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2 / 2)
是他的错。
他早该想到风雨飘摇之时,应当多派些人在她身边,护她安稳。
这些天来,她为了他操劳,无论是宫外之事,还是皇极殿里的事,她一并都放在心上,而他却疏忽了她的安危。
自责与内疚在心中翻滚,让他气血几乎不能平静,大殿之上,他第一次动了杀念。
这世上,只有知知信他是个好人,可他知道,在大殿之上,他生了恶念,那一刻,他不想做她口中的好人。
她为了民生,为了他,才在云来书院前议政,章太后却拿此事威胁,用知知的性命威胁他,换章家原本该浊臭的声名。
他不许,更不能容忍。
章家,他要灭,忽兰,他要平。
知知,更是他愿意用性命去守护的人。
萧北冥垂眼,摸了摸阿鲲柔顺的鸟羽,想着先前知知在时,它从不会主动靠近他,声音有些晦涩,“你也想她了,是不是?”
明明才一日,他却觉得过了那么久,那么久。
第38章 真相
已至亥时, 江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行船上的渔火,显得孤清冷寂。
暴雨才过, 河岸涨水与地齐平,严守各渡口的官兵们打着哈欠四处巡逻,搜查往来船只。
到了子时,人渐渐疲乏, 无人瞧见,自芦苇深处, 一叶小舟悄悄划过如镜的湖面,荡起一道蜿蜒的水痕。
有个官兵揉着蒙松睡眼出来小解,乍然听见桨橹之声,脑子一激灵,瞬时清醒过来,边系回腰带边大喝道:“是谁擅闯关隘?”
谁想那小舟非但不停, 反而驶得更快些, 其他官兵也都醒了瞌睡, 行船的行船, 追捕的追捕,一片人仰马翻。
等抓住了船主人,才发现摇浆的是个七旬老翁,骨瘦如柴,与画像中并无一丝相像, 那为首的官兵也反应过来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连忙叫停通关, 逐一排查。
然而萧北捷早已抓住了时机登上了一艘运海货的商船,那商船吃水极深, 船速极快,过了关隘查验,便一路向西行进,反而避开了嫌疑。
底层船舱里,芰荷用大氅紧紧包住自家姑娘,却仍能感到宜锦有些瑟瑟发抖。
白日在岸上,萧北捷不敢惹人注目,只派一个渡头搬运的小厮去药铺买了药,眼下才有机会用小炉子熬药。
他静静地坐在不远处,将炉火生得更旺一些,过了半个时辰,药终于熬好了。
他将药盛出,透过莹润的热气,看向那个面色潮红的女子,她明明极度虚弱,看向他时却仍旧充满警惕,清清冷冷。
芰荷伸手要接药,萧北捷却避开她,径直走到宜锦面前,蹲下身来,将药递给她,让她自己喝。
宜锦只觉得浑身乏力,她看着眼前的药碗,没有犹豫,亦没有看面前人一眼,将苦涩的药汁一饮而下,微烫的液体一路自肺腑而下,令她额上微微冒汗。
萧北捷看着她,沉默良久,等到天近黎明时,他望着水天一线,热闹繁华的渡口,借着鼎沸的人声,他终于敢问出那句话:“薛氏,我只问你这一次,你若愿意,到石城郡后,你仍可做我府上的女主人。萧北冥能给你的,我都许给你。”
“只一条,我希望你如待他那样待我。”
宜锦听了这话,只觉得眼前人脑子进了水,她的眼神就像是看一件粗鄙的物件,斩钉截铁道:“我不愿。”
“为何?”他暂且抛下了那颗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只想知道,为何在这些人心里,宁愿选萧北冥也不愿选他?萧北冥到底哪里比他强?
宜锦静静看着渡口的方向,“因为你不是他。”
萧北捷愣了愣,任他脾气再好,被宜锦这不冷不热的话一说,心中也生了几分闷气,他径直拂袖而去,到了甲板处,冷着脸静静矗立着。
黎明的最后一抹鱼肚白退去,河面上淡淡的晨雾缥缈,往来在岸边的纤夫们拉着运船,口中喊着号子,虽汗如雨下,脸上却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四周的商贩也才开始布置铺面,吆喝声渐渐起来。
这与燕京的州桥夜市又是不同的景象。
宜锦眼睫微眨,想到了那幅山河社稷图中的场景。
这就是萧北捷自年少起一直守护着的太平。这只是大燕普普通通的一隅,这些充满朝气的人,是大燕普普通通的百姓,他们是那样生动地存在于这世间。
若是他能亲眼看见,也一定很高兴。
一路上,她想找到机会递出消息,可是萧北捷防心极重,加之她又起了高热,浑身乏力,芰荷也并不被允许自由外出,未找到合适的时机。
唯一留下的那支步摇,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人发现。
离燕京越远,她就愈发思念他,一路上她几乎与世隔绝,再未听到他的消息,谢清则所说的两月之期,他的腿疾,睡梦之中仍萦绕在她心头,令她不安。
她攥紧了手中那只鲁班锁,从燕京出来时,这是她唯一带在身边的物件,她仍未解开这锁,握在手中却能感到少有的安心。
半晌,这艘商船停靠渡口,伙计们往来搬运船上的货物,人来人往,一路兵马就守在渡口,远远见了萧北捷,为首的忙肃容行礼,“属下恭迎殿下。”
萧北捷道:“吕禄,这些时日辛苦你两地奔波。”
吕禄伸手引路:“属下并不觉得辛苦。这处官府都打点好了,殿下可下榻歇息,明日我们便赶路回石城郡。”
萧北捷道:“不必歇息,取道直回石城郡。”
吕禄点头应下,“那属下为殿下备马。”
话罢,他朝萧北捷身后看了眼,殿下身后那两个姑娘,同官府搜寻画像上的一模一样,想来就是那新帝宠爱的薛妃,这女子原本就该是他们殿下院中人,却投了新帝,他心中对这样的女子自是不齿。
吕禄因此道:“殿下,咱们这都是些糙老爷们,可没有那些小娘子用的马车,只能委屈两位姑娘同兄弟们共乘一骑了。”
萧北捷看向宜锦,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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