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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睑低垂,小心避过李镇渊的伤处,细致地擦过他的脸,脖子和手臂。

李镇渊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白净脸庞,见他这低眉顺目的样子,不知怎的心跳又悄然加快,引得他不自在地移开目光。

一时两人都沉默着。

元澈给他伤处重新上完药,又端来一旁药碗,拿调羹舀了一勺自个尝了尝,皱眉道:“有些苦,你仔细些。”

李镇渊自然不会用调羹这样精细,夺过碗,一饮而尽。元澈顺势去接,李镇渊却不松手,两人的手搭在一起,一瞬间,李镇渊的温度传了过来。

元澈见他不放手,便收回手,也不在意,笑一笑,道:“这药空腹喝了恐怕伤脾胃,我去给你拿些吃食。”

说罢,就要转身离开。

“元澈!你这般待我,究竟有何图谋?”李镇渊坐在榻上,看着元澈,皱眉道。

“我什么也不图。”元澈脚步稍顿,转身答道,眼光沉静:“这世间,不是一切都有图谋,也不是一切都求回报。便是我,亦不曾有不同。”说罢,撩开门帘,离开了李镇渊的视线。

李镇渊独自一人坐在榻上,一手紧握成拳,眼前掠过元澈音容笑貌,胸内仍旧隐隐作痛,分不清究竟是伤口还是心口。

元澈是谋逆之人,事到如今,要令元澈放弃筹谋想必只是笑话,可若要他同元澈彻底决裂……只是想到此处,胸口的疼痛便不能自己。

斩不断,理还乱,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这一战,大晟伤亡近万人,副帅李镇渊险丧性命,军心惶惶。

匈奴军似乎终于露出了掩藏多日的凶恶面目,而此刻气候转为严寒,对大晟守军愈发不利。

清点伤亡之时,李镇渊看着旧日好友残破的血迹斑驳的尸身。战乱中,竟只抢回半具残躯,伤口狰狞,四处横亘。

生死本无常,将死战,更是沙场男儿的荣耀,但这荣耀,却是血淋淋令人不忍目睹。昔日生龙活虎的好友,凄凉地躺在此处,他翻开好友的手,见那手中还攥着一个荷包,那是他在家中的妻子亲手缝制的。

他还记得好友说起家中待产妻子的神情,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涌了上来,便是他这般的铁血男儿也忍不住热泪满襟。

若是好友能活过这个严冬,或许就能见到自己尚未出世的孩儿了罢,可如今,远在家中的眷属等到的只是一具冰冷残破的遗骸。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已见多生死,亦有自己血洒疆场,命丧黄泉的觉悟,以为自己已经足够铁石心肠,却不料还是无法逃脱这七情六欲的枷锁,双手不由得狠狠握紧,便连这身上伤口再度渗血也不曾发觉。

可他是一军副帅,决不能在军士面前软弱失态,他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抑制住颤抖,哑声道:“所有将士都好生收殓了。他们为大晟而死,是大晟之栋梁,大晟之荣光!”

“诺!”

“李将军,元帅请您前去观刑。”一兵卒走到李镇渊身后,低声道。

“嗯,我知道了。”李镇渊道,转身最后看了一眼好友遗容,收拾心情,出了帐篷。

校场处刑场已经立了起来,为帅者赏罚分明,军令如山,王昶不听军令冒进,致守军大败,自是该当斩首示众论处,方能平将士之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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