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第198节(2 / 2)
不自知的肆意,总会得来师兄的纵容,因为需要的时候,这个人总会在他的面前。
背着师弟的师兄走到了山阶尽头,院里往外看的阁楼小窗上放着老旧的葫芦酒,看得最多的就是师兄的剑。
剑招利落,剑声簌簌,是天虚山最好听的声音。
酒葫芦里盛着灼喉的烈酒,他好奇偷饮,烧得嗓子发痛,热着脸在阵法残卷画了个极丑的涂鸦。
身边是师兄轻声笑意,从他的手中夺走那个酒葫芦,轻斥他莽撞乱来,这种酒也敢喝。
从那处山阶尽头的树下小院,到他背着行囊远行万里,破碎的记忆像是汇成不一样的长流,他跟着奚云平跑去人间看山河万景,学无尽阵法的时候,等到某夜深处,能见到师兄倚在夜间阁楼上,拨弄着他手中那个酒葫芦,不知何时地来到此处,只因游历得到一本阵法,便不远万里地送过来。
‘万一?’
‘宿聿。’
记忆里那温柔的声音在某个时候蜕变了模样,变成跟在身边处处试探的顾七,从最开始利落干净的试探,到后来红土森林里的山间,那壶自剑鞘上滑落下来的酒葫芦,林间柴火雀跃的火舌变成宁静的声音,入喉的短促辛辣变成难以启齿的涩意,像是千年前少年时偷喝师兄的那壶酒,两个身影渐渐重合,变作戴着面具寡言的顾七,最后变成玄羽庄休养的小院中……那几个自深山里摘来的野果。
‘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宿聿从混杂记忆的长流中蓦然惊醒,身体的疼痛回归现实,他挣扎地坐了起来。
昏暗的房间里罩着纱帘,远处的窗台传来鸟雀叽叽喳喳的声音,屋外的树叶沙沙地响着,惬意的风迎面而来,宿聿有瞬间分不清美梦与现实,他掀开纱帘下床,径直走去的时候看到一片祥和的山林。
这里是哪……
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宿聿忽然抬起手摸向自己的眼睛,最后看向微微悬着的两只手。
掌心里有数道未曾愈合的伤口,外边的日光黄穿透指尖,在窗沿上折成漂亮的光影。
灵气从他的指尖流走,万物在他的面前重现,直至细微的热感从指尖传来,他才明白这不是阵法幻象的虚影,而是真实的人间。
他的眼睛能看见了……?
阁楼的木门被推开时,伤势未愈的男人走进来时,见到的就是站在窗边的少年。
少年赤足站着,满头的白发垂肩而落,风和光沐浴在他的身上,似乎注意到声响,他蓦地回过头来,一双漂亮的眼睛里灵眼流转,从死寂变成灵动,那双眼睛像是活了过来。
剑修身上的伤势没有好全,微微敞开的领口里都是紧绷包扎的伤口,锁骨侧边还有一点未曾消散的兽鳞,再往上那张脸没有戴上丑陋的面具,湛蓝的妖瞳深邃了几分,连带着那张脸都带着一点点的陌生……却又毫不陌生,宿聿第一次这么认真地去看一个人的脸,从眉目到鼻梁,最后到他的唇角,明明是不相像的面孔——
明明没有相似的地方,可看到他站在那,静静地看着他时。
就似乎只剩下一个答案,从那些奇怪、残缺、特别的记忆里,拼凑出唯一的模样。
宿聿看着他,喊出那个压抑许久的名字:“裴观一。”
回应他的是越来越靠近的人,走至他的面前,轻轻地将他凌乱的白发捋至耳后。
山雪与草药的气味飘近,肯定了,那个早已确信的答案。
“是我。”
第131章清算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问一答的回应就像是解释了某种压抑许久的结果,宿聿在刹那间其实是识海是空白的,就像那些记忆的洪流一遍遍涌向,可留到最后的似乎只有雷劫彻耳空响中,那不觉渐渐上涌的气血与心跳,他说不出那种情绪是什么感觉,只是在得知裴观一,看到裴观一时,他脑子里似乎只有一个空白的想法,再多看看他。
两人离得更近,顾七那双异样的妖瞳就在他的面前。
再仔细去看,似乎能看到那湛蓝妖瞳里的倒影——那是他自己。
忽然,他眼前的景象晃动,脚从地面腾空。
“身体还没好全,怎么就下来了?”
少年时无数被背的记忆与此刻的动作相合,转眼他就被顾七稳稳地放在最开始的床榻上,及近的药味与药瓶碰撞的声音,宿聿偏头看去,才看到不远处的桌上,放着一碗热气晕绕的药汤。
身体的疲惫与疼痛,在闻到药味的时候才接踵而至,宿聿的注意力只在恢复光明的眼睛上,现在垂眼去看身上的伤势,才发现他的状态比玄羽庄时期还要糟糕,身体皮肤大部分都已然被撑裂开,先前被阴气鬼气席卷过的惨状随身可见,他有点不适应地低着头,看着被绷带绑满的身体,其实还好,千年前他连血肉都没了大半,身上有大半的地方只有骨头,哪像现在,身体尚可。
记忆到底是残缺的,现今能回忆起来的,只有灵眼保存的稍许记忆,零零碎碎拼凑一个千年的真相。
但终究是……知道了前尘今生。
屋外的光落了进来,山林里清新的气息随风而近,安静的小屋内只剩下顾七搅动药汤的声音,宿聿往外看时,隐隐像是看到了天虚山,好像回到了很久之前,他与裴观一住着的小院子里,仰头看去能见山林郁葱,祥和安静。
顾七端着药靠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宿聿看着窗外的模样。
“这里是哪?”宿聿问。
顾七轻声道:“西泽顾家,这里是我以前住的地方。”
宿聿沉默着没说话,只是伸手拿过了顾七手中的碗,他往口中一送时才意识到温气,而意料中的烫意没有到来,入口的药汤温凉合适,似乎在某人的搅拌中挥散了热气,他将汤药饮尽时,一个小巧的果子递到了宿聿的面前。
口中的甘苦,在闻到灵果清香时稍稍缓解。
两人都没再问,过往的记忆太沉重了,没谁想去撬开那道伤疤,也无需再多言。
“喝完药休息一会,我去叫江行风。”顾七道。
顾七只是走出门放了传音铃,再回来时,原先倚靠在床榻边上的少年已经阖眸休息。
仿佛原先的清醒只是突然而至,身体的疲惫终究压在他的身上,顾七伸手去扶人的时候,少年都没有清醒,他把人放平休息,拉过被褥的时候,修长的手指不禁落在某个地方,他的余光稍顿,低头看着被手指碰到的小腿,似乎透过什么,在看一个已经莫须有的伤口。
穿透人身体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待在剑身里的裴观一无法去言喻那种感觉,也从未想过成为一把废剑的命运之后,会被送至天虚剑冢,最后成为贯穿宿聿身体的那把剑,踏雪剑剑气冰冷,如千年寒霜,凡人稍一碰触都会被剑气所伤饱受寒气之苦,更别说被那剑身刺破、与剑共存数百年……在暗无天日的剑身里,裴观一最无法想象的,就是那个从小被他护到大的小师弟,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却受着他无法解救的痛处。
所以在前世很长的时间里,裴观一都在想,或许不去与狮麟魂做那个选择,或许成为一把妖剑,哪怕神智全无,会不会就有能保护他的能力……而不是在无尽的懊悔里,闻着那穿透神魂的通灵血气息,无时无刻地痛斥自己,看着他在他人的手中折磨数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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