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原生文明启示录__9(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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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挑战;其二,第三次大规模治水所产生的社会组织形式,为国家文明的诞生奠定了成熟的条件与深厚的根基;其三,对远古中华族群的生存环境,进行了第一次最大规模的探索与整理。

那么,治水结束了,天下就太平了吗?

从文明史的意义上说,我们更为关注的是:伟大的治水时代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社会大变局,从而使我们的近古文明脚步一举跨入了国家时代的门槛?

第二编早期国家文明

夏、商、周在中国原生文明史上独具一格。我们的商战传统,我们的文字结构,我们的兼容理念,我们的工艺传统,我们自由奔放的开拓精神,处处渗透着那个时代澎湃的热血。

夏:国家文明的开端——早期邦联制

1.大禹后期社会的新冲突

治水成功之后的社会总体状况,并没有出现人们预想的那种普遍太平。

在《史记·夏本纪》中,对治水成功后社会状况的说法是,“大禹声教播于四海,于是舜帝赐禹玄圭,以告成功于天下,天下于是太平治。”这种说法,我们只能看做是一种简单笼统的评价,带有浓厚的儒家春秋笔法——为圣王讳,为尊者讳。因为,这种评判与包括《史记》在内的史料记载的大量具体事实,完全不相符合。

事实是:随着治水大见成效,种种新的社会问题纷纷涌出水面,形势空前复杂了起来,社会矛盾与高层矛盾也空前复杂了起来。当时,最大、最普遍的实际问题是:治水期间出现的种种社会新格局,要不要继续维护,能不能继续维护?背后的深层问题是:最高权力层与整个社会,如何看待治水期间的社会创新?大禹治水带来的社会变化,是承认下来,还是当做临时法度适时结束,或者任其自生自灭?大禹们在治水过程中形成的实际权力,是当做既成事实接受下来,还是按照古老的传统重新作出评估?

战胜洪水劫难的伟大时代风云,造就了一支新的巨大的社会力量。近古社会将如何对待这支社会力量及其带来的种种社会变化,舜帝后期的最高联盟权力,无疑起着决定性作用。

(1)从矛盾复杂深刻的治水“总决算”会议,到最高权力的实际转移治水完成之后,舜帝召开了一次极其重要的小型会议。

会议做什么?听取大禹和伯益的治水总汇报。

首先,我们应该注意到:这次会议只有四人参加——舜帝、大禹、伯益、皋陶。与会者中,没有另外两个当初确定的治水首领——殷契与后稷。如果我们还没有忘记前面所说的那组惊人的历史密码,我们就可以合理推定:殷契族群和后稷族群,一定是在治水过程中和大禹族群发生过某种相对深刻的冲突,以致后来这两个首领不再是共同治水的上层权力的核心成员了。在后面的辩白中,大禹说到了后稷的功劳,但却只字没有提及殷契。由此,我们可以肯定:大禹族群与殷契族群的冲突,应当更为严重。否则,最先举荐大禹并排在治水辅佐首位的殷契,如何竟不能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呢?

所以,这次会议只有三大员与会,就很自然而合理了。大禹在治水中排斥殷契、后稷,或者说,大禹在当时已经将两大领袖中途“罢黜”出局了。虽然,这很可能引起诸多的社会不满。但是,基于大禹的巨大声望与实际力量,舜帝仍然无法举行一场所有当事者都能参与的真正公平的治水“总决算”会议。于是,舜帝特意召来了执掌“司法”的皋陶,也召来了据说五岁就开始辅佐大禹,且始终与大禹共同领导治水的伯益。大禹与伯益,显然是两个治水汇报者;皋陶,则是当时权力很大的最高联盟“大法官”,似乎担负着某种“仲裁”职责。此时的舜帝,权威显然衰落了,只能举行这样向大禹“一边倒”的会议了。

另外,值得注意的是:皋陶与伯益,都是同一族群——秦人族群的首领,皋陶是父亲,伯益是儿子。父与子能够共同与闻极其重要的最高层会议,足见这时秦人族群的力量与重要性,已经仅仅次于大禹族群了。

先让我们听听,这次会议都说了什么。

会议自然是由舜帝主持的。一开始,舜帝便请皋陶对第三次治水作出评判,自己则只听不说话。皋陶的首先评判是:“(禹治水,)信其道德,谋明辅和。”大禹则立即说话,既表示赞同,又提出问题:“然!如何?”皋陶则继续赞美大禹:“敦序九族,众明高翼。近可远在已。”大禹又立即表示了认同:“然。”皋陶又再次高度赞美:“於!在知人,在安民。”这一次,大禹公开表示了某种不满,叹息说:“吁!皆若是(都是这样啊),惟帝其难之(只有帝责难我啊)!”而后又义正词严地说,“(我)何畏乎巧言善色佞人!”皋陶第四次正式赞美大禹治水,“行有九德”,“百吏肃谨”,“五刑五用”等,说了许多话。大禹立即发问:“女言致可绩行?(你的话,可以当作对我业绩的定论吗?)”皋陶大约觉得事关重大,立即表示:“余未有知,思赞道哉!”——自己只是褒扬大道而已,不能作为定论。显然,这是逼舜帝说话了。终于,一直沉默的舜帝开口,允许大禹也可以敞开心扉。

还是在皋陶的配合下,大禹痛心疾首地叙述了自己在13年治水中的艰难奋争:“……陆行乘车,水行乘舟,泥行乘橇,山行乘檋,行山刊木……”以及与伯益率民种稻,才能吃到一口热饭鲜食;与后稷率民种菜,民众才有难得之食;粮食少,就调有余以补不足,还得迁徙民众;决九川,致四海,民众才得安定,万国才得大治等一大篇陈述。

大禹陈述完毕,首先得到的还是皋陶的赞誉。得到皋陶的拥戴,大禹以感喟的语气,对舜帝发出了隐隐的警告:“於,帝!慎乃在位,安尔止。辅德,天下大应。清意以昭待上帝命,天其重命用休。”总的意思是,要谨慎行权,天下才能安宁。最后,舜帝只有万分感喟地将大禹赞美了一番,请大禹辅佐自己的政事。

显然,这次重要会议,实际上成了皋陶的颂扬会和大禹的申述会。这次质询,意味着最高联盟权力对大禹治水功绩完成了最终形式的肯定。舜帝的寡言与顺势应对,显示出年迈的最高领袖权力已经衰落。其背后的事实是:舜帝统领的“天子”族群,已经不再是最强大的社会力量了。舜帝只有顺势而为,对既成事实的大禹权力采取承认态度。紧随之后的重大变化是,“皋陶于是敬禹之德,令民皆则禹。不如言,刑从之。”

接着的事实是,“帝舜荐禹于天,为嗣”。这就是说,皋陶开始以最高联盟权力的名义下令:全社会必须服从大禹,否则,以刑罚处置!之后,舜帝举行了祭天仪式,将禹的功业告知了上天,并正式举荐禹为自己的最高权力继承人。

这一重大变化,意味着大禹已经由一个族群首领升格为最高权力继承人;大禹族群,也跃升为社会轴心族群了。其连带的后果是,治水期间形成的新的社会格局,以及产生的一系列社会变化,必然要以新的形式固定下来。整个近古社会,开始出现了向一种崭新的秩序转化的可能。但是,这个转化过程,必然是艰难而残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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