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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体面的事情,老管事急昏了头,索性她还乘着清醒。只是失神了片刻,将披风解下来,去下鬓上枯萎的白花,呆坐了一阵,晚风付过,花瓣被风垂落,躺在地上,衬着清扫得一丝灰尘都不染的拜师办,就像是什么污迹。她瞧着手里光秃秃的花梗,苦笑了一声:“那也你送我这个,其实是在道别?我竟没有察觉出。”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同君王在权力上有不同的安排,神宫的力量独立于总是之外,饶是相里阕在位,压制一个失了神官长的神宫都有些费力,遂论即将即位却毫无根基的太子相里贺。这就是沉晔被迎回岐南神宫的缘由。

虽然同为一方之君,相里贺的这些考量,凤九却着实不能理解,自她记事起,他们青丘五荒五帝只换了一荒一帝,还是她把她姑姑给换下来了。且她记得她姑姑自从被换下来开始每天都过得十分开心,看着她的眼神饱含一种过来人的同情。再则东荒的臣子们大多不学无术,最大的爱好是假装自己是平头百姓跑去集市上摆摊,会掐起来多半是谁占了谁摆摊的摊位。照他们冠冕的一个说法,他们青丘之国的神仙,虽为家为国谋着一个职位,掌握着一点权力,但岂能像凡人,让权力反过来愚弄他们,虽然九重天上的神仙也有那种好争权的,那全是因他们没有人生追求,没尝过摆摊的乐趣。尝过了却仍去弄权的,那就是他们没有生活情趣。凤九觉得,她这些臣属说得对错与否暂且不论,但省了她不少事倒是真的。

这一段记忆紧锣密鼓,一环扣这一环,像是一帘瀑布从峭壁上轰然坠下,击打在崖底碎石上,溅起一丛丛冰冷水花。所谓悲剧,自古开天,便是这样一副蘧然仓皇却又狰狞无情的摸样。记忆的下一环,紧扣着苏陌叶曾告诉她的那则传闻。

原来,那并非一句虚言。

七月二十二,上君大殓将尽,是夜,公主府被围,阿兰若被一把铁锁锁出府门,押进了王宫,安在她头上的罪名,是弑君。

主理此案的刑司大主事是她娘倾画夫人的亲弟,她的亲舅舅。

上君薧了,按理说承权的该是太子,但太子相里贺从前是个不被看重的太子,此时是个势微的太子,将来也行只能做个傀儡上君,大权一概旁落在倾画夫人手里。而朝中谁都晓得,刑司的这位大主事是倾画夫人的心腹。换言之,往阿兰若身上安罪名的是她亲娘,困她的是她亲娘,一门心思要置她于死地的,仍是她亲娘。

阿兰若蹲牢的第七日,倾画夫人屈尊大驾,来牢中探视她。牢中清陋,一蓬压实的茅草权当一个睡铺,挨着牢门搁了张朽木头做的小桌子,桌沿有盏昏沉沉的油灯,阿兰若一身素衫,靠在小桌旁习字,牢门外一个卒子守着一个火盆,她习一张卒子收捡一张烧一张。

倾画夫人委地的长裙裾扫顾地牢中阴森的石阶,她听到绫罗滑过地面的窸窣声,抬头瞧了来客一眼,眉眼弯弯:“母亲竟想起来看我,可见宫中诸事母亲皆已处置停妥。”语气和缓,像她们此时并非牢狱相见,乃是相遇在王宫的后花园,寒暄一个寻常招呼。

倾画宫装艳丽,停在牢门前两步,卒子打开牢门退下去。阿兰若将手中一笔字收尾,续道:“牢中无事,开初我其实不大明白母亲为何往我头上安这样的罪名,但琢磨一阵,也算想通了一些因由。”

倾画淡声道:“你一向聪慧。”垂目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自袖中取出封文书并一个瓷瓶,手中掂量片刻,俯身一道搁在枯朽的木案上,“看看这个。”听不出什么情绪的声音,如平日里她向她请安时,她那些惯常却毫无情感的敷衍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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