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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弗尔伯斯的心情都相当不错,平日里无论是训练还是处理公文,脸上总是带着笑意。
他以前也经常笑,但以前那种笑,更像是在笑容背后藏着某种无法揣测的心思,狐狸眼微微一眯,好像有一肚子坏水在酝酿。然而最近的笑意,却是带了真心实意的,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愉悦。
指挥室里,法尔林从繁杂的公文中抬起眼,看向不远处靠在沙发里,盯着光脑满脸笑容的好友,终于是忍不住皱起眉,开口发问:“你最近是怎么了?”
“什么?”弗尔伯斯头也不抬:“什么怎么了?”
法尔林道:“你总心不在焉的。”
弗尔伯斯笑了笑:“是吗?我自己可没这种感觉,而且最近的工作我可都是加倍完成的,这应当算不上心不在焉吧。”
法尔林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会问这个问题。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弗尔伯斯歪头莞尔,看来自己之前是有点儿太不着调了,难得多做了点工作,竟然还被好友关心了近况。
自从认识了see,他们每天的双排几乎成了固定的日程,为了早点赴约,弗尔伯斯每天对待工作的态度都认真了许多,加班是绝不可能的,提前完成工作的日子倒是多了很多。
他当然也不可能同自己这位正经又严肃的好友说实话,要是对方知道自己这么勤勤恳恳,只是为了早点回宿舍打游戏,怕不是又有一番劝诫等着自己。只含糊的说了句“没什么”,便低下头,继续看手上的公文。
翻了两页,弗尔伯斯的手指忽然顿住。
“这份文件是怎么回事?”弗尔伯斯道:“主星看守所的事情,怎么会传到异星来?”
法尔林闻言看过来,面上带着疑惑。弗尔伯斯将手上的文件传了他一份,法尔林一目十行的看完,淡淡道:“这应该是专门传给你的汇报。”
“专门传给我?”弗尔伯斯一笑:“一个随处可见的雄虫因殴打虫崽下手过重被关押进看守所的案子,能有什么特别之处?”
法尔林道:“这只雄虫是军校生,说不定你认识他。”
弗尔伯斯面露厌恶:“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渣滓……”这么说着,他还是将这份文件从头到尾重新看了一遍,最后视线停顿在被关押犯人的历史犯罪记录上。
在军校时曾撺掇多只雌虫构陷同学……
弗尔伯斯若有所思,片刻后,一道灵光闪过,将过往的记忆带回了他的脑海。
“啊。”弗尔伯斯说。
法尔林道:“想起来了?”
弗尔伯斯点头,他的确是想起来了。一年多前,他刚升任少将不久,偶然从同僚口中听闻,有一个军部想要招揽的好苗子不慎惹上了一身腥臊,被诬陷入狱,不久后就要被送上军事法庭,葬送大好的前程。
那时他刚好无事,记下了这个案子,多番调查后,发现被构陷的这只虫族成绩极佳,在光脑信息技术方面的天赋更是远超同级生,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只可惜构陷他的是只b级雄虫,又有许多雌虫愿意替那雄虫证明担保。明明所有虫族都知道,被关押在看守所的那只虫族是被诬陷的,却依然无法阻止这是一个死局。
在雄尊雌卑的大环境下,一只雌虫的牺牲,是渺小可怜、无法阻止的。
一时起意,还是突发好心,这并不重要。总而言之,弗尔伯斯去了看守所。
他去了两次,一次只远远的看了看,都不用随行的狱警说话,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在无数面色惨淡的罪虫中间,最卓尔不群的那只虫。
第二次,他去见他,是在会面室里。
过去了那么久,弗尔伯斯已记不得那虫族的长相了,只记得一双平静的黑色眸子,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澄澈,好像并不属于此方畸形扭曲的世界,看向自己时,带着微微的探究和打量。
弗尔伯斯想要帮那虫族脱困,然而对方却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难得的好心。后面的庭审时,更是曝出了震惊所有虫的真相——那只被构陷勾引强迫雄虫同学的虫族,其实是只a级雄虫。
想起旧事,弗尔伯斯忍不住莞尔,难怪那时对方拒绝自己拒绝的那么坚定,原来是早有退路。
只是他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对方会隐藏雄虫的身份,进入军校?摆在明面上的种种优待不要,偏要去当一只雌虫?
只可惜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得不到回答了。听说庭审过后,对方就从军校退学,令军部和军校的高层都忍不住扼腕叹息了许久。
当初联合其他雌虫构陷同学的雄虫,正是如今文件报告上这只殴打虫崽的雄虫。怪不得要发到自己这里来,估计是下属看自己当初为了这事儿奔波,误以为自己也会关注后续。
弗尔伯斯将那文件放到一旁,并没有多上心,继续处理下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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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
在直播间弹幕的一片哀嚎声与挽留声中,岑岭再一次选择了提前关播。他退出了直播软件和账号,转而登陆了小号。
刚一上线,组队邀请已经发了过来。
“久等了。”岑岭进入小队,笑了下:“今天有事稍微耽误了下。”
小队语音里,f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总是懒洋洋的,带着一种若有似无的笑意,句尾上挑,好像一只小钩子:“嗯,没什么,几分钟而已。”
岑岭一听到他的声音,就觉得心里痒痒的,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小队排队的时候,玩家是可以看见队友角色的,他此时略一偏头,便能看见一身黑衣的狙击手靠坐在排队大厅的沙发里玩一把蝴蝶刀。
修长的手指与锋利的刀刃交织在一处,构成的画面有种独特的美感。岑岭看着他,不由得有点出神,又在f朝他回看过来的时候,猛地转头,装作没在看他的样子。
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岑岭也知道了一点f现实中的事情,比如对方的确是只雌虫,再比如之前几次四点多上线,是因为他在值夜班,现在调了值班的时间,就不用天天熬夜那么晚了,晚上早早的就能上线。
因为如此,岑岭特意调整了自己的直播时间。以前天天当劳模,现在播三四个小时就不见踪影了,引得粉丝们猜测纷纷,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
晚上是玩家最多的时候,很快,对局就匹配完成。
他们依旧排的是4v4模式,队友看起来也是双排的,一进地图,岑岭就听见另外两个队友在聊天。
“最近几天他的直播时间真的变得好短……”三号玩家说,“网站上的录屏都快被我翻烂了。”
四号玩家道:“是啊,也不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三号玩家道:“我听说他是受伤了,要调养才早早下播的。”
“你觉得他的操作像是生病了吗?我觉得是有对象了。”
“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拒绝了多少雌虫,平时只和几个雄虫主播联动一下,雌虫根本进不了他的身好吗?”
“雌虫进不了他的身,那万一他主动接近雌虫呢?”
“他?”三号玩家哈哈笑了起来:“拜托,他那样的雄虫,如果真喜欢上了哪个雌虫,还需要追吗?而且他要是真有这个心,也不可能单身到现在了。”
四号玩家跟着笑:“也是。”
岑岭:“……”
他一听就知道,这两个玩家口中那个最近天天提早下播的主播是自己。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眼身旁的银发雌虫,心中一时有点紧张,但转念一想,对方大概不会对这些事感兴趣,自嘲一笑,垂下眼,在地图航线上标了个位置。
然而出乎岑岭的意料,听到那两个队友的对话后,f竟然饶有兴趣的问道:“你们口中的那个雄虫主播是谁?”
岑岭心跳骤然加快。
三号玩家热情道:“就是lg啊,你不知道他吗?”
“lg。”f笑了笑:“还真不知道。”
三号玩家道:“他在星悦平台上直播,技术好长得帅,还是只a级雄虫,入粉不亏。”
f道:“好,有空就去看。”
岑岭搭在地图上的手指顿住,心脏狂跳,滋味复杂。
f见过他的脸,如果来了直播间,一定会认出他的身份。
可是,就算认出来了又如何?f对他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相处的时候,也一点暧昧感都没有,显然只把他当成朋友。
想到这一点,岑岭就有一点郁闷。无论是地球还是虫族,他都没缺过追求者。在虫族这情况更是疯狂,甚至可以说,与他相处过的雌虫,几乎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正因如此,岑岭才会对雌虫保持距离,免得招惹上什么烂桃花。
然而,什么a级信息素,什么颜值技术并存,什么身家千万。这些引得无数雌虫为他疯狂的亮点放到了f面前,好像一下子全都变得不值一提,没有任何的吸引力,也没什么价值。
岑岭又看了一眼身旁的雌虫。
不过,对方会开口问自己的事,是不是因为两个队友口中所说的某些话勾起了他的兴趣?
岑岭思来想去,根本想不明白,心里一团乱。稀里糊涂的打完了这场排位,回到大厅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对那个雄虫主播感兴趣吗?”
f明显的愣住,侧脸朝向他,面具下方传来忍俊不禁的笑声。
“你说那个lg?”f笑了笑:“没什么兴趣,随口一问而已。怎么,你也知道他?”
……果然。
岑岭牵了牵唇角:“没有,只是感觉……”
“嗯?”
“感觉你对雄虫不怎么感冒。”岑岭道:“难道你已婚了?”
f哈哈大笑:“怎么可能。”
岑岭的心刚放下去,却听f继续道:“我是不婚主义。”
虫族的雌虫选择不婚,无异于是在说他根本不准备活过二十五岁。
岑岭面露诧异,看向雌虫,可惜,隔着面具,隔着网络,他无法揣测对方的任何想法。
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却终究被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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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江赦阁下订下了婚约。”
弗尔伯斯身形顿住,猛地抬起头,惊讶又带有几分难以置信的看向面前的好友。
法尔林仍旧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身为多年好友,弗尔伯斯还是从他的眼角眉梢间窥见了几分轻松又单纯的喜悦。
“恭喜。”隔了几秒,弗尔伯斯才回过神,继而眯起狐狸眼,微笑起来。他真心为法尔林感到高兴,可同时,心中也难免浮上了一点失落的感觉。
这些年来,身旁的好友死的死亡的亡,剩下的几个都结了婚,选择跪在雄虫面前承受鞭打以换取生存的希望。现在,依旧孤身一虫的终于只剩下了他一个。
雄虫,结婚……
弗尔伯斯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事,但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死在战场上。
被拴上链子如同猪狗般鞭挞、被当成物品一样交换玩弄……
弗尔伯斯一直想不明白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他从小到大就一直是享乐主义,有意义还是没意义,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根本不重要,快乐才是最正确的指引。要他去做那种委曲求全的事,还不如死了干脆。
何况他也不怕死,就算他死了,有哥哥在,根本也不会对家族造成任何影响,军部有才华的军官多如牛毛,也不差他一个。
只是,直到死都孤身一虫这件事,有时候想起来,还是会让弗尔伯斯感到些许的失落。
不过也只是一小会而已。
毕竟,早在小时候独自躲在房间里,看着雌父跪在地上被鞭打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还要向那拿着鞭子的恶魔感激涕零时,弗尔伯斯就已做下了今天的决定。
晚上双排时,弗尔伯斯第四次失误,see终于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一个手榴弹将对面炸死后,便与他一起蹲在窗子下方,给他打药。
“身体不舒服?”see问。
弗尔伯斯摇了摇头,身旁的黑发虫族戴着与自己差不多的白色面具,但他忽然就没由来的想起了那天见到的对方没戴面具的模样。
“哎,”弗尔伯斯道:“你到底为什么突然戴面具了?”
see歪了下头,好像没懂他问这句话的意思。
弗尔伯斯道:“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呗。”
see沉默着蹲在原地,没说话。
“好吧。”弗尔伯斯其实也就是一时兴起,一笑道:“我就是随便说说,不愿意也没事——”
他话还没说完,眼前虫族脸上的面具已经消失不见。
“不是不愿意。”see说,失去了面具的遮挡,弗尔伯斯终于能清楚的看见他脸上的笑容,“只是没明白你想做什么?”
这虫族长得真的很帅,笑起来的时候,阳光又开朗,唇角一颗小虎牙,令他看起来十分有少年气。像是邻居家里的小弟弟,想要多照顾他,但又好像随时都能被他所保护。
弗尔伯斯定定的打量着他,倏然轻笑:“追你的虫族一定很多。”
see先是一怔,旋即眼睛一亮:“你终于懂了。”
弗尔伯斯道:“懂什么?”
see道:“我的魅力所在啊。”他看向弗尔伯斯的眼睛:“你今天看着没什么精神。”
弗尔伯斯被他逗笑,心中轻松了一点,看了眼地图,他们还在安全区内,干脆盘腿在地上坐下:“最好的朋友要结婚了,心里确实有点郁闷。”
see道:“因为觉得寂寞?”
弗尔伯斯道:“是有点寂寞。”又转而一笑:“不过无所谓,算下来,我比他们死的早,不吃亏。”
see无奈道:“这也算是不亏?”
“虽然少活了点,但也少受了不少罪。”弗尔伯斯淡淡道:“这还不算不亏吗?”
see挑起眉,有些讶异的打量他:“活着又不是只有受罪。”
弗尔伯斯有些好笑道:“你不会觉得嫁给雄虫以后能享什么福吧。”
see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笑:“如果有一个愿意对你好、只娶你一个的雄虫,你会愿意嫁给他吗?”
弗尔伯斯愣了一下,旋即失笑,抬起手,随意的揉了下see的头发:“小孩子。”
see眼睛瞪大。
弗尔伯斯道:“怎么了,不喜欢被碰头发?”
“没有……”see笑了笑:“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弗尔伯斯道:“所以说你是小孩子,这种事从根本上,就不会发生,有什么好讨论的。”
see还想说什么,弗尔伯斯却垂下眼,神情冷了下去:“就算对你一时好,又有谁能保证永远对你好?地下聚会有多少雌虫都是曾经受宠的对象,失宠了不也只是猪狗奴隶。”
“所以,”see道:“你根本就不相信雄虫。”
弗尔伯斯笑了笑,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奇怪的,雄虫本就不是值得相信的生物。然而,他看向面前的虫族时,却因对方的神情怔愣在了原地。
那双看向自己的眼睛里装的是可怜、怜悯,还是同情?
都很像,又好像都不是。
弗尔伯斯道:“你不会在可怜我吧。”
see弯起唇,摇了摇头,然后抬起手,学着弗尔伯斯方才的样子,也摸了摸弗尔伯斯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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