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你不顺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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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辈子的事情就发生在小城的高中里,张楠和季向恒是高中同学。

季向恒是刻板印象里的风云人物,从校长到普通学生,无一不知道实验一班里有这号人物。他对大家温和有礼,甚至有点风度翩翩的样子。他外表也争气,个子高大,五官端正,是很多女孩口中的帅哥,除此外,他的成绩可圈可点,没进校之前已小有名气。

这样的季向恒很快赢得老师的喜欢和信任,在班级里呼风唤雨起来。

张楠则不同,他内敛,不轻易表现骨子里的傲气。比起季向恒的外向,他就像只埋在沙土里的鸵鸟,没有暴风骤雨绝不抬起头来。

这样的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关系,更别说志同道合。

他们相安无事上了半年学,除了班级活动上能说上两句话,其他时间都被班级里的同学泾渭分明地划在不同的圈子里。准确来说,张楠没有什么圈子,唯一谈得上伙伴的便是班里那几个从偏远乡县来的刻苦努力的同学,他们一起住在学校的安置房里,学习上暗自较劲,生活上也会互相帮助。

他一直觉得人生就是这样,因为肩负着整个家庭的希望,他似乎没有过多的时间去装饰可以称之为青春的东西。

他沉默寡言,班上的同学平时很少注意到他,当然,除了考试排名出来的时候。

他虽普通,但不笨,在乡里上学的时候常常拿写得好,那些让不少人头疼的物理题也说得上手到擒来。

即使如此,他和季向恒在成绩单上也没有碰面的机会,季向恒的综合成绩一骑绝尘,稳稳坐着第一名的宝座。

可就这样,在任何时空里都搭不上话的两个人,莫名在高一下学期有了交集。

起因是班主任吴大海不知道从哪弄了一套按成绩选座位的机制。按照期末成绩,所有人排队进场,第一名先选座,其余选择剩下的座位。

张楠考了第五,他习惯坐在靠窗的位置。

这样的位置没人会选,他们班的窗户靠着走廊,吴大海的头时不时会从窗户外探进来,能把人下个半死。

前面的人选完,他走进去,常坐的那个位置果然空着,唯一不同的是座位旁边坐着季向恒。

他不介意换同桌,因为他根本不介意同桌是谁,他径直走过去,季向恒温柔地笑笑,说:“以后我们就是同桌了。”

他不知道怎么回应,正要坐下去,后面进来的女生忽然拉住了他。

“张楠,能把这个位置让给我吗?”

他有些犹豫,说话的人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贺琴琴,人长得水灵,平时相处得还不错,就比他低一个名次。

她说话的时候温声细语,略带歉意的请求让人很难拒绝。

他看向季向恒,季向恒朝他皱皱眉,好像不太乐意。

“你行么?”他问季向恒。

季向恒假笑一声,说:“我随便。”

他干净利落把课本移到了后面一排,看着贺琴琴坐到了季向恒身边。

本以为这是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插曲,没想到季向恒倒是怪起他来。一开始他没发现季向恒在计较,直到季向恒的椅子总是不受重力控制挤得他的书桌吱吱作响,或者在他小憩时故意弄出些动静,他才在对方有气无力的“抱歉”里看出了端倪。

跟学校里欺软怕硬的霸凌比起来,季向恒这些小把戏不足挂齿,但次数多了总惹人心烦。

张楠本想息事宁人,一直忍着不发火,季向恒却得寸进尺,到后面抱歉也懒得说了。

“你怎么得罪他了?”连他同桌周济都看出来了。

某天体育课回来,季向恒的外套毫无意外地丢在他桌上,上面伴着泥味和土味,立刻点燃了他的怒火。

“我哪儿得罪你了?”

季向恒喝着水进来,就听着张楠这样说了一句。

“说什么呢。”

教室里没别人,大家还在楼下活动,张楠的音量高了些,说:“你自己清楚。”

季向恒放下水,换了个冷漠的眼神,说:“你不是喜欢坐后面,让你喜欢个够。”

张楠差点没消化,这人是在怪他把座位让给了贺琴琴?

“就为着换座位的事?”

季向恒不置可否,说:“我讨厌贺琴琴,你不知道?”

张楠纳闷了,他在这俩人后面坐了一个月,怎么没看出来他讨厌贺琴琴?他不止一次看见他们肩靠着肩窃窃私语。

想了一圈,他觉得季向恒是个很虚伪的人,一边维持他团结同学的形象,一边把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心思发泄在别人身上。

“我当时问你同不同意你怎么不说?”

季向恒两手一摊:“我也没说我同意。”

真是无赖,他心想,有本事把心里憋的气发给贺琴琴。

他们的对话随着涌进教室的人潮草草结束。后来的季向恒就像习惯了似的,那些让人心烦的小动作也没就此打住。

他惹不起,躲得起。跟班主任一商量,索性换了和后面的位置,一个人坐两张空桌,还宽敞。

过了半学期,季向恒没理由找他的麻烦,于是学期初的焰火平了。

两人再次对上是快学期末的时候。不是谁主动挑的事,纯属是一个误会。

那天张楠到教室早,班上同学还没来,一个女同学蹲在教室门口叫住了要进门的他。

“同学,帮个忙。”女生递给他一封信和一盒糖果。

他没接,女生接着说:“给你们班的季向恒。”

他在男女关系方面并不开窍,也从未有过女性朋友,但他知道女生的意思。

他接过糖果,转身把糖果塞到季向恒书桌里,信则夹进他桌上的书里。

他没想到那本随意翻开的书是数学随堂手册,当天早上就交了上去。季向恒莫名其妙被吴大海叫到办公室,看着桌上的粉色的信封,一时答不出什么来。

吴大海知道季向恒受欢迎,但堂而皇之地把情书交到老师手上还是头一次,看内容不是第一次写,为了查明情况,只好把两个主人公请到了办公室。

女生是课外辅导班认识的,他们家住同一个小区,关系不好不坏,他曾经收到过女生写的情诗,出于礼貌,他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而是说自己要以学习为重。女生好像误会了他的意思,陆陆续续写了好几次,他一次都没再看过。

他稀里糊涂被教育了一顿,稀里糊涂回到教室上课,女生告诉他是一个皮肤发黄,穿着黑色外套的男生代为转交的,他环顾四周,一眼便看到坐在最后一排看书的张楠。

“喂。”

张楠抬头,困惑的样子。

“陈思雨的信是不是你放我随堂手册里的?”

张楠摇摇头,忽然又想起来早上转交的信,点点头。

“你明知道今早要交练习册,故意的吧。”

“不是。”

“你看我不顺眼很久了?上次体育课用球砸我,我可是看在同学的份上忍了。”

上次?哪个上次,他才没闲工夫打击报复谁。

“还有化学课摔我试管”

季向恒说了不少他的“歪心思”,他对天发誓,那些纯属意外,季向恒不说他早忘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随堂手册。”

“你蒙谁呢?”

“智者见智。”

季向恒没再说话,转身说了一句,张楠没听清楚,似乎是“狗东西”。他这次没有忍让,从小到大,他还没有被谁叫过狗东西,他叫住季向恒,问道:“你说什么?”

季向恒看他还来气了,说道:“智者见智。”

“季向恒,就你那些小心眼,别人看不出来,我可看得明明白白。”

张楠的声音不算小,后面的同学都听见了,纷纷回头看着他俩。

“哦。”季向恒满不在乎地走了。

他心绪不宁地坐下,有点后悔和季向恒闹不愉快,本是井水不犯河水,这下算和季向恒对上了。

张楠想的一点没错,接下来季向恒常常会挑他的刺,有几个跟季向恒关系好的男生也对他“另眼相看”,他不愿意闹什么动静,能忍则忍,直到学期末都没有发生或什么正面冲突。他顶多瞪季向恒几眼,或是私下跟室友李远涛抱怨几句。

李远涛和张楠是老乡,也是张楠为数不多的朋友。李远涛不是他们班的,高一篮球赛上跟季向恒闹过矛盾,他一向反感季向恒这种家境优渥、成绩优异的学生,认为他自视甚高,看不起他们这些乡县来的。

他听说季向恒找张楠的麻烦,嘴上没说什么,背地里总想找法子治一治季向恒。

很快机会就来了,临近期末,安城的天气异常热,中午下了体育课,李远涛远远看见季向恒跟几个哥们打了招呼,一个人去了器材室。

他紧跟其后,隔着一段距离到了器材室。

器材室是临时搭的钢化建筑棚,只有两个高高小窗台,其他季节还好,到了夏天热得要命。季向恒喜欢打篮球,即使顶着毒日头也要打,他去器材室就是还球的。

器材室的门半掩着,他推门进去,里面的热浪差点把他热化了。

他把篮球丢在球框里,通过钢化棚的玻璃缝能看到球场上的人正在散去,温度越来越高,大家都午休去了。

他擦了擦汗,拉门准备出去,却发现门拉不开。他以为是金属门老化,重新拉了几次,没有反应,后知后觉门被人从外面锁了。

他以为是班里同学开玩笑,捶门叫道:“别玩儿了,热死我。”

门外没有动静,他又捶了几下。

“喂,我真生气了。”

门外依旧没有动静,只听得见远处的蝉鸣。

他猛然意识到这不是开玩笑,很可能是有人蓄意捉弄他。

他叫了一会,喉咙越来越干,里面的热气让他喘不过气来。不知待了多久,他的衣服裤子全湿透了,他坐在篮球框底下,发现手上的皮肤开始滚烫,脸颊被烧得火辣辣地疼。

他够不到小窗台,还好都是开着的,否则他会更痛苦。

在烈日的灼烧下,棚里的温度直线上升,他喊不动了,倒在地上慢慢闭上眼睛,慢慢失去意识。

晚自习季向恒没来,奇怪的是吴大海也没来。张楠在位置上坐定,原来的同桌周济坐到他身边,说:“哎,听说今天季向恒被人整了一顿。”

他默默抬头,发现周济在观察他的反应。

“关我什么事?”

“他不是和你不对付?跟你说一声。”

他拿出英语书开始抄写单词,周济觉得没意思,看了他两眼溜回座位上。

整季向恒?怎么整?到目前为止没有人在班上提过这件事。周济经常跟其他班的人混在一起,估计是道听途说的。

晚上下了晚自习,李远涛难得在楼下等他,他想起周济的话,问李远涛说:“听说今天下午季向恒被人整了。”

李远涛看着他,说:“你该不会以为是我?”

张楠摇头:“你别惹他。”

“是他惹我,上次篮球赛就故意扣我,你不是不知道。”

“他心眼小,记仇得很。”

“他爱记不记,你怎么回事,担心他?”

“不是,我就是担心出事。”

“不用。”李远涛手搭着他的肩膀,“我办事,你放心。”

张楠震惊地说:“真是你办的?”

李远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说:“你别多想。”但他的眼神没有骗过张楠。

季向恒连续一个周没来上课,周五上完课,张楠才出教室,随即被季向恒几个关系要好的朋友拦了下来。

周末大家都要回家,晚自习前楼里空无一人,张楠若无其事地绕开他们下楼,几个人又追了上来。

“姓张的,你别跑,敢做不敢当啊你。”

张楠停了下来,说:“这话什么意思。”

“季向恒是不是你关的?”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妈的!”其中一个人上来扇了张楠的头,“贱货。”

他想张嘴,又被人一脚踢到了楼梯口。他第一次明白霸凌这两个字有多痛。

他个子虽高,但瘦弱,根本招架不住别人实打实的欺负。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班主任打电话,最先跟他说话的人夺走了他的手机。

他要起身,又被他们摁在地上打了两拳,撕扯中校服衬衫也成了两半。

他的脸蜡黄,原是在家干农活晒的,身体雪白,跟脸截然不同。那些人见着可能觉得好笑,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

“没意思,把他裤子脱了。”

两个人上手脱他裤子,他抵不过,看着自己的下身赤裸在他们面前。

笑声愈加放肆,他们说的话他开始并不明白,后来才明白他们是在嘲笑自己的下体并不像“男性”。

“拍给老季。”其中一个人说。

他看见他们对着自己的身体拍了几张,他的嘴唇咬出了血,眼泪噗噗流了出来。

季向恒这个人,不仅心眼小,而且恶毒。他猜他们过来找他是季向恒的授意,或者说是季向恒对他的报复。

张楠流着泪回到宿舍,其余人都回家了,只有李远涛躺在床上发呆。他慢慢爬上床,越想越觉得委屈,平白无故遭了打,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

李远涛是为他出头,他不能把事闹大。

李远涛瞧他半天不动,试探性问道:“你怎么了。”

他抽泣两声,李远涛翻身下床,看见他嘴角破了皮,肩膀青了一块。

“谁找你麻烦。”

他叹了一口气,李远涛提着拳头就要出门。他拦住他,说:“你找他们,是坐实事是你干的,我听说季向恒住院了。”

李远涛冷静下来,说:“就关了那么一会儿,再说他有手机,为什么不联络人。”

张楠没说话,李远涛给他倒了热水,小心给他擦了身体。

手掌的温度让他心里多了些温暖,同时让他想起那些人的嘲笑,他的下体真的不一样吗?

他不知道,他似乎没有正视过自己的身体。

为了不再生事端,他把血泪吞到肚子里,因为马上放暑假,等放了假,分科考试一结束,班级同学会被打乱,或许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但这次事件给他心理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他偶尔会观察在外面飞奔的男生,更多是偷看李远涛,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季向恒两周后回来,他要回来参加分科考试。所有人都消停了,吴大海说季向恒被人误关在器材室,提醒各位同学要注意安全。

这是学校没有证据情况下的说辞,大家私底下都在传,季向恒的妈妈带着警察来过。

庆幸球场那边没有安装监控,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考试时张楠碰见了季向恒,季向恒给了他一个莫名其妙的笑,有点安慰,还有点歉意,第二天考试给他带了一份早餐。

他没拿,季向恒说:“给你你就拿着,算他们给你的赔罪。”

他反应过来,这是季向恒的“道歉”,那几个人才不会来赔罪。

“他们误会你了,我确实不知道他们会对你动手。”

“不是我。”他掷地有声。

“我知道。”季向恒把吃的放进他手里,“你没坏到那种地步。”

半晌,张楠把吃的放进口袋,问道:“你身体没事吧。”

季向恒笑着说:“差点死了,靠,那天没带手机,在器材室热晕了。”

他心里一惊,不过没表现出来。

季向恒接着说道:“这事是他们不对,我已经骂过他们了,我给你赔罪。”

“没事了就好。”他双手握住季向恒给的早餐,慢慢吐出几个字。

季向恒这个人,其实分得清是非,他这样想。

暑假里分科考试成绩出来,刨开文科成绩,他竟成了年级第三,他高兴地在床上打滚。

兴奋后又往上翻,毫无疑问,季向恒那三个字出现在第一列。

文理分班后,他们依旧是同班同学,班级同学变动大,不过季向恒还是老样子,不到一个月,又找到一群勾肩搭背的伙伴。

班主任没变,他坐惯了后排,特意申请坐最后一排。

高二了,周末要补课,意味着每个月都要多一笔开销,班主任知道他家里情况,在学校里给他申请了一个私企补助,他暗喜季向恒和第二名的周济家庭没有任何困难,否则轮不到他。

有了补助,他的日子比高一好过一些,节省一个月,还能有点余钱去书店。

季向恒忙着跟新同学社交,慢慢淡忘了两个人之前的摩擦,张楠遇见季向恒的朋友有多远就会走多远

他们的生活回到正轨,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观察男性的身体有序地进行着,李远涛运动回来,他总能从他热气腾腾的身体上发现些什么。

他健硕,四肢有力,紧绷的肌肉有种不好惹的感觉,他的个子比张楠高一些,肩膀却宽得多。靠近的时候张楠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喉结明显,脚掌很长。

诚然,张楠不具备这些条件,他把原因归结为自己不运动。那些不运动的同学比运动的同学都要瘦小,按照人类进化史来说,运动才符合人类发展的要求,不运动,男性特征可能会受影响。

他下定决心要参与到男生运动队伍里去。

最简单的就是跑步,他给自己制定了计划,除去每天例行早操,他要再跑半小时步。

李远涛听说他要运动,强拉着他去篮球场。

“你这个身高不打球浪费了。”他说。

于是他慢慢出现在篮球场上,李远涛手把手地教他,他上手很快,一段时间后,他觉得打篮球其实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但所谓的男性特征还是没有显露出来,他的喉结依旧小小的,身上还是清新的皂香味。

唯一的变化是他结交到了很多朋友,他惊讶于那些跟他在球场上见过两次的同学跟他称兄道弟。后来明白了,这就是男生间的交往,大家都乐于教他打球,还有人拉着他一起练球,那是他最畅快的时光。

在球场常常碰见季向恒,但他有自己的伙伴,大家心照不宣地划着场地界限,有人提出一块打才会使用整个球场。

这种小型比赛通常在周末,李远涛不排斥和季向恒打球,用他的话说,场上无朋友,也无敌人。

季向恒的球打得很不错,他在场外见过几次,正因如此,他观察到了季向恒的身体。

秋季还没有转凉,男生们喜欢裸着上衣打球,脱了衣服,季向恒身体上的优势一览无余。他手脚修长,跳得也高,场外很多女孩来看他打球,他听他们窃窃私语,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季向恒走。

老天并不公平,他想,再抬头,发现季向恒也在看他。

这样四目相对的眼神交流有过几次,他没把这当回事,眼神一遇见,他就迅速躲开。

那天打完球,李远涛招呼他过去练球,他进到球场里,季向恒朝他走过来,低声说:“下次再盯着我看我就不客气了。”

他心里有点不痛快,他以为上学期他被打了一顿,他和季向恒的关系缓和了,不曾想对方还把他当成一根刺。

看看怎么了?他又没有恶意。

“我还不稀罕看呢。”

季向恒笑笑,从上至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多说什什么。他回到寝室,猛然记起他被拍摄的那些照片,季向恒的笑似乎有嘲笑的味道。

他看过了吗?那些照片是怎么处理的?想到如果有人恶意传到网上,他不寒而栗。

他想方设法弄到了季向恒的联系方式,约他在球场见一面。

季向恒同意了,放学后专门在球场等着他。

“怎么了?”他不耐烦起来。

“上学期的事你还记得吗?”

“不是跟你道过歉了吗?”

“他们还拍了照片。”

“哦。”季向恒确实知道,“我都让他们删了,那么恶心,看着就想吐,留着干嘛。”

“删了就好。”他心里有气,但删了就好。

“我也有话要问你。”

他等着他问,季向恒声音放低,说:“你是不是有病?”

他气愤地看着季向恒:“你才有病。”

“没病就别乱看,都是男的,有什么好看的?别是心里有什么毛病。”

“你放心,我再看你一眼我戳瞎我自己。”

“好。”季向恒抓着书包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张楠愤愤不平地回宿舍,宿舍里还有人,但从里面反锁了。一般周末只有他和李远涛留校,他敲了敲门,说:“远涛,开开门。”

过了好一会,李远涛把门打开,说:“怎么那么早就回来了,打完球了?”

原来他以为他和季向恒是约着打球。

“没打球。”他进屋,闻到浓浓的汗水味。

他瞥见李远涛的下体比平常要大,立刻明白李远涛关着门做什么。

李远涛反应过来,说:“你别介意。”

他一点不介意,他只是好奇,他还没尝试过自己动手,有好几次生生憋过去。

李远涛换了条裤子,突发奇想地问:“你不会没弄过吧。”

他诚实地摇头:“书上说那样对身体不好。”

李远涛露出吃惊的表情,说:“怎么会,憋着对身体才不好。”

他们上过生理课,但老师没说过好还是不好。

“我给你网址,你看了就明白了。”

李远涛给他发了个网址,看起来像病毒网站,他不动声色地收下,某天休息的时候他想起来,自己在厕所偷偷点开。李远涛让他“学习”,里面的学习资料一应俱全,他随便点开一个视频,里面的画面差点吓到他,他连忙关掉手机。他从没见过那么露骨的东西,以前上网不方便,高中买了手机也是被严格管控的,他根本不知道这些网址还能这样用。

他平复心情,重新点开了视频,第一次,他不知道怎么套弄,只是跟着感觉走,不一会一股刺激的舒爽堆积在下体,他冲动地叫出声来。

一点都不痛,反而很舒服,诡异的网址帮他打开新世界的大门,但他不敢纵欲,严格按照书上说的频次来。

李远涛默认他学会了,两人心照不宣,有时还给他一些网上没有的东西,他照单全收,李远涛说他长大了,以后有什么好事会叫着他。他想起那群一起打篮球的总会聚在校外看“好东西”,大概就是李远涛说的“好事”。

出除了身体本能需求,他对性事不感兴趣,网上很多怪癖他看到就头皮发麻,也许压抑太久,思维习惯将他锁死在道德的笼中。

入冬后,球场结冰,不能打球的男生周末就聚在一起吃吃喝喝,张楠大多数时间都去书店,但为了合群,他有时会跟着李远涛去聚餐。

吃饱喝足后,他们会去那些自己在外面租房住的同学家里,有几个给自己装了游戏机,就成了聚会圣地。

张楠对游戏也不感兴趣,可有游戏天赋,他上手两把,便玩得有声有色。大家都喜欢跟他一起玩,他脑子转得快,很会赢金币。

那时的游戏金币可以换成现金,他很快成了游戏香饽饽,周末大家都要叫他,他能推就推,毕竟重心还在学习上,拗不过就去,帮别人赚游戏金币。

他没想过会在聚会场合见到季向恒,他跟朋友来的,他有游戏卡,一般学生买不起。

上次他们在球场见过之后,他就把季向恒当成了空气,绝不多看一眼。

所以季向恒一进门,他就识趣地坐到了边上。

季向恒也很会玩游戏,纯粹在家里玩得多练出来的。听到有人说张楠玩得好,他就想挫挫张楠的锐气。

“叫他来玩一局。”他对朋友夏冲说。

夏冲是季向恒发小,打张楠的主意就是他出的,脱裤子拍照也是他提议的。张楠记得他,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拳头不由握紧。

“哎,你玩不玩游戏。”

他扭过头,没说话。李远涛说:“阿楠,你上,治治季向恒。”

他一声不吭坐到季向恒旁边,果然没看季向恒一眼。

两人玩得很精彩,最后季向恒赢了他两个金币,季向恒松了一口气,他后背都是汗,转眼看张楠,对方很放松,手柄甚至没有握太紧。他说他是第一次玩,他不信。

“牛啊张楠,第一次玩玩那么好。”有人起哄说。

张楠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他没骗自己,季向恒想。

“还你。”张楠递给他手柄,他看见他的手指骨节修长,不如夏天那么粗糙,而是细长白嫩。

后来有好几次,季向恒不露痕迹地约他打游戏,他没理睬。对方不是会纠缠的人,他不去,人家也就作罢了。

寒假就在眼前,他这学期没有上学期那么认真,成绩不降反升,看来劳逸结合说得一点不错,身体通畅了,脑子也通畅。他变成了第二名,紧紧跟在季向恒后面。

假期开始前,吴大海把他叫到了办公室,先是夸了他一顿,随后问他寒假如何安排。他说想找个家教兼职,以往寒假都是这样过的。吴大海很欣慰,说:“有个事看你同不同意。”

“老师你说。”

“不是给你申请了企业补助吗?资助你的老板想私下见见你。”

“当然可以。”他很爽快,“我也应该当面感谢他。”

吴大海给了他个地址,让他寒假前去一趟。他当天下午就去了,住址离学校不远,两站路就到。他提前打了电话,人在小区门口等着他。

“阿姨好。”他见到是一个中年妇女,开口说道。

“你是小张哦。”

他点头,阿姨说:“你跟我来。”

他们进了小区,里面全是独栋别墅,他们停在一个门前,门半开着,阿姨推开门,说:“人到了。”

一个稍许年轻且打扮得体的女人从屋内出来,热情地说说:“张楠是吧,快进来。”

他局促地进了房间,不知道怎么称呼。

女人说:“叫我向阿姨就行了,这是林阿姨,帮忙给我们做饭的。”

他小声说了句阿姨,放下手里的礼品,僵直地在沙发上坐下,女人给他拿了饮料,说:“不用客气。”

见面跟他想的一点不一样,他以为会是那种严肃的、界限分明的。

“先吃饭。”女人摆弄好饭菜招呼他。

他不好拒绝,和女人一起坐在饭桌上,林阿姨在旁边站着,好像电视剧里的桥段。

“我怕吴老师在你不自在,没让他过来,自己一个人来没遇上麻烦吧。”

“没有,很近的。”

女人说:“那就好,吴老师应该都跟你说了,我是暖阳行动的发起人,想见你呢,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请你帮个忙,没别的意思,你不要多想。”

帮忙?吴大海没提过。

“什么忙?”

女人给他盛了汤,说:“我看你物理很好,你看寒假有没有时间,给我儿子补补课?吴老师说你在外面做过家教。”

“我教得不好。”他很疑惑,女人这样的条件什么家教老师找不到,非得让他来?

“不要有心理负担,讲点基本的东西就好了,工资我会付给你,你也不用在外面跑兼职,怎么样?这样的锻炼机会是很好的。”

他似乎不能拒绝,没有女人的资助,他不可能过得那么轻松,而且这是一个赚钱的机会,不用风吹日晒,还有专人伺候伙食,比起外面的教辅机构好多了。

“好,但我真的不能保证教得很好。”

“阿姨相信你。”女人笑着说,“后天你就过来吧,我不在的话林阿姨在。”

他半忧半喜地吃完了饭,走时女人给了他小区的门禁卡,下次他可以直接过来。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张楠拖着行李箱到了女人家,女人不在,林阿姨给他开了门。

屋里有饭菜的香气,林阿姨让他随便坐,接着朝楼上喊了一声吃饭。

他听见关门的声音,一个身影从楼上下来。

应该是女人的儿子,他盯着楼梯口,季向恒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啊?!”他们同时发出感叹。

“小恒,愣着干什么,吃饭。”

季向恒问道:“林阿姨,我妈说的老师是他?”

林阿姨说:“就是,你妈妈特地请的,成绩特别好。”

张楠坐如针毡,他的物理确实比季向恒好,但是季向恒也不差。他能教他什么?

比起张楠,季向恒很快镇定下来。说:“我妈是不是出国了?”

林阿姨说:“昨晚走了,你在睡觉就没让你起来送。”

季向恒的脸色很不好看,张楠也是,但他不能走。

饭后林阿姨帮张楠收拾行李,女人给他安排了一楼的客卧,旁边就是书房,林阿姨说季向恒一般在书房学习,所以辅导也在书房内。

他坐在床上,看着书包里一大摞自己整理的物理资料,有些不知所措。

季向恒回到房里,一直到吃晚饭才下楼,下楼吃完饭径直上楼,一句话没跟张楠说。他不提辅导功课,张楠不知道怎么开口。

季向恒的妈妈向真跟他说的是每天早上辅导一个小时,下午陪做两个小时作业,剩余时间可以自己安排。

他不清楚季向恒是否清楚他妈妈的安排,但他答应了别人,下定决心第二天无论如何要让季向恒知道辅导的时间安排。

第二天他起得早,向真给他打了个电话,问了大概情况后,她说季向恒会准时学习,拜托他帮季向恒熟悉熟悉新学期要讲的物理知识。

他满口答应,到餐厅看到季向恒在吃早餐。林阿姨不在,桌上的早餐是分好的,有他一份。

他把鸡蛋塞进嘴里,不经意地说:“向阿姨要我帮你熟悉下学期的物理知识。”

“她还说什么了?”

“没了。”他如实说。

吃完早餐,他跟着季向恒来到书房,头一天他不敢擅自进来,今天进来一看小小惊讶了一下。

满墙的书和各种装饰品,还有很多建筑机械模型,有些他只在网络上见过。

他知道季向恒家里不差钱,没想到一个书房也能装饰的华贵又不失气质。

“我说你还是早点走。”季向恒开口,语气并不好。

“我答应你妈妈要辅导你功课。”他讲到“辅导”两个字时有些心虚,按理季向恒来辅导他才对。

“我妈没事找事。”

张楠别扭地翻开物理课本,拉开一张椅子坐下,“我是收费的,你要不要听。”

季向恒坐到他身边,他开始讲起书上的公式。季向恒听了一会,说:“玩不玩游戏?”

“不行。”他拒绝说,“现在是学习时间。”

“一会学,想学再学。”季向恒关上课本,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

客厅没有游戏机,季向恒带着他去了二楼。二楼比一楼还宽敞,季向恒的房间位置最好,可以看到楼底下的小花园和小区里的风景。

房间卧居分离,外面有游戏机和电视,还有一个沙发。

一块玻璃墙把房间隔断,看不清里面的装饰,依稀可以看到一张宽敞的床。

季向恒挑了一个单纯的出招游戏,他不熟悉游戏模式,一开始连连惨败,玩了一会上手了,两人针锋相对起来。

季向恒讶于张楠对游戏的领悟能力,玩了几次换成其他游戏。

不知道打了几把,楼下传来林阿姨的声音,张楠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到午饭时间。

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林阿姨正在准备饭菜,他一早上光顾着玩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忙把饭菜端上桌。

季向恒被人伺候惯了,磨蹭半天叫吃饭才下楼。

“玩什么了?那么高兴。”林阿姨问季向恒。

张楠看着季向恒,他看不出他有哪点在高兴。

“游戏。”季向恒直言不讳。

“小张刚来,你可以带着他到处转转嘛,总闷在楼上不好。”

张楠听林阿姨的语气不像开玩笑,他瞬间觉得自己的担心多余了,林阿姨才不管他是否会真的辅导季向恒。

“你想出去吗?”季向恒问。

他摇头,他对这里并不好奇。再说和季向恒出去,有什么好玩的?

下午林阿姨又走了,走时拜托他给季向恒送些水果,水果已经切好,就在冷餐室里。

这不算什么事,本来他就因没有付出劳动心里过意不去,帮林阿姨做点事还好。

午休完,季向恒依旧没有学习的打算,他把水果送到他房门口,听见里面有人声,听起来是电影。

“林阿姨给你准备了水果。”

季向恒赤着脚开门,没接水果,转身回到沙发上。

他走了进去,电视正在播放《绿皮书》,他很喜欢的电影。他站着看了一会,季向恒说:“坐着看。”

他们沉默着看完了一部电影,没一会林阿姨又回来了,照例吃完饭、休息。

一整天下来,他觉得自己什么也没干。之后几天都是这样,有时季向恒干脆闷在房里不出来。

他觉得季向恒脾气挺怪的,时好时坏。但除了和他打游戏,两个人算各过各的,他觉得很荒谬,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好在书房他可以随意使用,季向恒不愿意学,他就自己窝在书房里看书。季向恒偶尔下来摆弄模型,也不跟他说话,玩一会就走了。

第一周眨眼过去,周末向真给他打了个电话,同时把第一周的辅导费给了他,他不太好意思收,说自己没怎么辅导过季向恒,向真却执意要给,她说是他应得的。

他拿了钱,心里生出一定要发挥自己价值的决心。

想着等周末一过,不管季向恒愿不愿意都要一起学习,做寒假作业。

可季向恒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周六吃完午饭,季向恒一声不响出了门,林阿姨问他去哪,他只说出去。林阿姨叹了口气,等季向恒出门,她对张楠说:“小恒性格怪得很。”

张楠不了解季向恒,不知道他怎么个怪法,学校里喜欢他的人胜过讨厌他的人。

“怎么会,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

林阿姨撇着嘴摇着头,“这孩子闷得很,不招人喜欢。”

他眼里的季向恒不是这样的,不过人都有两面,也许他在家里就喜欢闷着,和同龄人才会敞开心扉,他懂的。

季向恒半夜才回来,张楠听见动静起来,看见一个黑影坐在玄关的换鞋凳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坐了好一会,他也看了好一会。最后张楠把灯打开,季向恒起身去冰箱里找吃的。

“林阿姨回去了,有晚饭,要不要帮你热?”

“不用。”季向恒拿了一个饼放进微波炉里,倒腾了半天,始终按不动开关键。

“没插电。”张楠靠近他,闻到他身上有股酒味。

他插好电,季向恒问道:“你站着干什么?不睡觉吗?”

“你喝酒了?”

“关你什么事?”季向恒拿出饼,就着剩菜吃了两口。

“好心当成驴肝肺。”

季向恒充耳不闻,绕过他回了房间。

第二天向真的电话一早打到张楠这里,她先寒暄几句,最后问起季向恒出门的事。他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如是说季向恒喝了酒回来,想了一下没说。

“季向恒出去的时候麻烦你帮我留意一下,想出门玩就一起出去,费用我来出。”

“不是费用的问题,我不方便跟他出去。”

“你们不是同班同学吗?生活上学习上都可以交流的,你那么优秀,季向恒要跟你学习的地方多着呢。”

向真的话让张楠心里暖暖的,能得到季向恒母亲的认可,他觉得是一件好事。

“季向恒比我成绩好,朋友比我多。”

“你谦虚了,季向恒是数学外语占优势,他的语文一塌糊涂。你要是有时间,给他讲讲写作也是可以的,至于他那些朋友,算不上什么朋友,不过年轻人不能总闷着,有时间出去走走,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

“不用破费的阿姨,我没有想买的东西,只是我也不能强迫季向恒,他好像好像不太喜欢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随后说,“你不要多心,季向恒做得不好的地方你告诉我,我会说他。”

向真这样说,倒搞得他像在告状似的。

“不用说他,他挺好的,是我的问题。”

“我会看着办的,你跟季向恒在家我也放心,麻烦你了。”

“不麻烦,我应该做的。”

向真笑笑挂了电话,她好像很忙,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忙什么。

他挂了电话,一开门正撞上季向恒的脸。

“怎么了?”他问。

“林阿姨今天来不了,让我俩自己解决午餐。”

“哦。”

他说完,季向恒看了一眼他的手机,问说:“我妈?”

他点头,季向恒说:“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是什么?”

“她就是就是让我跟你出去走走。”

季向恒若有所思,问道:“昨晚的事你跟她说了?”

“什么事?”他问完反应过来季向恒指的是喝酒,他摇头,“没说。”

“嗯。”

他俩都不会做饭,在冰箱找了点速食煮了吃。

“林阿姨儿媳妇快生了,以后来的次数会减少,要不咱们以后就出去吃。”饭桌上,季向恒对他说。

“随便。”他真的是随便,不过他才知道,林阿姨经常回家是为了什么事。

他们吃完,季向恒说:“打不打游戏?”

“不写作业吗?”

“你怎么只想着写作业?我妈让你来又不是陪我写作业的。”

“啊?”他听不明白。

季向恒说:“你还没听出来?”

他如实摇摇头。

“她是让你来看着我的呀,她算压错宝了,说了那么多到头来你还不明白。”

“啊?”这次疑惑更多。

季向恒乐了,说:“你真以为她是让你来补课的?”

他心想,难道不是吗?

他们上楼打游戏,这次季向恒选了一个枪战游戏,这是他的拿手绝活,他赢了很多场,还教张楠怎么挑选装备。

张楠玩得很开心,心想季向恒真无忧无虑,每天在别墅里打打游戏,什么也不用发愁,成绩好家世也好朋友也多,关键他不是很努力,学得很轻松的样子。

“你爸妈不管你学习吗?”他问季向恒。

“管。否则找你来干嘛。”

“我认真的,他们为什么不给你找个家教老师?住家的那种。”

“以前有,我不喜欢,就没找过了。”

“你说你妈是找我来看着你,什么意思?”

季向恒了然地说:“这才是你想问的。”

他点头,说:“为什么?你又不是小朋友。”

“怕我孤单?我不确定。反正家里总要有人看着我。”

“搞不懂。”

“应该是吴大海跟我妈说了你的情况,她才让你来的。”

张楠更糊涂了。

季向恒补充说:“我妈不喜欢我跟夏冲他们玩,我一个人在家她又不放心,只好找个人来看着我。”

“你妈跟你这样说的?”

季向恒摇头:“我猜的。”

“瞎猜。”

张楠说完,想起向真在电话里说的那些,忽然觉得季向恒说得有道理。向真根本不关心季向恒有没有学习,她关心的是季向恒去了哪儿,有没有乖乖在家待着,她让他跟季向恒出去,其实就是想掌握季向恒的行踪。

他后知后觉发现季向恒其实是个很敏感的人,向真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估计他在门口听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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