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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来,又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怕我?”

周梓宁看着他漠然的表情,还有眼底深处那种漫不经心的逗趣,嘴唇颤抖,虽然极力压抑,眼眶还是有些湿润了。

他在黑暗里望着她。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于是愈发地心慌,笑容苦涩。

怕?算不上,以前她对他,应该是又敬又怕却更爱吧?

空司大院和海军大院就隔条街,小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不过大多数时候是一帮人跟另一帮人掐架打架,为着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他和段梵,算是两方的领头人,互相不对眼,性格也南辕北辙。用段梵的话来说,就没见过他这么装的,真他妈受不了,见一次就想打一次。

周梓宁是被段梵罩着长大的,打小就跟跟屁虫似的跟在段哥哥后头。

几十年前的时候,京西公主坟一带兴建了不少新式高楼,后来恰逢她父亲调升,一家人就从筒子楼里搬了出来,住进了那些灰色的宿舍楼。

这在那时是件挺了不起的事,不是每户人家都能分配到新房子,直到今天,还有不少人家窝在那些阴暗破败的筒子楼里。

还没翻新前,那一带有不少荒地。她上中学以后就到了大院外面上学,每每乘车回来都是夜晚了,寒风吹着半人高的荒草地,柔软的根茎飘浮不定,起起伏伏,仿佛随时要破窗而入。

她每次都是闭着眼睛过的。

有一次司机搞错了时间,她等了很久,只好一个人回来。路过这一片荒地,只恨爹妈不能多生两条腿,走着走着就跑了起来。

路上没两盏灯,到处漆黑一片。榆钱儿熟了,掉了一地的果子。她没注意,一脚踩上去就摔了个狗啃泥。

这一下可疼地不行,鼻子一热,似乎有液体从鼻腔里淌了下来。

她缓了好久,才有力气慢吞吞爬起来。

头顶蓦然传来笑声。然后,一个果子从天而降,又砸到了她的脑袋上。周梓宁被砸懵了,过了会儿抬头望去。

沈泽棠侧身靠在树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她,乌黑的长眼睛里都是笑意。周梓宁有点恼火,正要发难,他抬手撑了撑树干就跳了下来。

“不好意思,没注意。”看了看她此刻的模样,他忍俊不禁,想要笑,又怕小姑娘难受而极力忍着。

周梓宁知道自己现在一定非常狼狈,窘迫地低下头。沈泽棠递给她自己的帕子,然后把停树底下的自行车开过来,拍拍后座:“哪儿的?”

周梓宁实诚,愣了会儿,报了地点,顺带还傻傻地报个门牌号。

沈泽棠回头多看了她一眼。他比她大三岁,已经很高了,清瘦俊朗的少年,条干很好,穿简单的白衬衫和长裤子。周梓宁仔细一看,才发现他穿的裤子是海军学员的白色制式长裤。

“上来吧。”没等她开口,沈泽棠拍拍车后座。

到了空司大院门口,他放下她,也下了车。周梓宁问他:“您不回去吗?”

他回头看她,唇角有点儿玩味的笑,扬手指指身后面。周梓宁讶然。这时段梵接到消息从院里出来接她了,抬眼就看见了沈泽棠:“稀客呀。”

周梓宁和他认识这么久了,一听就听出他话里带着刺。

“去海军了?”段梵也看到了他的衣服有别以往,挑了挑眉。

“还在上学。”沈泽棠谦了两句,“还有事儿,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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