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七章 冬季攻势(1 / 2)
第四百五十七章冬季攻势
郭广生挥了挥衣袖,答:“我以为磨古斯旧部一定来自东胜州,刚才经略大人也如此猜测,这说明太师大人那里已经发动了,鞑靼自东胜州而来,太师一定留有后手,他不经枢密院,不留印信凭证,这是一个考验。”
种师中一下子就明白了——赵兴策划了对西夏的攻略,但他又不希望这个攻略被枢密院知道,故此,当他发动计划的时候,连鄜延路有关方面也不通知,就看当地军官有没有默契,猜想鄜延路的反应不外两策,如果鄜延路将鞑靼的入境按程序报告枢密院,而后让枢密院正式审批,则意味着赵兴的作战计划也必须先跟枢密院透露口风,如此一来,赵兴很可能放弃这个作战的计划,另外寻找其他的策略。
但如果鄜延路心有灵犀的向朝廷隐瞒鞑靼过境的消息,则意味着鄜延路肯配合他的保密策略,如此,赵兴下一步很可能主动找陕西当地的官员进行商议。赵兴在陕西有雄厚的人脉,在军中威望很高,只要上级军官愿意协助,想必他不担心计划的顺利执行。
种师中与折可适想明白了,他们相互看了一眼,种师中以目示意,折可适马上出声:“我鄜延路隶属永兴军路,这样的事要瞒过永兴军路,恐怕要仔细寻思一条行进路线……且待闾丘观抵达后再说吧。”
闾丘观果然在十六日抵达,他拜会了种师中后,不等种师中说话,便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环庆方面不成问题!”
这句话一说,在座的种师中与折可适都明白了。这果然是一个考验,秦风路刘仲武已经彻底卖身投靠,而环庆方面赵兴打下了雄厚的基础。只要鄜延路放行鞑靼人,环庆方面自然予以配合,鞑靼人过了环庆则进入刘仲武的秦风路,如此一来,这支部族过境的消息就被全盘隐瞒了。
再往深的想一想,刘仲武倍道而行,是想返回秦风路提前规划这支鞑靼人地行进路线,等鞑靼人抵达后。就是刘仲武发动冬季攻势的时间,他利用这支鞑靼人做先锋,突入白雪皑皑的青唐,打算一战解决赵怀德,而后恰好是春季,鞑靼人便顺势安置下来,在青唐草原替大宋牧马,而他们的存在也是大宋的战略缓冲带。如此一来。大宋就可以翻过身来,无后顾之忧的对付西夏了。
折可适盯着种师中,等待对方表态,种师中思考半晌,决然的表态:“鄜延路粮草储备没问题。边境有几个我亲信的寨子,可以安排他们提供粮草,只是他们不能靠近这些寨子二十里,能做到吗?”
闾丘观笑呵呵地回答:“没问题!鄜延路所处的军粮。由太师大人补偿,这支部族没多少人,所需物资不多,一点小钱而已,太尉大人自掏腰包了。”
种师中严肃的板起脸来:“太尉大人虽然富有,但我知道此举也是为国为民,也是为陕西解决百年边患,我鄜延路该出的力一点都不少。这份粮草无需太尉负担。”
闾丘观收起了笑容,拱手称谢:“小种经略胸怀坦荡,义气凛然,下官拜服!”
种师中反身叮咛折可适:“安排一支军队冬季训练,沿途护送鞑靼人穿州过境,鞑靼人所需的粮草便从这支军队的消耗中列支。”
所谓“沿途护送”,其实也就是沿途监视。种师中毕竟还是不放心。
腊月,鄜延路突兀的向永兴军路报告雪灾。说是辖下十一个县受灾。紧接着,刘仲武也向朝廷报告雪灾。这份奏章递送到朝廷的时候,赵兴一份要求增加南洋兵力地奏章也抵达朝廷。
张商英见到这两份奏章,不以为然的吩咐:“朝廷救灾向有惯例,无非是将灾民编入厢军,由朝廷出钱供养……他赵离人不是正要求南洋增加兵力吗,巧了,编练的厢军都送到他那里,这可是他要求的,总不能因为这厢军过去,再向朝廷伸手要钱吧。”
陕西是边境,陕西的奏章朝廷向来重视,听到陕西报灾地消息,黄庭坚也赶到了紫宸殿,除了他之外,还有开封府府尹王钦臣,枢密院枢密使刘逵、御史台右正言张耒。
张商英说这个话的时候,张耒嘴唇动了一下,黄庭坚严厉的瞥了他一眼,张耒把话又咽了回去,王钦臣显得潇洒,他仰脸向天,轻松的说:“赵相公要求地数量很大,按他的计算,海外至少需要二十万厢军,连上家属,大约有一百四十万人。陕西是边境,恐怕一时抽不出那么多兵来。
道君(宋徽宗)昔日兴起花石纲,苏州、两淮普遍受难,这些地方人口稠密,不如釜底抽薪,将那些受害的百姓人家全部编入厢军,许诺朝廷以南洋之地予以补偿。具体如何补偿由赵离人发愁去。我们不管。”
张耒的动作张商英发觉了,黄庭坚的阻止也让他心惊肉跳,他拿起几份奏章,心有余悸的自言自语:“巧啊,赵离人这奏章恰好解决了朝廷的难题。”
张商英一边说,一边用眼角偷瞥着几位大人的脸色,刘逵脸上表情一片茫然,黄庭坚等人若无其事,张商英又思索了一下,扔下奏章回答:“就这么定了,从陕西编练厢军,再从苏州编练受灾百姓……南洋地地一亩才数十个铜板,如此一来,(道君皇帝造成的)百贯左右的损害,怕要折算成千亩土地,若有万贯损害,折算的土地怕是一天都走不完,百姓这下也该满意了。”
张商英说完,又叹息说:“两年了,这两年过去了,我们还有擦不完的屁股。”
黄庭坚沉默不语,他拱一拱手,告辞而出。张耒与王钦臣紧紧跟随,张商英冲刘逵呶呶嘴。小声叮咛:“快派一个大阁跟随,听听他们在说什么,我怀疑这里头另有名堂。”
厢丁的编练以及军队的调动属于枢密院管辖,刘逵是韩忠彦举荐的旧党人员,严格地说他是倾赵兴地党派,但如今韩忠彦去世,使他地立场有点摇摆不定,听到张商英地吩咐。他赶忙叫过来一名太监,叮咛几句,这太监马上出殿而去,不久,太监返回,汇报说:“黄相公走入宣德楼门洞,曾仰天叹息一句:‘赵离人又手痒了,瞧这架势。恐怕是西夏。’”
“西夏,西夏能有什么?”刘逵茫然的瞪大眼睛。
张商英愣了一下,沉默片刻,他慢悠悠的回答:“韩相公辞世后,推荐侯蒙候元功接任北洋衙门。历来南洋事务局、北洋事务局是由三宫出任的,侯蒙虽负士林声望,但毕竟是一名州官,朝廷的意思是别遣宗室子出任北洋衙门提举。而以侯蒙为职官。”
张商英这句话的意思是:作为旧党的大本营,朝廷要派遣一名宗室王爷出任北洋事务局地寄禄官,而这名寄禄官挂了北洋事务局的提举头衔,却并不到任,实际上的差遣官还以侯蒙为主。只是身为差遣,侯蒙头上不能罩上“三师”的头衔。
刘逵点头:“朝廷既然已经定了,还请尽快下令,以免北洋事务局空悬职官。”
张商英拉完了关系。接着又谈正事:“黄鲁直在赵兴身边待过数年,熟悉赵兴的脾性,他这么一说,绝对不是无的放矢,只是我纳闷,陕西厢丁移戎,跟对付西夏有什么关联?”
刘逵若有所思:“赵离人的心思我猜不透,当初韩相曾说过。赵离人设计圈套。总是一个套一个,后手不断。唯有事到临头才能恍然。黄相公既然如此说,那一定是有根据,或许赵离人是想训练陕西厢丁,但这对朝廷也有好处。朝廷不花一个钱,让赵离人安置数万厢丁,这种不会有错吧。”
张商英点头:“本相昔日听吕惠卿与章惇老大人都说过,赵离人设计的计谋,最擅长用蜜糖裹住大棒,初一看,这计策甜蜜无比,对你大有好处,但等到你添光蜜糖,就会发现里面是冰冷地铁棒。
今日这计策,初一听对朝廷确实有利,但我却猜不透,这蜜糖里裹的是什么棒子。你为枢密使,我听说侯蒙与赵离人交情不错,你当努力探听一下,这赵离人又打着什么主意。”
刘逵点头,他又一指桌案上的几份奏章,询问:“如此,陕西所请,赵离人所求,该如何处理?”
张商英点头:“且顾眼前吧——如今各地民变不断,都是道君陛下的遗祸,陕西所请,赵离人所求,短期看对朝廷有好处,我等别无它策,只能先添干那些蜜糖了。”
刘逵领命而去,随后,朝廷明发诏书,同意在陕西编练厢军,新编练的厢军将移戎杭州,由杭州出面安置在海外。同时编练地还有苏州各地的厢丁。
中国人乡土观念浓厚,知道编练厢军要移送海外后,两地百姓多有逃亡者,陕西方面随后递交申请,希望派遣两支军队一路押送厢军送抵杭州,而由此出现的兵力空缺,希望朝廷能将整编过后的禁军调遣来陕西移戎。
朝廷禁军移戎它地,是宋朝对于地方地一种钳制策略,难得有地方出函要求禁军去他们那里消耗当地粮草,刘逵想都没想,立刻批复同意,事后,他意犹未尽的要求苏州方面也派出主力禁军押运厢军前去杭州,同时催促赵兴赶紧公布南洋垦殖策略。
赵兴很爽快,马上工部厢军的垦殖策略,他宣布:移戎厢军服役期为十年,服役期间薪水按照南洋事务局海外服役薪水发放,同时还补偿等同于当年薪水的田地,而田地出产概不征税,完全归移戎厢军自己所有,若移戎期过后,厢军愿意在当地扎根,则分给他们土地,永为他们自己所有。
这些策略很枯燥,一般人无法细抠字眼去理解,但条令后还举了一个例子:譬如一名普通厢兵抵达南洋后,将至少拥有五百亩的良田。而南洋稻谷一年三熟,这些地里出产的粮食将由南洋衙门用粮食保护价收购,加上他们的薪水。则一名囤殖厢丁在服役期间,每年的收入至少相当于一名知州……
与此同时,一些看似无关紧要地事件也相继发生,但多年后众人才明白这些事件的意义:
腊月,鞑靼族开始在鄜延路地安排下西迁,西迁前,赵兴方面只提供了简单的御寒物作为补给,鞑靼族一再要求的兵器补充却一无所有。无奈的鞑靼族只能在严寒中上路,临走,那名小孩子族长郑重其事的以鞑靼礼节面冲东方行“五体投地礼”:“我鞑靼族被西夏、辽国追击多年,族中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赵大人地恩情,我们无以为报,唯有献上草原上最美丽地云朵……”
那小孩一招手,一个身材高挑。健壮,脸庞还算饱满地鞑靼族女子走上前来,向闾丘观行礼。那小孩继续补充:“这是我们送给太师地礼物,期望你转交给太师,并告诉太师我鞑靼族能够存在于世。全耐太师的恩情,今后鞑靼族就是太师的狗,他让我们咬哪个,我族上下毫不犹豫。”
闾丘观勉强笑着。种师中一摆手:“去找几个健妇来,伺候这女子沐浴更衣,而后一路小心护送前往杭州,族长,请放心,你的好意我们一定妥善送到……对了,相处这么久,还没有问过你的名姓?”
那族长点头:“我的族人给我起了个名字。这个名字翻译成宋语名叫漧难河,但我母亲给我起了个名字,名叫刘难忘,你们可以叫我刘难忘。”
说罢,这小孩挥手告辞,在寒风瑟瑟中,他领着族人义无反顾的奔向远方,闾丘观一路尾随。种师中望着那小孩地背影。若有所思的对身边的折可适说:“这小孩性格坚韧,我能想象他在族中所受的待遇……”
种师中忘了那个鞑靼少女还在身边。听了他的话,那鞑靼少女插嘴,她竟然说地是流利的宋语:“漧难河的母亲是我的族人从西夏掠抢来地,听说她原是秦风路的一名县令的独生女,这名县令与夏人交战,战死在县中,其女被捋入西夏,赏赐给有功将士。
当年,我族的英雄磨古斯攻破黑山,从黑山人那里抢走了漧难河的母亲,同时被抢的还有他的外母(外祖母),不久漧难河出生。两年后他母亲去世,漧难河被他的外母教导学习宋语,族中很不喜欢这个长相文弱地孩子,要不是太师大人跟我们有个约定,族人想的以防万一,他早已被丢进漧难河里。
去年的时候,我们听说有宋商在寻找我们,长老们害怕现任族长杀了漧难河,所以把他保护起来,后来我们与太师达成了协议,族中长老逼迫族长自尽,漧难河这才登上族长的位置。”
种师中轻轻点了点头,没有说话,折可适眯起眼睛,心中嘀咕:“从小在受歧视的环境中长大,随时可能被兄长杀死,这小孩性格一定很阴毒,太师这么做,未知祸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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