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原生文明启示录__28(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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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今日河南荥阳东北地带)。周王室非但仍然没有问罪,反而给郑武公加了一个荣誉头衔——王室卿士,在中央政权兼了一个很重要的职务。几年后,郑武公死去,其子郑庄公继位,仍然继承了这一中央职务。这就是说,郑国两次擅自灭国,不仅获得了更多的实际利益,而且获得了一种奇特的巨大的天下声望。如此效应,天下诸侯的反应可想而知。

周平王三十二年,王族诸侯晋国发生严重的政变内乱。周王室没有任何应对举措。

周平王四十二年,宋宣公违背立嫡制度,传位给自己兄弟。周王室不见声息。

周平王四十七年,晋国再度发生政变,晋孝侯被杀,晋国大乱。周王室依然保持了沉默。

周室东迁洛阳,周平王是第一任天子,在位51年后死去了。

在这51年里,面对诸侯“擅自征伐”与诸侯国大夫们发动的多次政变,周王室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国家权力行为。《春秋》和《左传》的记事,都是从周平王四十九年,即公元前722年开始的。也就是说,此前由王室国史官员记载史实的49年里,严重违背周礼的政治事变频频发生,中央王室始终保持沉默。于是,从《春秋》、《左传》的记事开始,也就是从周平王死前两年开始,诸侯之间相互攻伐,政变内乱接踵而来,频率越来越高。从郑、卫、陈、蔡、宋、鲁等中原诸侯群相互攻伐开始,天下进入了真正的动荡时期。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在任何时代,只要国家最高权力处于实质上的真空状态,就必然导致剧烈的政治争夺,进而弥漫为全社会的大争夺。这种争夺,以混乱无序的方式开始,在整个社会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又历经长时期的社会利益整合之后,才能重新创造出一种新的文明。

周平王时期,王权对社会的调控全面失效,国家最高权力已经在实质上处于了真空状态,处于了无主“财产”的境地。其结果,必然是“一兔走而众人逐之”,混乱与争夺是不可避免的。

一个历史的谜团是:东周第一任天子周平王,为何对诸侯乱象始终沉默?

周平王在位半个世纪,对天下格局几乎是完全地放任自流。最看重王权作为的司马迁,在《史记·周本纪》中,对周平王作为的记载,留下了一个很大很大的历史天窗——无事可记的空白。这种被动,这种放任,一方面诱发了社会的普遍不满,一方面也加剧了社会的动荡与变革。在整个春秋时期,民众对上天的种种诅咒,见诸《诗经》者比比皆是。实际上,这正是社会对王权无能的强烈不满。

在中国文明史上,东周中央王室的自动沦陷,是空前绝后的个例。面对公然蔑视最高权力的社会乱局,中央王权不闻不问,听之任之。这种现象,无论在此前时代,还是在其后时代,都是不可想像的。只有在这一时段,在周代社会的转折时期,独一无二地发生了。论最高领袖人物,周代国王的整体素质是相当均衡的,真正白痴低能的天子,周代几乎没有一个。即或是周厉王、周幽王那样被后世指斥的天子,甚或一直到战国最后一个周天子——在周室灭亡的时刻做了王权殉葬者的周赧王,其个人素质与政治品格,也远远高过后世任何一个亡国之君。东周的开国天子周平王,更是曾经悍然引进戎狄势力,敢于发动大规模政变战争的人物,其资质绝非寻常国君可比。

由此,至少可以得出这样一个结论:使东周王权生生忍受日渐衰亡而不能有所作为的真实原因,绝不是国王个人的软弱。那么,为什么会有如此无度的政治退让呢?

3.周王权沦落的历史奥秘

王权沦落的深刻社会历史原因,只能隐藏在周人族群的价值观念体系中。

周人,是一个发端于纯正农耕经济的族群。稳健、持重、精细、求实,具有恭顺的秩序感,同时具有极其强烈的自我道德良知。这是周人的族群秉性。历史证明,在一定的高度上获得成功后,这种纯正的农耕族群,很容易趋于保守。他们习惯于恪守既定的历史传统,习惯于消极守成,不善于继续创新。这种族群秉性,是周人一切国家行为最深刻的精神根基。灭商之初,周人将殷商时代遗留的文明遗产,进行了最为精细化的全面改造,创造出了一种全面覆盖社会活动的礼治体系,确立了与夏商两代迥然不同的周代礼治文明。这一功绩,充分体现了农耕族群善于在发端阶段拓荒创造的特有秉性。应该说,这是周人最为完美的文明创造时期。

自此之后,周人进入了保守主义的守成历史。这里,值得注意的关键点,是从周人礼治文明的内涵所必然延伸出的历史逻辑。

礼治文明最实质的内涵,是以无所不包的礼仪制度为最高的社会规范,而将法制的社会作用降低到了辅助的层面。从实施意义上看,礼制体系在本质上无法具有强制性,而只能是一整套以道德的高尚性为惟一价值标准的社会规范体系。在中国传统的历史观中,周代被视为王道德治的时代。这是基于历史实质的准确评判。所谓王道,就是圣王的治世大道。所谓德治,则是王道的治世原则,是礼治的最高目标——以德望服天下。

这种德治,在对待诸侯关系上,是赏功罚过,保持公平;在对待未曾臣服的戎狄蛮夷关系上,是礼让感化当先,不轻易挑起战端;在治理社会方面,是以百姓为“刍狗”,对民众一视同仁;在对待上层贵族包括王族的内部关系上,是严格恪守宗法制,“上下不逾矩”。这种以“德治”为最高治世原则的政治文明,衍生出一个必然的实践逻辑——王室必须保持道德上的绝对制高点,天子本人必须成为德行的楷模。否则,便是“天子德衰”,便不足以使天下保持崇敬与服从。如此逻辑之下,国家本质所要求的强制性权力行为,很快便陷入了难堪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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