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第121章 她也曾被皇恩拂照合一)(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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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临毓走到近前,这才看清楚,那是一层杏花。

洗净的花瓣捞起来控了控水,放入边上的竹簸箕里。

没有开门见山,沈临毓漫不经心地问:“这是做什么?”

“王爷,”阿薇微微颔首,道,“想试试酿酒。”

“余姑娘好兴致。”沈临毓道。

“酒肆嘛,”阿薇检查着花瓣的状态,“除了吃食好,还得酒好,之前都是各地采买来,今年试试新酿,酿得了拿来卖,酿得不好,我自己喝着玩。”

沈临毓的视线落在那双拂过花瓣的手。

纤细、白皙,又因常握厨刀,能看出一些骨节。

沈临毓不由地又想起来她之前说过的话。

“我会杀鸡,不等于我会杀人。”

沈临毓定了定心神,目光顺着那双手往上,看着手的主人:“依余姑娘所见,岑睦为什么会失踪?”

闻言,阿薇抬眸看向他,神色平静:“王爷想听场面话还是实在话?”

意料之外的应对,沈临毓不由轻笑了声:“余姑娘愿意说,我就都想听。”

“稍等。”

说完这两个字,阿薇把杏花瓣在簸箕上铺平,挪到边上的架子上。

水盆端走,把那石桌清空了,她又去边上那屋子里端了茶具茶叶出来。

厨房外的小炉子上烧着热水,取来就能用。

不多时,茶香四溢。

沈临毓看着她有条不紊一步步做事,没有看出来一点心虚和回避,反而是一副要坐下来细说的模样。

将一盏茶推到沈临毓面前,阿薇也坐下来了。

“场面话是,我不知道。”

沈临毓的手指落在茶盖上,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阿薇解释道:“王爷清楚,我和岑睦往来只是为了从他口中挖出一些对岑家不利的事情来,除此之外,我对他别无兴趣,也不了解,更不关心,所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为什么会失踪。”

沈临毓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复又问:“那实在话呢?”

“我认为他逃了,或者说躲起来了,”阿薇抿了一口茶,“从他之前处置彭家的事可以看出来,他的性格是遇事就当缩头乌龟,给他收拾残局的是岑太保。

酒后吐真言,但他那日其实没有醉得那么糊涂,我一问、他敢说那么多,可见在他看来,彭家出事跟他无关。

他未必不清楚彭家的死很离奇,读了那么多年书,他又不是真的一头草包,他只要认真思考过就会有答案,他没有,因为他不去想。

他酒醒后察觉到自己说多了,我骗他‘酒桌上的事酒桌上了’,他信了。

不是他真的信任我,而是逃避,不做最坏的打算。

所以,他没有把说漏嘴的事告诉岑太保,以至太保在金銮殿上被王爷打了个措手不及。

如今这么个局面,他恐怕是觉得自己早晚会被衙门抓进去,才跑了。

人总是怕死的,留下来必死无疑,潜逃还有一条生路。”

“有理有据,”沈临毓弯了弯唇,不算是个笑,反倒是透出了几分无奈来,“在我来看,心存侥幸之人会更依赖他人。

这么些年,他惹出事来,有他祖父、他姨娘替他收拾摆平,他习惯了,就不会轻易改变这种习惯。”

阿薇恍然大悟一般,赞了一句:“术业有专攻,王爷不愧是镇抚司指挥使,我就没有想到这一点。”

沈临毓把茶盖掀开了。

余姑娘这话并无任何阴阳怪气,恭维得能称得上认真,但他心里一点都不痛快。

因为,一个答案缠绕在他的心上——余姑娘和岑睦的失踪恐怕脱不了干系。

就像是他曾经认为的,余姑娘和冯正彬的死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冯正彬那案子,还有“出现在大慈寺”、“向僧人指出金夫人两处忌日差池”这样的怪异之处,但沈临毓找不到那条因果。

岑睦这里倒是有因果。

余姑娘恨岑家,想要岑家彻底倒下,但他抓不到任何佐证旁证。

只是一种感觉。

也正是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让沈临毓无奈又惆怅。

“既然他必死,又何必……”沈临毓说到一半停了下来。

有些话说错了能补救,有些话,想来是不能的。

阿薇一瞬不瞬看着沈临毓,问:“如果,岑太保断尾求生呢?

他是最宠岑睦,但在他自己、岑家上下那么多人和岑睦之间,他会做什么选择?

他把岑睦交出去,用岑睦换自己一条命呢?”

直觉告诉他,这就是答案了。

沈临毓问:“余姑娘不信镇抚司能就此扳倒岑太保吗?”

只听语气,沈临毓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来,但阿薇注意到,他握着茶盏的那只手收紧了,手背上青筋显露,而后又放开,足见情绪起伏。

“不信。”

沈临毓的眸子在这两个字里倏然一凝。

然后,他听到了阿薇这般说。

“因为决定岑太保生死的不是文武大臣,不是镇抚司,不是王爷你,而是圣上。”

“圣上会盛怒之下杀亲生的儿子,京城血流成河,他也会因各种各样的缘由放任何人一条生路。”

“雷霆雨露皆是皇恩。”

“这个道理,王爷比我更明白,也更有体会。”

沈临毓哑口无言。

他无法反驳,因为余姑娘的每一句话都是对的。

顾念救驾之功的是永庆帝,犹豫着杀还是不杀的是永庆帝。

镇抚司上下,他和穆呈卿以及那么多人,这些时日做的拼的都是在“杀”那一方增加更多的筹子,但最终圣上的骰子扔出杀还是生,他说了不算。

圣心已决时,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更改。

余姑娘说他更有体会,但这一刻,沈临毓看着余姑娘的眼睛,在那双乌黑明亮又平静直白的眸子深处,他看到的是刻骨铭心的痛。

仿佛,她也曾被皇恩“拂照”。

“余姑娘……”沈临毓斟酌着要说什么。

“王爷在怀疑我,”阿薇打断了沈临毓的话,但这一次,她没有一点不高兴的情绪,也没有甩脸色,依旧平静,“所以,你要把我带回镇抚司吗?没有证据,只靠猜测,就要从我嘴巴里挖出所谓的线索吗?”

“不会!”沈临毓答得很快,“不会的。”

闻言,阿薇笑了下:“我知道,王爷不会那么做的。

冯大人死在大慈寺,你找到了一些疑点,让我看起来和他的死有些关系,却也没有仅仅凭那些疑点就胡乱发挥。

你看重证据。

现在谁也说不准岑睦在哪里,活着还是死了,但找不到他,镇抚司才能更有力地扳倒岑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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