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2 / 2)
张並出发前倒是早有准备,一路上兵分两路,祝氏族人跟齐国臣子单走一路,行走路线一路几变,想要堵住也难。
另外一路倒是走得大张旗鼓,邓羌顺着路上痕迹追上后,很快就发现对方兵马没什么战心,一路且战且退,甚至还丢下了大量携带的金银财宝。
邓羌立刻就明白了这也是张並的计谋之一。
这么多金银财宝横在路上,在现在这满天下比烂的各色军队中,有几个看到后还有工夫追击杀人?
那就是一个字,抢!
不过邓羌没找到齐国皇帝那一路,当下也没了兴趣继续追击。再则,他带兵追得匆忙,携带粮草不足。真战线拉长了,也容易被张並反将一军。
邓羌只能吩咐士兵把满地的金银珠宝抓紧收拢,兵马之中的收缴官跟文佐书当场把物品点清造册,一分一毫都没人敢乱动。主公对凉州士兵还有军官给了极高的荣誉还有俸禄,与此同时此军纪也很严。
况且他们立下大功,主公的赏赐不会少,绝对会实打实地发下来,何必现在贪污腐败拿得胆战心惊。回头丢命倒事小,难受的是这种事出了,要是被刊登到了报纸上传遍乡里乡外那真是全家都抬不起头。更别说要是同村有人还进了兵勇阁,村口还有县长敲锣打鼓送去的光荣之乡的石碑。这要是受了影响被除名毁碑,家里人大好的日子恐怕都过不下去了。
没人敢动这些金银珠宝,因此全部点齐后,这些东西竟然还有零有整的。
邓羌看过后,稍微有些感慨,“这些东西应该只是那祝氏逆贼逃跑时携带的一小部分罢了,可见他们这次走,是真的把洛京、司州给掘地三尺挖得干干净净了。”
一旁殷亮幸灾乐祸道:“他们这么一搞,恐怕洛京百姓恨他们入骨了。再说做出了这样的事,天下人又怎么看他们呢?
就说眼前他们去了豫州,那豫州的百姓跟官员怎么想?以后要是再败,再火烧豫州?我看啊,这事是个昏招。我是豫州当地乡民、官绅,我是一定要赶走他们的。”
邓羌忍不住笑道:“你小子四方学府书没白读,这次咱们也算是立大功了。我预估不差的话,今年你恐怕就要收到调令去四方学府学习三个月或者半年。”
殷亮一听就嘿嘿笑了几声。
现在谁不知道,基本要升迁的人,除非是特殊情况,大多主公都先回调人去四方学府深造。殷亮也做了邓羌副手几年了,战功积累不少,恐怕要调他独立领军了。
俩人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一员小将兴冲冲跑过来。到了近前,就看到他向邓羌行礼,而后回复道:“将军,那些俘虏都已经安置好了,咱们接下来做什么?”
这人不是别人,赫然就是李翊。
今年对祝氏一战,李翊一直跟着邓羌行动。才过了几个月,原本还有些花架子的李翊也成长了不少。
当然要是让邓羌摸着良心说,那就是李翊行军打仗的天资实则一般,最多有些勇武。可如今李翊时刻有他教导还有照顾,按照主公的说法,到时候是让他在孙亚、吴期等这些人身边都论一圈的。
这么实践加学习下来,加上李翊虽然不爱学文,但爱学武。优秀的老师加上自己也喜欢,就是一块顽石都要雕刻成价值不菲的奇石了。
天下有能者自然造就时势,可时势造就英雄也能青史留名。
“接下来就该打道回府了。”邓羌笑道。
李翊遗传了一点李复执拗的性子,却也学了一些你行你上我不添乱的思维,当下也不反驳应该乘胜追击的事,应了之后就兴致勃勃又去安排俘虏上路的事。
半月后,洛京。
这次张並跟齐国小皇帝一乱搞,整个洛京外加延绵出去的司州河南尹郡这些地方全被毁的彻底,要是李昀不管,这大片大片的百姓只能成为流民到处逃亡。若后续再无人治理,这其中一大部分恐怕又会落草为寇或者直接成为劫道杀人放火之辈,一半的司州怕就要沦为千里无鸡鸣的战乱之地了。
邓羌等人早知道李昀的秉性,所以不等李昀早就传来消息,这些无家可归又财物尽失的乡民他们就没有驱赶,反而搭建了临时的草屋让他们暂时居住。
幸好现在的天气炎热,一应被褥衣物倒是还不用太需求,加上草长莺飞,山中河中多少有些野菜鱼虾能果腹。只是这么多人,这些东西到底是杯水车薪。再说叶不能天天吃,谁吃多了都得拉肚子。
幸而今日,洛京运送来的大批粮草终于到了,跟着一起来的还有卫瓘跟他刚刚在今年开春成婚的孙子。
卫瓘六十三岁近乎乞讨的境地遇李昀,到现在谁看了他都要叫一声卫公。世人都说姜子牙七十二岁得遇文王,他也算是不遑多让了。
“卫公怎么亲自来了,一路颠簸身子要紧。卫小公子也来了,刚刚成婚怎么不在家中多待一些时日?”来接人的邓羌笑道。
还真别说,卫瓘现在七十五六,可除了牙齿掉了不少,头发花白外,人竟然还挺健硕。只要是平地上,他压根不用拐杖,自己走得稳稳当当。
卫瓘却笑着往他身后看,见了李翊才道:“大公子,老朽来的时候主公让我带了家书给你。”
卫瓘身侧的孙子立即从怀中拿出妥帖收好的书信递过去。
众人说笑间,顺带也指挥士卒将这些粮草还有各种药材都放置好。夏季不担心冷,却要预防突然的暴雨,这些东西淋湿了就容易发霉。
这群人浩浩荡荡过去后,远一些各色草棚之中挨挨挤挤的难民也嘀嘀咕咕了起来。
其中草棚最边缘的地方,两个半大的孩子站起来想要悄悄更过去看,可他们一动,身后另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就拉住了他们。
“二妹、阿丑,你们你要去哪儿?”再仔细看,这妇人怀里竟然还抱着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只是这孩子的小腿上有些烧伤,面积虽然不大,可天气炎热也没药物,一片的皮肤都在发炎溃烂。
她一动,看怀里的孩子要醒,吓得赶紧不敢再有动作。脚上的伤口太疼,三四岁的小孩总是哭。好不容易累睡着了,妇人就想让他多睡一会儿。
两个半大的小孩蹲下身道:“阿娘,前几天新来的大人说不会不管我们,今天好像运来了很多粮食,我们想去看看能不能要点。”
他们最小的弟弟哭得厉害,再这样下去肯定没命。他们其实不想去要吃的,而是想去偷点药。
妇人害怕地摇着头,轻声道:“不准去!你们大哥跟阿爹是被前几天那个皇帝征召入伍的,现在皇帝跑了,说不定正要拿我们这些家里人。我们混在人群里就算了,你们单独出去要是被抓了,我可怎么办?”
二妹跟阿丑今年一个十四岁一个十三岁,刚好性子都是比较坚毅顽强的人。闻言也不怕,立即道:“阿娘不怕,我爹他们不是自愿去的。咱们这里多少人都一样,都有男丁被裹挟走。这些天也没人告发我们,说明他们也怕起这个头。”
妇人压根拦不住他们,就看到俩小孩急匆匆就跑了。登时,妇人忍不住落下泪来,这安生日子怎么就过不了了。
他们原本是司州人,好些年前洛京大火加上李巍跃大军肆虐,当时洛京十室九空。后来祝阿史为了重新建造洛京,于是就让洛京河内、河南尹郡等地方稍有薄资的乡民拖家带口迁到洛京附近。
他们这些乡民在老家祖祖辈辈生活,总算日子还过得去,又不是流民,哪里愿意迁居。一路如何艰难逼迫也就不用说了,好不容易重新在陌生的乡土定下来,谁知道一年前家中丈夫被征走,之后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次说是吃了败仗,又招人,这回把家里唯一的壮劳力长子给带走了。
他前脚走没几天,后脚她们一家就被驱赶出来,一把火所有的一切都烧得干干净净。要不是还有三个儿女,这妇人早就起了投火而死的心。
哭泣中,只不知过了多少时间,妇人隐约听到两个儿女怀里抱着什么东西跑了过来。
“阿娘,阿娘。”她们一叫,一个草棚的不少人都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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