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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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万两!

大红袍笑了,明青达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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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第二天从江南传回消息,明家上下数千口人居然一夜之间消失不见了!

就像他们从来没出现过一样。只有依然幽幽寂静地明家大院能够证明,明家“弟弟雀雀”曾经把握过江南经济的命脉。

数千顷的明府中,只留下了一个昏迷不醒的明七爷!

范提司奔马下江南,三日之后见到了自己的暗查,明七爷,明青城!

薛清不知道两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他亲自勘察过现场。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

那夜自己睡的很香。十三房姨太让他有点力不从心。谁知道眼睛一睁开,却接到了这样耸人听闻的大事件。

明家到哪里去了?

薛清眯了眯眼睛,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君山会,也想到了传说中的夺命大红袍。他摇了摇头,在有些事情面前,或许无能才是最幸福的。

半个月后,市井中流传着一句话来。一句关于明七爷与范提司对话的话。

当明七爷见到范提司后,只说了一句话:“红袍只会夺命!夺走所有人的命!”……

“王启年。”范提司在马车上沉寂了良久,叫道。

“吁~~~”老王用力拉住马车,他知道小范大人一定有重要的事情交代。

自从京城外的狙杀事件后,王启年就成为了小范大人的车夫。一是为了逃避一处沐铁的苦苦规劝,二是因为自己是老江湖,碰到点事情,总比那些俗民来的强。

“我要知道夺命大红袍到底是谁!”

王启年苦着个脸,小老头般可怜巴巴的望着范闲。早在大红袍领取叶流云首级封赏的时候,监察院就无时无刻不在调查大红袍的过去,可是……

最后,他还是点了点。

只苦了启年小组的一群半老头们。苏文茂更是为了调查此事,三年没有入京过。

“天杀星!”

小范大人用细长的手指,沾了沾冰冷的茶水。用力在自己的眉心上揉捏着,不知不觉后背已经湿透了。

明青达找大红袍,摆明着是要对付自己的。

可是?

为什么?

怎么会?

范闲苦苦的笑了笑,明家这块大石头,他一直是无从下手。想不到,这一夜之间成了无心插柳之事。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没有任何人是能够抵抗的。这句话从来没有错过,这次依然没有错。

一想到那个一剑十万两的夺命大红袍,他不知道该说自己是幸运还是倒霉。

“等到自己回京的时候,婉儿就该生了吧。”范闲坐在马车上,遥望远方。

他和薛清一样,不敢在这件事上继续想下去。

他越想就越觉得大红袍的古怪。越想就越觉得对方的可怕。

“天杀星!”庆国皇帝停下笔,浅浅地喝了一口银耳汤,对身旁的说书先生洪竹说了这么一句话,继续埋头批阅起来。

四顾剑败了,叶流云败了。

北齐的苦荷,突然宣布让自己最得意的弟子海棠朵朵接任天一道。自己表示得到神庙的召唤,不想再过问世俗之事后,飘然离去。

两位大宗师败在夺命大红袍的手上,人们纷纷猜测,第三位大宗师苦荷是不是为了避难,才离开了天一道。

渐渐地,议论变成了批评,批评变成了鄙夷。

别人越落魄,自己就越满足。别人越辉煌,自己就越眼红。人,就是这样的生物。

瞬息击败两大宗师,吓跑一大宗师。红袍的名望到达了极点。

从江南明家后,红袍再也没有出现过。等到他出现的时候,他已经来到了北齐。

莫非,他是为了海棠朵朵而去?

世人不免担忧这位青衣布裳,忧国忧民的女子。甚至在齐庙中,天天有普通民众为海棠姑娘祈福,希望她能够避开这位庆国的天杀星。

(四)

“宰相大人,二少爷资质聪慧。四岁能作诗,五岁就会对联子。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宰相姓林,捧哏者乃林宰相的第一幕僚,也是他至生好友袁宏道。

“你看大宝怎么样?”林宰相并没有接过袁宏道的话语,摸着翠绿色的鼻烟壶,问了一个毫无边际的问题。

袁宏道微微锁眉,沉思半响后,摇了摇头。没有回答林宰相的问题。

那年林珙五岁,林大宝八岁。

林家有后了!

京城里谁都知道,林家二少爷才华纵横,又生的俊俏。虽然只是五岁小儿,却很讨那些皇宫贵族的欢喜。

上门说亲的媒婆,天天在林府前晃悠。一见林宰相出门,就围上去。一副不成功不罢休的架势。

这些事情统统被大少爷看在眼里。

大少爷自嘲苦笑,自己的弟弟为何会如此出色?

“哥哥,昨天的那首诗做的极好!爹爹还给了块糖作为奖励呢。”二少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奶声奶气的说道。

大少爷笑了笑,疼爱地望着自己弟弟那张清秀的小脸。

二少爷伸出手,把糖塞在大少爷手中:“诗是哥哥做的,对联是哥哥对的。哥哥对我最好了,这块糖给你吃。”

大少爷将糖塞进了嘴里,却感觉嘴里异常苦涩。

比胆汁苦,比硝水涩。

清晨有雾,浓雾。

大少爷痴痴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林珙,脸庞湿漉漉的。分不清哪里是雾水,哪里是泪珠。

林府花园就像一座小巧地山麓,有泉水,有草地,有红花,有盆景。四面花树围绕,天空一望澄蓝。

这时候浓雾渐散,太阳刚刚升起,碧绿的叶子上雾珠晶莹,大少爷的脸上也是雾珠晶莹,折射出清早特有的五彩晨光。

大少爷叹了一口气。

此时此刻,世间最珍贵的已不再是金钱,权利,名望。

大少爷明白,最珍贵的是自己的弟弟。

浓雾能够遮掩住自己这副丑陋的皮囊,却遮掩不住如鲜花般绽放的林珙。

大少爷站在花园的中央,眼前尽是那一张张对着自己弟弟的笑脸,耳旁尽是一句句对自己弟弟的赞美。

水池中,自己的倒影让大公子觉得那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无药可救的白痴,一个不应该生存在世上的畸形。

至少,在别人眼中是。

用外貌区分优劣,他们不是第一个,当然也不是最后一个。

人生如酒,量大者视之为甘露。量浅者视之为浊液。

相貌又何尝不是?即使是绣花枕头也比满腹经论的丑八怪吃的开。

大少爷突然大笑,惹得片片绿草上的雾珠纷纷坠落。而花瓣却吸足了水分,变得异常夺目华美。

池水很浅,浅得让整个蔚蓝天空变成了淡青色,也让池中人影变的模糊不清。

大少爷收起了笑声,静静凝视池水。

良久,一个古怪的问题充斥着他的脑海:

为什么,天空是蓝的。而池水……却是清的?

那天之后,大少爷的智力就一直停留在八岁。

他的智力真的只有八岁么?

这世上,或许只有自己的弟弟知道。

但是,自从他死后,无人能够回答这个问题了……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刚听到这首词的时候,大少爷真的被吓了一跳。

他想到了死去的弟弟,想到了自己。

为什么这个比闺女还要俊俏的姑爷,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有违常理的话?

绿叶只是为了承托红花而存在的。

绿肥而红瘦?

姑爷是在贬低红花,而衬托绿叶?

肥者才华乎?肥者体态乎?此善假与物也!

父亲的红花早早的逝去,而自己的姑爷明有红花之才,却只甘心情愿的做皇帝陛下一块磨刀石。

自从林相告老以后,这个偌大的林府就一直空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

没落,低潮,荒芜。

也只有自己会时常回来,看看花园,看看水池。

望着杂草丛生的绿地,望着浑浊如淤水的池子。大少爷揉了揉自己的三下巴,眉宇突然暗淡了下来。

“为何我只能做绿叶,而不能成为林府的红花?”大少爷突然吼叫着,“我也是一个人,一个完完整整的人!我不是白痴!我更不是怪胎!”

“为何你只能做绿叶,而不能成为林府的红花?”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刺入了大少爷的耳旁。

这句话不是回声,也不是大公子内心的呼喊。

这个花园里还有第二个人!

大少爷扭头回望……

他第一次见到这位蒙着黑布的瞎子,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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