不是爱得深沉,萧逸都对不起自己纵横情场的设定。

他下意识地以余光去瞟林政言的脸色,林政言正好望向走廊上与隋和相谈甚欢手舞足蹈的骆宸,那人眼中的情绪,萧逸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知道的好。他于是戳戳那人脊梁骨,看那人冷冷地转头,他没话找话地说:“嘛,看起来那家伙也没那么糟。”

林政言闻言沉下面色,萧逸直觉要遭,他心里面狠狠地抽打小人萧逸,你会不会聊天啊。林政言冷笑了一声,说:“与其有空管别人,先管好自己吧。”

这毒舌男,萧逸立刻在心里戳他脊梁骨戳了一万遍,然后故意酸里吧唧地讲:“说得也是,臣妾不如皇后您执掌六宫,每日心思操劳,臣妾一介闲杂人等,皇后您看不上臣妾也是当然的。”

林政言听他胡言乱语,神色变了好几次,看得出来是在极力忍住当场揍他的冲动。琢磨着挑衅够了,萧逸默默把“可是皇上喜欢外面的狐媚妖精,也不喜欢您”咽了下去。

他正准备玩会儿手机,林政言却狠狠捏住他的脸,道:“你怎么不继续讲了?”“臣妾做不到啊!”萧逸瞬间如泣如诉,对旁边的同学假哭求救,“臣妾命苦,皇后这是家暴啊家暴!各位爱卿快路见不平拔刀助我!”

所有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

“你有喜欢的人吗?”学姐曾蹲在墙角,指间点着烟,漫不经心地问他。

他不大喜欢烟味,于是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反问了回去:“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的话,我跟你在这里浪费时间?”学姐嗤笑道,他其实不太能分辨女孩子的真话和假话,于是他望向蓝蓝天空,说:“我觉得,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很幸福。”

他不知道喜欢为何物,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之所以会再次想起这段对话,是因为骆宸上下学不与他们两个人一起走了。隋和来找骆宸的那天,他们晚上回家的时候,骆宸就坦率地告诉他们,他与隋和交往了。

他说,我不知道你们能不能接受,但是我们是朋友,我认为你们应当知道。萧逸都不敢看林政言的脸,他伸出手大大地拥抱了骆宸,回答他:“我的天使,这就是你讨人喜欢的地方。”

林政言在黄昏欲晚的天色下,修长沉默的身影显得异常突兀。萧逸很怕他说出什么难听话,但是那人只是专注地凝视骆宸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你确定他是那个可以让你幸福的人吗?”

萧逸觉得如果骆宸说不是,林政言什么都能干得出来。幸好骆宸在长年的斗争经验中,早就知道如何摆平林政言,他回视对方,坚定地说:“我不知道,可我想让他幸福。”

话题的深刻程度和讨论层次已经超越萧逸上半身的思考范畴了,他身不由己地感受到噼里啪啦的电流在他的两位好友间流窜。最后是林政言妥协,他温柔如水地望着骆宸说了三个字。

“那就好。”好个屁?!萧逸怎么没看出来,谁用那种表情说话,会觉得好啊。骆宸又回了三个字,他说:“对不起。”萧逸心里咯噔一下,又听骆宸讲:“我知道作出这样的选择,你们都会替我担心,我很抱歉。”

林政言微微笑了,一如萧逸每次看他笑那般,冰川上的浮冰渐渐融化又片片破碎,格外美丽与凄凉。萧逸听到那人说:“你永远不必说抱歉。”

骆宸也笑起来,说:“所以你们也一定会原谅我,明天上下学,我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如此见色忘义?”萧逸故作受伤地道,骆宸受不了地肘击了他一下,说:“你还好意思讲,每次放学后就去跟女人玩,甩下我们的次数还少吗?”

萧逸耸耸肩,他认为这个答案应该由林政言来回答,那人肯定觉得不多。林政言只是微笑着望向他们二人打闹。

从那天起,每天早上睡梦中接起的电话从骆宸变成了林政言。林政言原本就对他心怀不轨,屡屡伺机暴打他一顿,近日更变本加厉,其从思想转化为行为的频率简直呈线性递增。

譬如说他睡得迷迷糊糊接起电话,下意识地说:“宝贝儿乖……”就听到电话那边将一切冻成渣滓的声线,“想死吗?”他立刻浑身一抖,效果堪比恐怖片。

林政言一个人在楼下等他,他们沉默地往学校走去,萧逸一路上只有默默吃早餐。他本以为早晨的自己已经够低气压了,他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敌人。

到班级后看到春风满面的骆宸跟他们打招呼:“嗨,小言,小逸。”萧逸觉得自己真是舍身取义,伟大光辉。他冲上前大大地拥抱住他的天使,然后瞬间感觉到有两道不怀好意的视线紧紧盯住了他。

萧逸心里卧了个大槽,十分识趣地放开了骆宸,十分忧郁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今天觉得天是蓝的,阴郁的蓝,蓝的,阴郁的蓝,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好久。

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候,趴睡的萧逸立刻从桌面上精神抖擞。骆宸收拾完书包与他和林政言道别,然后开开心心地走向等在班级外的那个原不良少年。

教室窗外投来的光线很柔和,林政言望向远处骆宸的神色很柔和,仿佛某个梦中的画面,温柔缱绻。以及教人孤独,心生怠慢,与别的不知名的什么东西。

“这样真的好吗?”萧逸又好死不活地趴在桌子上,对一动不动的那人讲。林政言仿佛听见了,不以为意地回答他:“什么?”

他好像被对方的态度所刺痛那般,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喜欢他吗?”

林政言神色不变,他眼眸幽邃深沉,平平地说:“作为朋友,我当然喜欢他。”

“装。”他说。

其实也不关他的事,萧逸甩甩有些发麻的手,打算结束掉这个当事人不肯承认的没什么意义的话题。可他刚站起来,就听到那人淡淡的一句话。

“为什么骆宸没有察觉,你却察觉了?”

对方在幽暗的光影里,平淡无波地问。他却忍不住心一惊,手心微湿,他听到自己口中足够无所谓地轻嘲。

“你拿每天认真念书都还只能考百名开外的骆宸跟本天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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