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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秀,你在看什么?快过来把线轴儿拿住!”顾奇英运起中气叫她了。
细线一圈一圈儿绕紧了轴心,飘飘摇摇地向上长在风里,尾巴上就拴着那只颜色奇异的熟螃蟹。顾云秀举着线轴就跑,螃蟹左摇右晃地跟在她的身后,却是高高驾着风耀武扬威。
跑着跑着,顾云秀的脚步停了下来,耷拉着肩膀说:“爸,我想吃螃蟹。”
顾奇英拿过线轴,抬头望了半天,终究一声长叹道:“我也想。”
“我想去打枣子。”
“我也想。”可是顾云秀的奶奶不让,枣子是要留着让亲戚来打的。
“我想去河冲游泳。”
“我也想。”叶老太太也不让干这个,河冲里危险,撞上水鬼能把人拉了去。
“我想唱戏。”
“我……”顾奇英忽然回过味儿来,“秀秀你说什么?”
“我想唱戏!唱平喉!”
许是那天顾云秀气势够强盛,一直不允许她入粤剧行当的顾奇英,居然同意了她的请求。
“秀秀,你真的很像我,想做的事情非做不可,跟头小牛似的。”站在戏台下,父亲是这样说的。
确实很像。牵着他的手,顾云秀默默思忖道,连喜欢的女人……都这么像。
顾云秀暗恋的第一个女孩泼辣美艳,性情像足了她母亲,别起扭来眼神都带刀子,可是笑一笑又甜如冰糖,脆生生,红艳艳,叫人口舌生津。
她是街角卖冰糖葫芦的姑娘。
豆蔻年华中这段柔弱的小插曲,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学戏没多久,那姑娘的身影就隐没在从早到晚的吊嗓和练功当中了。后来顾云秀正式谈过一两次恋爱,男男女女,男的大方谈,女的偷着谈,最后因为她的时光全抛在梨园里,通通落得个无疾而终。
祖师爷要我这个人,也就认了吧。恋爱的事情,顾云秀倒没很要紧,处得来就谈,处不来,大家好聚好散,明天抹把脸还可以勾肩搭背去莲香楼喝茶。
再往后,名气一大,赶的场子多了,戏曲几乎就占去了她的所有时间,恋爱似乎变得越来越艰难。但也照样谈,像以前一样,亲了牵手了,谈了分手了。然后没来由就感到厌倦,空窗极长一段时间后,死心塌地爱上了另一个唱戏的女人。
必先见了伊人,方识得一眼情钟,信了小玉与十郎故事。无奈世间哪有黄衫客,所能收拢架构成戏文的,凡此种种,皆是多少侯娘萧郎的痴愿。南戏好团圆,连《六月飞霜》的结局都要编排成一出合欢花再艳放的美景,却又如何斩得断关汉卿笔下血溅的白绫?戏如人愿罢了。台上演的是戏,台下坐的是人,观众看得开心,做演员的也唱得放心。成天演些苦萝卜缨子似的戏,哪个爱看?
但现实毕竟不是戏,虽然它好像也一幕一幕的,可任你施尽浑身解数也改不了。改不了,就只有接受这个瞧来瞧去都像是老天在给你下绊子的剧本。
怎么就忘不了施玉声呢?你要拿这个去问顾云秀,她自个儿也没法给你回答。施玉声有什么好,抢她的名声,抢她的唱词,人又呆,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不就是闻起来香一点,身上软软的,抱着舒服吗!身上软只能说明她肉多!
顾云秀催眠般给自己做思想工作,越想越像那么回事。然而一闭上眼,温厚之身,端凝之影,就像那一片闪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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