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妇人右手牵着个孩子,那孩子也是一身洋装,相貌相当清秀。周边人取悦的话,那妇人听得不像认真的样子,倒是时不时给孩子整理下衣帽。
在前面兼着向导的人穿着身黑色警皮,是镇上有名的无赖,李署长。
何锦生一见他脸色便黑了下来,“没意思。”掉头回去抽他的水烟。鄢容没动弹,临窗而立,窗扇半开挡住他身影,他看得见下面,下面看不见他。
那女人鄢容不认得,可是猜得出来,应该是云祥的太太。
鄢容知道她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芜镇没有这样风姿的女人,贸然来了这样一个出挑的人物,怎能逃得掉芜镇那些财主太太的口口相传?
云家太太怎样怎样苗条,身上的旗袍怎样的锻子怎样的手工,穿着的皮鞋听说是在上海买的,财主太太们说到上海的时候那音调都是挑得高高的。
听说云太太嫁给云家前也是知识女性,家里够气派够排场。听说宋先生是她家的常客,她自幼便见得过怎样的阵仗,说得怎样慢条斯理的话。
听说云太太身上披肩是上海的哪个哪个有名的电影女明星送的,留海的样式都是在洋人开的店里修剪的。
那女人牵着儿子走路,步履缓慢,周围保镖老妈子丫鬟成群,周围店铺里探出脑袋看热闹的街道上围的人不少,她亦不为所动,竟然还停下脚步低头和小孩说上两句童音童言。
男孩看样子也就六七岁的光景,张着乌溜溜的眼珠四处看,见人人看他像看新奇西洋景,于是也皱了眉摆出一脸的烦恼模样,这神态与云祥如出一辙。
女人见他累了,便抱孩子拍了拍他后背,然后回头交给老妈子,自己则顺着李署长的引领,向斜对面的店铺走去。
鄢容冷哼一声,当年云祥说是家里早做安排父命难违,其实他是娶妻生子避祸异国,非但保全名节还全身而退,大雨淋漓中滴水不沾衣,也是难得的修为。
忽然见那女人侧过头在背着人处颦了下眉,鄢容撤身向后一步,不由得笑了起来。
何锦生眉头微皱“你笑什么?”
“没什么,看云夫人有意思。”鄢容欲语还休。
“什么意思?”何锦生做出好奇的姿态。
鄢容摇摇头笑“说不出。”
何锦生侧过脸用眼角看他“那你笑得那么古怪?”其实他对云太太有没有意思并不感兴趣,鄢容可比云太太有意思多了。
鄢容不再接茬,穿着松垮垮的戏服对镜自怜,心情大好顺嘴唱起“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唱着唱着,镜子里多出一张脸来,是何锦生的。于是鄢容向后靠去,躺在他身上悠悠闲闲吐字出口“是答儿闲寻遍。”
两人耳鬓厮磨间,何锦生揽着他的腰段挈着他胳膊转了个身,和着他的声音唱道“在幽闺女自怜。”
正情真意切处,不识相的吵闹声竟然大得惊人。何锦生探头看去,原来就是他家楼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众人马又会兜转回来蛰进何锦生的店面。
不多时,楼下店掌柜跑了上来“何老板,你那拇指大的猫眼可卖?”
何锦生面上不高兴“我又不是卖珠宝的问我做甚。谁说我这东西要卖?”
掌柜的见他警觉便低眉善目解释“李署长陪着云太太来,指名要买这个。”
“那个忘八。”何锦生更不乐意了,“这也值得大张旗鼓的?告诉他,我已经许给别人了。”
掌柜的犹豫了一下,转身要下去,刚走到楼梯口,又被何锦生叫了回来“哪个云太太?”
管家先看了鄢容一眼才说“外贸局云祥的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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