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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络娴冷笑一声,“一人做事一人当,这又不是什么谋反的大罪,还不至牵连九族,你少来吓唬我。”

老太太见她不松口,朝丁柔递了个眼色,丁柔得令出去,未几领着个气焰熏天的年轻妇人进来。

那妇人不由分说,劈手便照着络娴的脸狠狠摔了一巴掌,“都是从前太太惯的,惯得你们连杀人放火的事都敢做!现下好了,带累得你大哥前途毁尽,枉他素日那样疼你们!我告诉你,你趁早把该说的说清楚,要是牵连你大哥进来,往后凤家也不要认你!这话是我说的,凤家列祖列宗怪我我也认了,他们要算账,只管化成厉鬼来找我好了,我不怕!”

络娴刚要反嘴和她吵,俪仙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劈下来,“从前太太惯你,我可不惯着!现在凤家是我说了算!”

打得络娴脑袋嗡嗡作响,心里恨她恨得要死,却忽然没敢吭气。

俪仙又上手拧她,东一下西一下,“你说不说?你说不说!”

老太太只管在榻上吃茶,自己府上,放任着俪仙撒野,就是要给络娴明白,往后凤家也不是她的倚靠,又不将她送官,就是要把她握在手心里。

络娴最后只得说,都是凤二派人找的她,每逢她回娘家去的路上。那人留着一脸杂乱的胡须,衣裳上常黏着点碎草枯叶,靴子上沾着一圈厚厚的泥土。

看来是藏身在荒郊野岭,张大人暗忖须臾,又向老太太讨了池镜写的那封信,翻看几回,凑近了细细一嗅,嗅到一股子汗味和特殊的臭味。便交给府衙最熟悉南京地形的一明差官,“你闻闻这是什么味道?”

那差官嗅了半日道:“像是臭椿树,这树因有异味,寻常百姓家中不爱栽种,多是长在山野之中。”

“这纸张大约是常揣在怀里,揣纸的人身上一定有很重的臭椿的味道,能熏得这样重,想必此地不是单长着几株。你现去找出南京城地图,将城内外臭椿树生长最密集的山林圈出来,叫人暗暗去向当地农户访查。”

查到入夜,那山上仍没有动静。玉漏又饿又冷,有些僵得站不直了,身子向前微微栽着,不再顾得上肚子是不是会给那缠绕得一圈又一圈的绳子勒到。

有两个人下山去接应银子的消息,一个人在外头哨探,又是凤二在屋内看守。他拿一截木棍挑着面前的柴火堆,不时瞅一眼池镜,等着他开口向他讨饶。

可等了这样久,池镜仍没半句软话。他就恨他这一点,死到临头也是那副倨傲模样,好像天生学不会低头。

凤二丢下木棍,起身踱到他面前,“你不求我给你奶奶一口水喝?”

池镜歪着眼看他,“求你你会给?”

凤二点了点头,“兴许。”

池镜笑了,“我信不及你。”

凤二有意要叫他相信,拿着水囊带喂了玉漏一点,不多,免得给她喝够了,他就不求他了。

池镜听见玉漏咽喉咙的声音,短促急迫,显然没喝够。他笑道:“凤二爷,求你给她多喝点。”

凤二很受用,果然大方地又喂了玉漏几口,反正她早晚也要死。他绕回池镜跟前去,举着羊皮水囊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再求我一句,我也给你喝些。”

池镜没理他,凤二恼羞成怒,一拳砸在他脸上,“我倒要看看你骨头有多硬。”

这一日凤二不知打了他多少回,反正随便一句话,都有理由打他。他吃了痛也还是笑,“没多硬,不过对你,软不了一寸。你太不配了。”

凤二咬紧了牙,那目光分明是在问缘故。

池镜盯着他道:“你但

凡有你大哥半点出息,我也能高看你一眼。可你从小就没出息,除了给他添麻烦,还会什么?”

“你少假惺惺替我大哥抱不平!”凤二又挥了一拳,“要说对不起他,数你最对不起!要不是你和那贱人,我们凤家不会落到这步田地!”

玉漏听见骂她“贱人”,也不为所动,眼睛无力地向后瞟一下,看不见他们,也就罢了,满脑子只想着如何活命。真面对死亡,尊严以及别的一切,都不算什么。那月亮在窗外照着她,阴白的,但她仍在它那苍冷的半边脸上死守着一线希望。因为这愿望太强烈,他们在争论什么她也没听见。

既然说到凤翔,话题不可避免地就要扯到玉漏身上。凤二歪着眼从池镜肩头向后望,笑起来,“看不出你池老三还有这份良心。”

池镜忽然反常,很乐于向人描述对玉漏的深情,甚至夸大其词,“我就这么点良心,都给了她,情愿把命也给她。”

玉漏听见这一句,心内激荡一下,眼睛不由得向后斜去,因为看见他的神情,不能断定是真是假。

凤二自然也不相信,他自幼就认得池镜,比谁不知道他的冷酷?他这时候自诩深情,无非是因为他傲慢地笃定还有逃生的可能。

“是么?”凤二笑道:“要是我能放了你们俩其中一个呢?你是情愿我放她还是放你?”

池镜浮夸地嗤笑一声,“你没这么好心。我们夫妻自然也是生同穴死同衾,谁也不会独活。”

凤二玩兴大起,喊了外头那人进来,叫他给他们松绑。那人不明意思,不过靠他发财,不得不听命。于是将二人松开,一手持一刀,架在他们后项上,逼迫他们面朝凤二跪着。

那刀锋贴在脖子上,冰得厉害,玉漏不禁打着寒颤。

凤二笑着反覆睃他二人,最终眼睛扎在池镜面上,“我给你们个机会,谁死谁活,你们自己说了算。”

玉漏梗着脖子道:“要死一起死,要活一起活,你休想拿这事戏弄我们。”心里却在发虚,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在愚弄人。

凤二听后只是一笑,一向女人都是这样,傻得出奇,不过男人未必。他将笑眼转回池镜身上,“池老三,你说呢?”

池镜竟然沉默了。

玉漏一时不敢信,眼睛怔怔地转到他那张冷峭锋利的侧脸上。方才分明还听见他说“生同穴死同衾”,难道只是嘴上说得好听?

在这沉默中,仿佛捱去了大半夜光景。杳杳听见有狼嗥叫,是几人约定的暗号,下山哨探的人若是得了原定的好消息就学狼叫一声,山上的人便立刻处置了人质,下山去和他们汇合。

凤二向门外撇一眼,笑出声来。池镜越是沉默,越是要逼出个答案,他向那男人丢个眼色,两把刀又在他们脖子上架得更紧了些,随时可以要他们的命。

“不开口可不行啊,才刚你还说,情愿把命也给她,真到这时候,又不敢夸口了?不如这样,我数三下,谁生谁死,你们须得定下个人来,看看谁的声音大,谁大声就听谁的。”

说完,看了看二人,慢慢数起来,“一。”

玉漏心里跟着这数打起鼓,一眼不错地盯着池镜,这一刻既是夫妻,又是生死对手。倒也习惯了,他们自从相识,就无时无刻不在算计对方。但他为什么不敢朝她看?难道是心虚?

“二。”

心里的鼓声和那门外那幢幢的树影都显得仓猝,她忽然觉得不冷了,浑身发着汗。她仍紧盯着池镜,他先前还和凤二有那么些话说,此刻突然沉默得异样,到这一刻,也许也是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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