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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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冷。尖叫。救护车。潮湿的马路上盛开殷红的花朵。

我呆呆地看着身上粘稠温暖的液体。

血,好多血。

我从不知道,人身上会有那么多血。

死亡是一场盛宴,那些我们开始而无法结束的戏码,死亡会帮我们清场。

据说那名肇事司机看到现场时也不由得瑟瑟发抖。杨琼——或者按他们说的——尸体——被直接送进了焚尸炉,因为损坏太大,已经无法修补遗体了。他足足被拖了十九米,已经模糊得不成人形。

我住在现在这个疗养院里,脚上打着雪白的石膏。每隔八小时会有护士来为我打镇静剂。其实这些都是骗人的,我反复地告诉她们,可是她们不信。

疗养院的院子很大,下午的阳光照在郁郁葱葱的树木上,一片生机勃勃的油绿,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到墙头上的铁丝网的。

我问她们,为什么我从来看不到上午的阳光呢?我总是在下午三点准时醒来。

她们说,因为你上午不乖。

我怎么会不乖?

也许她们没有看见我,很多时候我都走在一条荒凉的小道上,路两边是金色的秋风,吹起漫天风沙。

我不停地奔跑,又不停地摔倒,直到心灰意冷。

然后,我知道,然后他会出现,从身后抱着我,我们相互温暖。

可是当我回头找他的时候,他就消散了。

像烟一样,消散了。

爸爸妈妈来照顾我,寝室的姐妹来看过我,同学来看过我,报社李老师来看过我,连杨叔叔那个清秀的小秘书都来过一次。她说,杨局也不行了,身体一下子差了。我爸爸妈妈没说什么,点点头,然后她也走了,再没来过。

差一个月考试的时候我回到了学校,我的床还和以往一样乱,我的化学书像走那天一样斜放在床单上,一角已经压皱了。但是很干净,老马一直替我收拾着。

我一直没看见老许,听说他竞选成功了,每天忙于参加各种会议。

课程落的太多,我整天整天地上自习,去最远的自习室,空无一人的大教室里,我在黑板上写满两个字“杨琼”看书看累了的时候,就抬头看那一黑板的字。从树叶落满露水的清晨看到彩霞满天的黄昏。

丁鑫找到我时,我正在看窗外一群鸟儿,成群结队地飞着,多好啊。我说。一会儿排成个人字形,一会儿排成个一字形。像小学课本里讲的一样。

丁鑫没说话,从手里提的塑料袋里掏出个盒饭递给我转身离去,饭盒散发着很香的味道,我的肚子立刻条件反射地叫起来。我抽出筷子,吃得很香。

你吃饭的样子特别乖,像只小白猫,我都不忍心不看你。他这么说过我。

我不再孤独,他经常回来看我。我经常在疲倦的时候看到他坐在对面。黄昏的教室里,他逆光坐着,眉目如画,口角含笑,一如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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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校住不下去了,我不喜欢被人当大熊猫一样看着。我抱着电脑住到了丁鑫那里,我住小房间丁鑫住大房间,门上分别贴了男生寝室和女生寝室的纸条。我负担三分之一的房租。丁鑫不时带女友回来,要我打分。我看好一个小个子的四川姑娘,长得有点杜韵的影子,烧一手好菜,丁鑫说,以后要娶她。

老马和企鹅有时过来看我,晶晶也常来“非典”封校结束后她的rufus突然消失,她甚至不知道他的确切地址,问到哪儿都是查无此人。

考试前一夜她跑到我屋子里来,大晚上的只穿着一条单裙子,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哭得几欲晕厥。我坐在一边看着,把一身寒气的她拖到床上。“睡吧”我说“没什么,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好的,又是一个新世界。”

我的手机响起来,接通,是许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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