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乱(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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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妆间里江风对着镜子,欣赏喉结上心上人给自己贴的创可贴,忽然门唰得打开又关上。一刻钟前说去找杜酌聊聊的心上人,匆匆忙忙地回来了。

江风走过去摸了摸心上人的脸颊,触手冰冷看样子吓得不清,他忍着上位有望的暗喜,关切道,“怎么了?”

兰笙唇色发白,杏眼睁得一眨不眨隐约泛着红,“他不是酌哥带回国的演员……”

江风佯装不知情,哄着他自己说出口,“那是什么?”

兰笙被呼之欲出的答案哽住,咬住内唇垂下眼不愿开口,神情破碎极了。

江风的窃喜几乎要控制不住,一把将受伤的心上人拥入怀中,替他回答道,“他们在交往,是吗?而且杜酌看起来还被他吃得很死。”

‘交往’这词一出,江风感觉怀中人僵住然后开始小幅战栗,似在哭泣,便将人搂的更紧低声哄劝开解。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兰笙垂下的眼里,眼睑绷得用力扭曲,直到血丝爬满眼白,失去表情的柔和五官显出几分渗人。

下午临近三点,林徊生偏大的戏服才改好。暗色的长袍马褂穿上身,领口袖口的重工纹绣幻化成华丽的枷锁,将纤薄的男人锁进封建时代的阴影中。

小王在杜酌的提点下,加重了他的眉眼阴影,为原本的冷白肤色添上若有似无的病郁,使得林徊生从二楼下来时,各司其责的工作人员纷纷转脸望去后,不自觉得放轻呼吸,唯恐惊扰那薄瓷般的人。

拍摄完单人照的兰笙,从搭建出的仿古场地走出,让几个助理簇拥着坐在机器旁的休息区,江风调出几张成片给他看,似还说了什么,惹得大影帝笑颜如花连连摇头。

专注于屏幕的兰笙没察觉周围突然安静,伸手跟助理要水,干伸着手半分钟没等到,转脸发现他正望着棚外方向,垂身错开视线看去,顿时瞳孔一缩,手紧紧抓住西装下摆。

“这张很有故事感,阿笙,你觉得怎么样——”

同样看着屏幕的江风没听见心上人回应,毫无防备地一扭头,就看见个漂亮的跟画似的人站在不远处,让杜酌托着手往上戴什么东西。

那只白到刺眼的左手,好像之前还被自己抓过……柔软皮肉下的腕骨,硬得硌手。

杜酌把紫檀串珠戴到林徊生手上,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走进去后,来到显示器前,“阿笙,等他拍完你过去一起拍组双人的。”

“知道了,酌哥。”兰笙的声线稍微发紧,但笑容没表现出异样,一副听安排好说话的柔软态度。

“等什么?别人的时间不是时间?”

掌镜的江风看不惯,停在架好的相机前,瞥了眼坐定在场景中的人,也不看杜酌脸色颐指气使道,“阿笙,过去。先拍双人的。”

“这……”

被夹在两人之间的兰笙,瞄了眼场景中已经开始打哈欠的人,站起身道,“虽然我时间不紧,但是要不要先问问小林老师的意见?”

杜酌看了眼他,刚开口音节被江风半吼的音量盖过。

“喂——那个菜鸟!先拍兄弟双人的行不行?!”

身处被拍摄的场景内,却跟剧院看台似,将三人戏码一览无余的林徊生,胳膊搭上太师椅扶手撑在脸侧,见火烧到自己身上,他才懒懒地动了动嘴。

“?”

音节又轻又飘,江风注意力全盯着那人,没听清烦躁顿起,撸了把寸头,下意识就要凑耳朵过去听,但刚走出几步被抓住。

“他说随便。”

杜酌拎住摄影师的后领子一把拽回机器前,面上仍是与粗暴行径相反的温和,对一旁没动的兰笙示意道,“过去吧。”

兰笙点点头步入场景,在林徊生跟前停了下问好,结果被后者眼皮也不抬地无视,杏眼微瞪几瞬,而后在隔着张茶几的另一张椅子落座,俩手搭在下摆不自然的褶皱上,坐姿端正看着清雅沉稳。

江风瞪了眼刚刚拖狗似拖他,现在又装没事儿人的杜酌,坐到相机前对准取景框。视野受限,一冷漠矜贵一温雅端方,两个风格迥异的人隔桌而坐,仿佛将看者经由相机带至那个混乱的年代。

江风虚摁快门的手,不自觉僵了会儿才摁下,他的视线中心不自觉向左偏去,流连在那人半垂的眉眼,嘀咕了句,“坐没坐相,也不知道看镜头……”

话音刚落,取景框中的人似听见了,漆黑眼睫动了动,抬起些头,清凌凌的视线笔直地望过来,其中充斥的漠然和不在意,是独属封建年代上位者的傲慢姿态。

仅是隔着相机的对视,就让江风脊背冒冷汗,甚至忽略了取景框中另一位的存在。

身处同侧的兰笙自然无法知道的情况,他只能试图在摄影师的细微动作中获取线索。

但这次拍摄中,江风话少的出奇,连提醒都没有只顾自己摁着快门,偶尔快速抬头骂两句打光小弟后又低下,完全忽视自己眼神交流。

半小时拍摄,让他如坐针毡,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

还是林徊生先受不了灯光炙烤,出声打断道,“拍够了吗。”

在他说完的刹那,江风又一次摁下快门,拍下他因不耐烦而蹙眉画面。

“可以了。”监视器前的杜酌看着几百张成片,瞥了眼突然变哑巴的江风,用不高不低的音量朝场景方向道,“阿笙,去卸妆吧。”

兰笙松了口气,站起时似腿有点发麻,踉跄着向旁栽去,眼见他往锐利桌角跌去的江风心脏骤停,“阿笙——”

放空想晚上吃啥的林徊生忽觉一团白蹿入眼中,成年男子的分量结结实实摔在他膝盖上。

兰笙半跪伏趴在人腿上,惊慌瞪大的杏眼狡黠闪过,在一旁众人的惊呼中,旁光里搭在扶手上的手动了,懒懒伸出根葱根似的食指,点在他似扬非扬的嘴角。

他猛一抬头,撞进林徊生无悲无喜的双瞳,眼睑垂得很低,宛若庙里几丈高的观音相俯视着芸芸香客。

刹那间,他以为自己见不得光的心思在这人面前无所遁形,心脏错拍,连被心心念念的杜酌扶起来都不知道,让一干助理搀着到边上歇着去了。

不痛不痒的插曲结束,又过了半小时林徊生才收工。他径直走过上前想说什么的杜酌,叫上楼梯边发愣的小王,回化妆间卸妆去了。

即使体温偏低,捂着长袍马褂让大灯烤一钟头,难免出了身薄汗,这时温珏进来说杜酌还有个会要开,问林徊生什么意见。

折腾大半天又没咋吃东西,林徊生自然选择跟他先走。

一个小时后,换回自己的衣服的林徊生跟收拾化妆品的小王道别完,跟着温珏下楼,忽然想去厕所。

他那间化妆间没带卫生间,没法回去解决,温珏带他去一楼影棚后的公共卫生间,走进被道具堆满的过道时,被人叫住。

“小林老师。”

兰笙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钻出来,身边一个助理没带,妆也没卸堵住去路,“酌哥和小江他们开会去了。赵姐建议我找你聊聊关于角色的事情,你看方便吗?”

林徊生停下脚步,目光触及那张真诚满满的脸,耳畔却回响起膝关节被一百多斤压出的哀鸣……他在脑内问系统道:安全吗?

跟对上暗号似的no333突然来劲儿:方圆十米内无监控,前方厕所无人,仅此一条出入口。

林徊生拉住欲错身上前的温珏袖子,拽住板正的领带拉低男人的头,贴着耳根压低声道,“帮我个忙。五分钟之内,最好连只苍蝇都别放进去。”

突然亲近让温珏反应慢了半拍,听清他话后,沉寂神经瞬间躁起,似第一次被坏学生带着抽烟的乖乖仔,按捺着兴奋应了声好。

兰笙听见些音节,还在琢磨内容,只见林徊生在阴影里一步步走了过来,在两尺外站定不语,隐在刘海下的眉眼看不清表情。

他隐约闻见风把那人身上的冷香吹了过来,莫名寒意爬上脚底,习惯性先发制人道,“……你,你居然亲他?我以为你是酌哥的男朋友!你怎么可以这——”

未完话语被猝然伸来的手,连带鼻息一起捂回嗓子里,眨眼间,摄影棚里众星捧月的高岭之花,便被混混似的人勒着脖子拖进空无一人的厕所。

林徊生把呜咽不停的大影帝,摔进空隔间。

兰笙出道成名多年,即便是演戏也没吃过这份苦。被比自己矮半个头的人,摔了个人仰马翻,好不容易抓着马桶想坐起来,又被掐住两腮,疼得他发出阵悲鸣。

施暴者力气不大,但奈何用的全是街头斗殴的巧劲儿,之前还觉得好看的手指,正死死卡进齿缝,仿佛随时能把他的下巴卸掉。

林徊生一条腿踩在马桶沿,与隔间墙间形成个小包围圈,困住瘫倒在地的受害人,不留半点活动空间,冷眼看着他别扭地挣扎在肮脏地面。

素白戏服滚上尘污,兰笙该庆幸的是这间厕所鲜少有人使用,不然就不只是灰和土了。

“你……你怎么……我要告诉酌——”

兰笙吐字艰难,跌倒时手腕扭到了使不上劲,清秀脸庞上受伤与惊骇交织,宛如天使的折翼现场,我见犹怜。

林徊生原本冷漠的表情,听见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很开连牙齿都露出来了,看得兰笙直接呆住,忘了反应。

林徊生注意到受害者情绪,勉强止住笑,但眼尾泪花做不得假,他仰头深吸口气然后呼出,尽数喷洒在兰笙面上,不疾不徐道,“别演了。假摔碰瓷就算了,怎么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到?”

兰笙被他说话间的阵阵温凉香气吹了满脸,气息似有魔力,让他紊乱的神经按下暂停,只会怔怔地仰视着顶灯下,因为讥讽神情而变得活色生香的脸……

是他十分钟前,还在心里叫骂贱人的脸……是他偷看杜酌手机屏幕时,漆黑屏保下保护的壁纸上的那张脸……

就是靠这张脸,让杜酌轻易忘掉自己的吧……

想到这,兰笙的表情从空白转变成某种痴,杏眼光点晕散,慢慢地仰起脖子似想去亲吻那颜色浅淡的唇。

林徊生察觉到他意图,刹那间收了笑,眉头微蹙似在斟酌,“你……想亲我?”

兰笙没回应,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灵魂,只是一味梗着脖子往上凑,但奈何被扼住动不了,憋得秀美面庞浮起红云,加上额角身上蹭的灰,粉粉脏脏看上去可怜极了。

察觉到不对的no333狂刷提醒:

【3p存在回档风险】

【3p存在回档风险】

【3p存在回档风险】

【……】

横插进视野的红框,让林徊生眼睫微动,迟疑不过几秒,他在闪烁不停的危险光线下,低头穿过警告框,舔上那人闭不起的下唇,尝到股清新的薄荷味后,一扫偏见将吻亲实的同时松开禁锢。

靠脸吃饭的影帝,也不顾脸上顶着俩显眼的指印,忍着手腕疼痛搭上施暴者的后颈,主动张开嘴,祈求舔吻自己双唇的舌头进来,在得偿所愿后,惊喜地不住吸吮伸进嘴的软肉讨好,喉结疯狂滚动吞咽,不让半点唾液流溢。

深吻时,林徊生的眼睛始终留着一线,预防他反扑。

但寸距外的杏眼紧闭,一副全情投入的模样,没经住唇舌厮磨带来的,不断搔动神经的酥痒,脚一滑跌坐到那人狼狈不堪的下身。

身体骤然贴近,嘴唇被受外力错开,兰笙的杏眼睁开,挺翘的鼻尖顶在那人微肿的下唇,潮热的呼吸分不清彼此交织混合。

……一定是因为被欺负,才会突发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清醒的几瞬,足够兰笙给自己找到合理的解释,然后彻底抛弃脑子,沿着施暴者带水光的下巴,一路啄吻回下唇,含了又舔几度蹂躏直至充血艳红才满意般,大胆地把舌伸进那人的嘴里,反守为攻,肆意绕着那蜜糖似的舌研磨,直搅得水声啧啧,在隔间回荡。

摞在一处的俩人,在彼此舌头摩擦出的热度中,交换气息,让酥麻快感沿着皮肤爬上每一根头发丝,忘却时间地点,放纵四肢神经变得飘飘然。

掐着表的温珏,在超时半分钟后,心底不妙的直觉愈发鲜明。他沿着阴暗窄路,一步步走进昏暗的厕所……不可言说的衣物摩擦声和模糊水声,从最后那间隔间里传出。

温珏停在未关门的隔间外,一言不发地注视着眼前堪称荒唐的景象……喘息不匀偶尔冒出声哼吟的林徊生,被摁在后颈发丝间的手,指关节凸起一看就很用力。

温珏面色阴沉地听了会儿也不见二人停下,西装马甲下小腹热得发胀。

他抬手敲了敲闲置的隔间门,许是声音不够大,连黏糊的水声都没盖过,他清了清嗓子,“咳!咳——”

林徊生率先从快感中回神,转头看去,不知肿胀的唇间拉扯出好长一丝银线,随他动作在空中断裂,在唇角画下条细细的水光。

温珏垂在身侧的手指,虚握的弧度有些僵硬,见林徊生摁住兰笙的脸的动作,落入他眼中与保护无异,心底发酸沉重语气带上些质问的意味,“我以为你要报复他。”

林徊生嗯了声,睨向被他捂着口鼻暂时消停的兰笙,松手转轻佻地拍了拍他面颊上的指印,“他……想尝尝杜酌的味道,而我恰好是个慷慨的人。”

话是对着温珏说的,但又仿佛在提醒另一个人。

说完便起身走出隔间,绕过杵着没动的温珏,眼也不抬生怕看见金丝镜片后会是红眼眶,没事儿人似的离开厕所,听着身后疾步追来的动静,做好心理准备,但没料到被温珏抓住肩膀逼停后,会是柔软布料贴上嘴唇的结果。

昏暗中,林徊生望向眼眶微红,还轻轻给自己擦嘴的男人,抬手拍了拍他傲人的胸大肌,权作安慰。

温珏没把那天的意外透露给杜酌,让同一屋檐下,三人间的微妙的平衡得以维持。

越靠近开机日,温珏跟杜酌就几乎是住在了工作室,林徊生在洋楼躺平一星期后,到了围读剧本那天才又跟兰笙碰面。

长桌上跟林徊生面对面席位的兰笙,似已接受了大哥角色是比自己年龄小的外行饰演的现实,全程跟女主角和一干对手戏演员交流心得体会外,没看过林徊生一眼,连偶尔跟杜酌说话态度都有些不自然。

这让全程没开过口,继续扮演中文稀烂人设的林徊生来了兴趣,撑着个头幽幽望向对面。

no333:【出镜率:50%,51%511%,512%】

半死不活但保持增长的进度条异样,逼得跟其他系统研讨人类行为学中的no333冒泡:l,什么情况?

林徊生半阖着眼,盯着对面那人肉眼可见僵硬的回避视线姿势,在脑内答道:没事,玩儿去吧。

no333不解但尊重宿主,开启屏蔽重回知识海洋。

“后天包机前往云陵,统一入住古镇客栈。当地入秋多雨,各位老师有什么需求欢迎随时找我。”

生活制片跟一干人等交换完联系方式,为期三日的剧本围读结束,隔天整个剧组连演员带后勤集体打包到远离城市的偏远古镇。

未被完全开发的南风景区,古建筑群破败腐朽,仅几座作为实景用被修缮过的大宅,能看出历史洪流冲刷前的阔绰。

温珏进组后依然很忙,又像是某种回避,他给林徊生配了个生活助理,是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的之前的化妆师小王。

远离社会但阶级只会更鲜明的剧组,作为籍籍无名但受导演宠爱的新人,林徊生被安排进三楼的单人房,比小配角和工作人员的标间好点,但依然比不得男女主和导演的顶楼大套房。

小王归置完行礼,在露台蛋形的摇椅里找到林徊生,“早餐7:30开始供应,午餐在十一点之后……林老师你习惯在房间里吃,还是去一楼——”

话在她走到蛋形摇椅正面戛然而止,因为摇椅里蜷着的人已经睡着了。她站在原地看着露台外的毛毛雨,思考要不要把人叫醒进去睡。

还没过一分钟,手机铃猝然响起被人手忙脚乱的摁掉,小王看了眼备注,是与她约好出去逛逛的老师。

她大气不敢出望向摇椅,只见那本该闭合的双眼悄然睁开,静静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第二次接触,小王知道林徊生不是耍大牌的性格,只是习惯冷脸,所以她不怕他,“林老师,晚上聚餐在七点。还有一个小时,你现在要不要出去逛逛?”

“你去吧,还有……”林徊生打个哈欠,指指她亮个不停的手机,“托儿所已经拒收我这个岁数的人了。”

小王耳朵一热,知道自己的过分照顾已经打扰到他了,把排戏表留下后,道,“那老师有事的话一定要打我电话!不想说话的话,发微信也行!”,又交代一通通风示意,说完在林徊生不耐烦地摆手中离开房间。

失联几日的no333终于想起来联系宿主,在林徊生翻看圈过红的表单时,提醒道:你的戏份不到兰笙的十分之一,顺利的话一周就能杀青。

林徊生的视线停在自己少得可怜的几场对手戏上:杀青后原主就动手了?

no333拉故事线给他:是的。原主杀青后,杜酌跟兰笙在云陵待了三个月才结束拍摄。正式杀青宴流出照片又上了热搜,彻底激怒与被杜酌拉黑的原主。

林徊生点点头,掏出震动的手机查看微信消息,一溜请求添加好友选项中最上那条引起他的注意,头像是雕塑的流泪圣母像。

【兰:。】

no333见他迟迟不点添加,提醒道:是兰笙。

我知道。

林徊生应完直接把手机往茶几上一丢,缩回摇椅里看着露台外的雨幕,似睡非睡不知道在想什么。

蛋形摇椅无风自动,微微前后晃着,似有只无形的手一下一下轻推着椅背。

感觉到被讨好的林徊生眼睑微动,继而嘴角勾出抹无奈的笑:我不搞3p……至少在这个世界不会。

no333心思败露,电子音刺啦了会儿没了动静。

小王走时为了通风留下半开的门外,此刻正站着个渔夫帽帽檐压得很低的男人。一身浅色系休闲装,站在门前抬手迟迟敲不下去,似有些踌躇。

一分钟,两分钟……当他鼓起勇气,再次伸出手敲门时,走廊那头传来人声,惊得他一个机灵,闪身进了未关死的门里。

未开灯的房间昏暗,隐约的外部光线穿过雨幕,从露台洒入室内,给屋内一切打上朦胧幽暗的滤镜。

兰笙条件反射关上门,听着人声渐远,才反应过来自己的闯入。他四下看了看,没找到房间主人的痕迹,循着光亮,撩开被风浮动的纱帘,在露台摇椅上找到了连日噩梦中的主角。

那人睡得很沉,有人进房间都不知道。

兰笙轻手轻脚站定在摇椅前,俯视着那人凌乱的刘海,似被雨水浇过,打卷的墨发间嵌着细密闪烁的水珠。

他不自觉在摇椅前单膝跪下,躬身凑近想看被发丝遮挡住的冷淡眉眼,睡着了还是不是那么讨人厌……按耐不住地缓缓扬颈,越靠越近,几乎能闻到那人呼出的气息。

“嗯……”

林徊生是被亲醒的,一睁眼就看见个黑影霸占视野,口腔在睡梦中被闯入,醒来舌头已被吮得发麻,嘴唇又胀又热。

他眨了下眼回过神,抬手抓住‘登徒子’的后领口,将人从自己脸上拽开些,被嘬进人嘴的下唇分开,发出声水叽叽的动静。

他平静地看着兰笙潋滟杏眼微睁,湿润的双唇一动一动地咀嚼空气,点掉脑内浮出已达55%的出镜率,有些头大。

“你在干什么?”

兰笙的脖颈被领口勒住,渔夫帽斜歪一侧,看着有些滑稽。

他被凉丝丝的视线冻住,继而眼中露出几分被质问的委屈,撑在林徊生膝盖上的手开始发抖,喉头哽住说不出话来。

无言对视直到他一身热汗凉透,混乱望向那人被自己偷亲到发红的唇,突然跟被人扇了一耳光似得,猛然清醒过来又难以接受现况,腾地起身冲了出去。

撞上刚走到门口的高大男人,冲劲之大把人肩膀撞歪也没抬头,只顾低着头疾步走远。

no333:?

好梦被搅的林徊生边翻了个白眼,边骂神经,屁股底下的摇椅猝不及防转过一百八十度,对上又一不速之客的含笑目光。

杜酌将他潮湿的刘海捋到耳后,露出整张精致的脸后,视线停在红得不自然的唇上,“l,又欺负人了?”

林徊生自觉不完全无辜,当着男人的面去够手机通过添加请求后,勾着面前的领子拉低,仰头跟男人贴嘴瞬间,拍下侧影合照,并发送给新好友。

被当工具利用完的杜酌,摁住他打字的手,笼在阴影中的眉眼笑意淡去,语气渐沉,“好玩吗?”

林徊生挥开碍事的手,编辑完消息【l:酌哥尝到你的味道了】,边点下发送边一字一句回答道,“好玩。”

被他操作震惊的no333叮声连连:【完成剧情节点:示威】【当前出镜率:60%】

新好友没回复,只对方正在输入…不停动态变化宣告着收到消息后的万般复杂情绪。

还没等对面人纠结完,林徊生手头的手机被人抽走,屏幕朝下撂回茶几。

跟工作人员细讨拍摄进程的杜酌,疲惫的神经此刻突突跳个不停。林徊生的操作在他眼中,直觉告诉他不只是吃醋那么简单……

聚餐在即,他忍住把人拖上床教训的暴虐欲望,尽可能保持平和态度,撑着摇椅边缘低头去亲了亲他光洁的额心。

“阿笙找你做什么?”

林徊生别开些脸,不想让温热呼吸拂在面上,反客为主地睨回去,“交往对象的初恋情人找上门,你觉得会是什么事?”

杜酌眼也不眨目光幽深,一动不动盯着林徊生,似想看穿他的思想,“这不是你亲他的理由。”

见话题没被成功带偏,林徊生意外几瞬,抿起嘴角似有些难堪,静默片刻后,垂下眼睑轻声道,“我没亲他。”

杜酌的指尖点上他略肿的唇珠,眼色深深不说话让人难以揣度他现在在想什么。

敏感嘴唇被刮蹭得又痒又热,林徊生的眼睑因男人的举止而轻颤不停,一分钟不到他像受够了,张嘴重重咬上那根作乱的手指,恶人先告状道,“我没欺负他。你的初恋大影帝,跟你一样是变态……随便偷亲睡着的人。我是受害者。”

一个指节被含进湿热处,杜酌边淡淡地嗯声应着他的解释,边将手指伸得更深,连根没入被别人亲到微红发肿的嘴唇,小幅旋转摩挲着滑嫩内壁,像想借此检查他话的真伪。

林徊生被搅得唾液分泌不断,唇瓣很快又染上水光。他嘴合不上被迫眯起些眼,双手握上男人的手腕想把手指拔出来,但被口腔内的痒意闹得使不上劲儿,含糊不清道,“……不要,手。”

勾着指腹搔刮上膛嫩肉的杜酌,被他难得放软的语调取悦,眉眼间虽仍阴霾不散,但手指夹了夹舌头后抽出,用虎口抹掉林徊生溢出嘴角的涎液,掌在人下颌抬高低头吻住。

口腔内的骨感指节换成湿滑软肉,舌尖被含住吸吮,让忍耐隔靴搔痒的林徊生,终于忍不住从嗓子眼里淌出声满足的喘息,双手环上男人的后颈回应。

杜酌亲他亲地很用力,用拆骨入腹的力道抹除他嘴里其他人进入的痕迹。没几分钟林徊生浑身酥得直往摇椅里倒,杜酌追着他摁住了亲,结结实实的吻将人堵得无处可逃。

不知过了多久,林徊生因缺氧脑子晕成浆糊,被放过的双唇殷红到几乎要冒血,肿胀不堪。

同样喘气不匀的杜酌,舔含着他的下唇,强制态度藏在唇齿间,“既然锁不好门,那就搬上来跟我住。”

寥寥数字,让迈入旖旎的氛围冷却,沉默在逐秒扩散。

本醉了七分的杜酌,在无言中逐步回归清醒,躁动的神经燃起种从未有过的清醒,思绪加速的同时,想象力被酒精拓宽。

世界观成熟的唯物主义,疑虑经dna比对报告抹消。但今夜林徊生置身事外般的口吻,很难不让他往一些‘鬼神’之说方向怀疑……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们像一些赛博朋克电影般,正身处于虚拟世界体验虚假人生?

他是主角,他的对手戏演员——林徊生,演技稀烂难以入戏?

【警告】

【警告】

【警告】

在沉默中放空的林徊生,被系统三连鲜红弹窗加轰炸般的提示音震得耳鸣眼花。

【受、***信号、干扰——】

【世界线紧急关闭倒计时:10,9,8,7……】

视野逐渐涣散成马赛克之际,原本揽在林徊生腰腹的手臂被猛地收紧,他回头看去,上半张脸已经消散的杜酌,显然还具备自主意识。

【……3,2,1——】

嗡鸣的电子音吞没男人嘴唇开合间的最后话语,颅压快到极限,林徊生头痛欲裂眼前一黑,意识被从高空抛下。

猛地跌回办公椅里。

no333:紧急弹出完毕,宿主生命体征监控正常。

no333:脱离主机完毕,自我检查开启……世界线数据传输遗传,拒绝访问原因未知。

no333:完结评级表自动打开。

【《导演的白月光影帝》】

【出镜率:69%】

【作恶值:***】

【还原度:***】

【剧情点:***】

【综合评级:n+】

no333:恭喜宿主,打破反派部新手世界最低评级记录。

系统边放电子烟花,边操纵控制台上的机械臂,拔出宿主太阳穴位置的连接线。

一动不动瘫在办公椅里的林徊生,跟刚从水里捞上来似的,双眼紧闭调整过于剧烈的呼吸频率,等从头疼里缓过来,虚弱地说声谢后一键关机。

笼罩办公室的电子荧光突然全部熄灭,感应到黑暗的地板应急光路自动打开,周遭安静到仅可闻呼吸声。

他迫切地躲进仿佛只剩他一人的世界寻求静谧。

然而,没沉浸过半小时,虽有权限但自觉装死的no333,伴着《渔舟唱晚》的音符小声响起。

no333:……反派部部长——连庸,发起通讯请求。

宿主盯着蛛网般的地板光路……无声闭眼。

未响应自动挂断,然而不到一秒再次跳出的通讯请求,显然不许他逃避现实。

no333察言观色失败,权衡利弊选择出声提醒宿主:“l,连部长信号源的坐标开头是……‘nightare’。”

林徊生的眼皮动了动。

no333循循善诱:“……系统记录,出镜率因未知原因锁定在89%他本人已经在那条世界线已经度过了891天,考勤记录他最后一次打卡,在891天前的早上08:55。”

“……”

林徊生总算知道为什么入职前,后勤会发消息让他去领生命体征维持仪了。

他搓了搓汗干冰凉的脸颊,木然道,“接通。”

话音刚落,全息投影闪烁几下,办公室凭空多出位束发戴冠面容阴柔的华袍男子……神情愠怒。

“宦官红袍?趁得连部长气色不错,又养眼又喜——”林徊生溢美之词未完被厉声打断。

“世界线自锁?评级n+?数据库紊乱无法读取?”

连庸入职多年,从来没见过能把低级世界线玩出这么多种花样的‘新人’,“你到底在里面做了什么?年初入职的王候即使把主角抹杀了,也没让世界线崩溃。”

林徊生自认有错,但老打工人了……哪有不甩锅的。

在质问间隙里唤出系统手动操作,调出未损坏的记录片段,展开多屏播放,“副本有问题,主角大概率不是npc。”

连庸拨开眼前一片不可描述的光屏,选中边缘数据损坏卡顿不停的那块,放大查看。

是林徊生被弹出世界前的第一视角,虽然不到2秒,但捕捉到了主角的自我意识行为……

连庸将片段转发给主角部部长,看回发丝未干仍能看出之前狼狈的‘始作俑者’,眯了眯眼,“新手本不会有正式职员参与,如果主角部那边没问题。你需要承担世界线崩溃的主要责任。”

公事公办的追责态度,让表面安静如鸡的no,333,偷摸甩出张条例截图,仅宿主可见的那种。

突然被光字糊满眼,林徊生愣了一瞬,紧接着笑出了声。

像终于来了兴趣,从办公椅里直起腰,接管系统控制权,手动唤出智脑打开草稿箱,几秒拷贝出封投诉邮件。

大大方方,完全没屏蔽在场第三人,连庸眼见他署名完后,被荧光染蓝的指尖停在发送键,眼珠一移对上双狡黠发亮的眼睛。

“用安全守则威胁上司?……我有权给你的年终评价打负分,并向总局发起申请开除你。”

林徊生不以为然,“这是我的最后一份工作,况且——夕阳健康会馆不会因为这点履历污点拒绝我的入住。”

职工人身安全方面的投诉,虽然不算严重,但处理起来在局里是出了名的耗时。被投诉职工虽然不被限制自由,但需要无条件随时随地配合调查。

连庸这种卷王,显然不是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上的人。

“好吧。”

连庸紧拧的眉毛舒开,他暂停噩梦本挤出来问责的时间里,不包括谈判。

他像对刺头学生妥协的老师般,道,“提交调查组的崩溃报告上不会出现你的隐瞒行为。”

林徊生点头叉掉光屏,办公室重回昏暗,“多谢谅解。”

连庸眉头一跳,让系统在数据库底层挑了个世界线发送给林徊生,“e级副本,希望你不要再刷新我们部门的下限。”

“难说。”

林徊生打开传输权限后,扔给no333代理,自己慢吞吞站起来就要出办公室。

被晾在其背后的卷王,不能理解他在办公室里待没超过三个月就要离开的行为,“去哪儿?”

林徊生拉开办公室的门,指指太阳穴处,“返厂检修。”,语毕头也不回地迈出。

连庸:“……”

打检修之名到热带度假整月的林徊生,戴着大草帽重新迈入公司,反派部一如他离开前——一扇扇紧闭的门,一个个闭关的人。

常年不灭的电子荧光领域,注定是咸鱼理解不了的世界。

林徊生毫不费劲找到唯一暗着的自己那间办公室进去,摘掉草帽交给机械臂,肤色并没有被阳光疼爱出麦色,反而因休息到位白得发亮。

no333从微端回到主脑,清理完各色垃圾邮件,将一个月前接受的世界线信息的精炼版本,调到林徊生眼前。

【《痴情王爷’俏‘杀手》】

【关键词:相爱相杀,一见钟情,追妻火葬场……】

“编剧部的起名风格还是一如既往的经典。”林徊生实在不想点开,斗大的标题被系统点开。

因上个世界线崩溃,导致换端计划推迟的no333,迫切希望宿主尽快进入工作状态,自觉边切换提示界面,边声情并茂讲解起来。

【no333:

古代架空王朝。

主角容衍,为扶持胞姐登上权力之巅,与江湖刺客组织‘无相’合作,演出一场刺杀皇帝的大戏。

无相派出第一杀手——‘十刃’,前去刺杀。

谁知一切都是容衍的计划中的一环,他不过是枚预备牺牲的棋子。

……刺杀失败十刃被围捕之际,挟持容衍突围逃脱皇宫,不料隐藏武功的容衍突然发难。

两方实力相当陷入恶战,身负重伤的十刃,以划破面中为代价跳入运河逃生。

而主谋容衍因心软,也付出了一条手筋为代价……】

“……慕强王爷一眼万年,负伤杀手隐居深山?”,林徊生听得眼皮子打架。

被打岔,no333一个卡壳,意味不明的机械音断断续续响了一阵,“……对。”

林徊生兴致缺缺,“反派该出现了,捡重点的唠。”

no333沉默片刻放弃治疗,将全部剧情节点拉到光屏,一股脑糊到宿主眼前。

【被举国通缉的十刃,避世而居时捡到个好看的奴隶,爱上他伪装出的善良单纯。

其实奴隶是沙罗国王子,且人品糟糕……

皇帝‘遇刺’后不治身亡,太子位空缺,继后扶持七岁皇子登基,垂帘听政,封容衍为异姓王,大赦天下……

十刃满足奴隶心愿,外出游玩得知大赦,自己不再被通缉,在奴隶诱导下,来到容衍封地……

容衍再见心上人,不料心上人身边竟多了累赘……他设局让贪财好色的奴隶承认对十刃的厌恶。

看清奴隶真面目的十刃,伤心离去。

容衍为替十刃泄愤,将奴隶毁容打断四肢后发卖……奴隶再被沙罗国死士所救时,已人不人鬼不鬼。

奴隶失去最引以为傲的相貌后,又得知十刃在容衍举荐下入朝为官后,携众死士杀入元宵御宴报复二人……

但手眼通天的容衍早已暗中设防,与十刃联手剿灭沙罗余孽。

二人武功盖世般配无比,又得继后赐婚,自此相爱到老云游天下……】

‘察言观色’技能,对面无表情的宿主失效,no333试探总结:“标准的e级无脑难度,但几个受折磨的剧情点,目前交流站暂无可参考的规避方案。”

林徊生也不知听没听,顾自嘀嘀咕咕,“再拿个n级,胖头鱼九成九会翻脸……”

未被谐音梗污染的清澈no333:鱼?

“三儿。”

眨眼间林徊生有了决断,他边接入插口边打商量,“下个世界你歇一轮,去信息中心找你同类挖挖连庸的八卦。”

no333从‘歇’字捕捉到信息,机械直觉不妙,倒豆子般劝道,“特殊模式虽然有利于综合评级,但出镜率难以保障。l,过往数据分析来看,100%沉浸的评级结果两极分化严……?l?你上次开特殊在地中海小岛一个人活了五十六年——”

“……”

【正在加载《痴情王爷’俏‘杀手》世界线信息……】

【正在进入时间节点……】

【加载完毕】

【……】

天瑞三年,初春,夜半。

景元王朝边境处,深山野林人迹罕至。

山顶雪融冰解,天然瀑布自百丈断崖奔腾而出,汇入崖底寒潭。

潭中,一黑发男子打着赤膊,上身遍布疤痕,长长短短纵横交错。手持一把长剑,舞地快如闪电,剑身残影几乎与瀑布落水融为一体。

这是十刃刺杀皇帝逃脱后,藏身于此的第二个年头。

山上除了鱼虫鸟兽,再无其他活物。

他自困于言语派不上用处的地方,待久了,时常恍惚自己也是它们中一员。只有每日早晚练剑时,才能找回几分活着的感觉,不至于真成无忧野人。

这日他照例练完两个时辰的剑,潜入寒潭底,借寒气镇定周身躁动肌血,屏息待身上凉透上浮。

谁知正要冒出水面,头顶瀑布忽地砸下个重物。

即便有经年训练的杀手本能,让十刃在弹指间反应过来,迅速侧身闪避的同时,抽出腰间匕首还击,却还是被实打实地拍回水中。

十刃破水而出,鹰隼般的黑瞳,剑眉压得极低,警觉扫视周遭水底。

他确定匕首是刺入后脱手的。

然而半刻过去,仍不见异样。他正欲离开时,水底忽地浮起片纯白,轻轻漂起。

三千白丝随水波荡漾散开,如云似雾。

人?

面朝水下的白发人趴浮水面,不知是死是活,只见惨白后颈处,一个碗口大的烙印被水泡得发白渗血,边沿已经化脓。

陪伴十刃数年的匕首,赫然全根没入在其肩膀,唯余皮质握把在外。

奴隶?

十刃对异族文字粗通一二,他认出烙印的含义,自然也得知奴隶的本名——鹰翎。

他没犹豫就把人扛上岸,见气息未绝,撩开那人沾水后白绸般的头发时,猝然一顿……异族少年面容惨白,五官却浓艳到雌雄莫辩的地步。

纵是走南闯北阅人无数的十刃,也被惊艳,不自觉屏息凝望……待回过神来,人已扛上肩头。

饶是平生不信鬼神的他,也难免在心里虔诚叹道:感谢祖师爷的馈赠。

清晨,雾散。

竹林含露,茅草小屋。

简陋屋内唯一一张窄榻上,被包扎成粽子的少年郎,身上盖着件银虎皮大氅,是小屋主人最厚的御寒衣物。

他的意识在一片黑暗中苏醒,紧接着被四肢百骸传来的疼痛冲击。

人未清明身体先动,伸手想抓握住什么,蜷缩着想起身,可实在太痛了,又没力气。喘气都不利索,只能细细地喊疼。

看不见东西,视野被糊作一团的灰白色笼住。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身在何处。

只被疼痛激起的本能驱使,挣动间盖着的大氅掉落,刮倒榻边杂物,摔出一阵噼里啪啦动静。

连夜采草药回来,刚熬上看着火候的十刃,听见动静过去,进屋就见不老实的奴隶醒了在摸瞎。

他脚步一快,闪身接住摔下榻的人,顺带捞起地上的大氅,包春卷似裹回少年皮包骨头的身体,把人安顿回榻上。

不料没等直起身,便被奴隶一搭手勾住脖子。紧接着冰凉凉的脸颊贴上颈侧,还温存似的不住磨蹭。

日复一日沉浸寒潭,十刃自然是不怕冻的,却仍在奴隶贴上来时,不自觉打了个激灵。

从未有活人能这般近他的身。

“疼——疼……疼……”

支离破碎的音节,一股又一股的暖气,若有似无的温香,通通呵在杀手鲜少暴露出的喉结命门。

热热麻麻,酥酥痒痒……

跟被点了穴似的十刃,犹豫几息,竟还真没把人掀下去。

他避开奴隶包扎过的地方,小心捉住搭在肩头手腕,将人托高,再顺势坐到榻边,让这磨人的奴隶倚趴到自己怀里。

白发奴隶贪暖,直往他前襟里埋头乱拱,边拱还边喊疼。

十刃垂目瞅着逐渐被蹭开的前襟,里衫……没阻止奴隶抬起煞白小脸,囫囵贴上自己前胸。只从腰带里摸出粒丸药,趁他转过脸来时,塞进那不停闹人的双唇。

指尖推着止疼丸,抵入温暖潮湿的所在。

丸药抵在下意识推拒的舌面上化开,许是甜味作祟,那软肉竟还绕着闯入指尖刮擦。触感陌生又怪异,令未经人事的十刃眼睛陡然睁大几分。

他忘了抽回手指,任由奴隶吃糖似的吮吸舔玩。

指腹被嘬,感觉怪极了。

似痒非痒的细微战栗,沿着指骨传染到手掌,手腕……浑身血流不受控制的涌向丹田下腹。

但未来得及汇合,片刻间那活肉便彻底软了下来,连虚虚挂在颈弯的手,也失力垂下。

十刃无言地盯着奴隶雪白的发顶看了良久,抽出指尖,去看上头沾染的水光……忘了炉上还熬着药,也忘了今夜他还没练剑。

只有一个人受伤,但整整半个月,除了熬药换药外,两人总是一道待着。对此,十刃解释为深山露重,奴隶好动不安分易着凉,理所当然的日日夜夜抵足而眠。

伤口化脓引起高热,烧的昏昏沉沉的奴隶,自顾不暇,当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随着伤口一天天的长好,消热后头脑清醒过来,才有心思想些旁事。

比如……自己姓甚名谁?

成日搂着自己的又是谁?

这是哪儿?

……能不能不喝那苦汤?

除了喊疼和沉睡,大多时候白发奴隶是不言不语的,安静如樽白玉美人像。

十刃不意外他的反常,全因刚捡到人第一次包扎时,就发现他后脑勺处有个拳头大的包……

虽已消肿,但那么高的崖,那么急的水,那么弱的人……能活一命,也是全仰仗阎王开恩。

惊蛰日,春意盛。

午后阳光大好。

屋外的十刃,费了一早上砍竹子,做躺椅,又细细打磨掉毛尖刺后,请‘白玉雕’出来晒太阳。

然而里屋那没良心的,干听着不动,一心去会周公。

不等他合眼睡沉,便被人从榻上打横抱起,飘着飘着来到屋外,又被放在新躺椅上……横竖不过换个地方挺尸。

奈何屋外阳光正盛,即便眼上覆着素布也隔绝不了,‘白玉雕’,搭在扶手上的手活过来,朝旁摸索开。

挨着椅子腿儿席地而坐的十刃,不知他又闹什么妖,问,“怎么了?”

“手。”

十刃虽不明所以,但没犹豫便去握他沐浴阳光还不见血色的手。

奴隶拖着比自己大一圈还带茧的手掌,盖上眼后,两手往大氅里一缩就要睡。

“娇气。”

十刃边嫌他,边忍不住用视线反复描摹他挺秀的鼻尖和唇线。他滚了滚喉结后,问,“你怎么不用自己的手?”

奴隶坦诚地过分,“累。”

“没良心。”

十刃骂归骂,终究没把手从人好看过分的脸上拿回来,任劳任怨举了好一阵,奴隶似乎睡不着,睫毛动个不停,刮得他手掌心痒痒。

“睡不着起来挖笋。”

闻言,奴隶露在手外的嘴角一抿,聚血色,惹得十刃动动拇指去搓那块唇肉。

日夜相处中,已经习惯男人时不时摸摸碰碰的奴隶,突然道,“我是谁?”

十刃动作一顿,瞄向他藏在雪白长发底的后颈,那儿的烙印已经结痂,但想彻底抹除,除非剜肉。

在奴隶以为他也不知道,正准备放空重新酝酿睡意时,听见了回答。

“我的奴隶。”

奴隶哦了一声,没有雀跃没有欢喜。实际上,他连‘奴隶’是什么都不知道。

仿佛只是没话找话后,得到了毫不好奇的答复。

十刃等了会儿,没听见他再说话,掌心底的睫毛也安分下来,他却无端有些不高兴,收回了手。

瞌睡虫又被强光赶跑,奴隶迷迷瞪瞪问怎么了。

十刃瞧他满脸无辜,又想起那大包,那断崖,那瀑布……不高兴顿时消减八分。他把大氅往奴隶脖子上拢拢严实……半是心虚,半是真怕灌进去风。

“你不问我是谁?”

奴隶皱着眉,把整张脸往大氅里缩,问得敷衍,“……你谁啊。“

“十刃。你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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