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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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水浒传]难上梁山作者:李千重

第12节

他从没有这么快勃起过,心中也觉得诧异,但此时肉在眼前,却也不须多犹豫,蔡九便将袍子襟儿撩起掖在腰带上,接着解开裤带,将练赤光递过来的膏油抹在阳物上,然后一只手提着裤子,另一只手伸到那奴子后身将他的臀瓣掰开,半点也不顾那小伙儿满眼恳求的眼神,便挺着铁棒般的阳具向那奴儿后庭攻去。

练赤光将这奴子绑得也甚有技巧,先绑了他两只手在身后,然后才在他上身勒了绳子拴在树上,因此在树干和肉身之间垫着交叠起来的两手,让臀股和树干之间有了空隙,否则那后门紧贴树木,可让人插不得了!

那男奴叉开两条腿站在那里,陌生的肿胀感令他备受刺激地仰着头便叫了起来,似乎是在借此发泄自己的震惊和屈辱,但那根茎终于慢慢地全部推了进去,便如同在肥沃松软的土地中栽种下一棵树一样。

蔡九到这时深深地呼出一口气,那奴儿也似乎是知道了结局一般,方才如同抽筋般拼命仰起的头也地垂了下来,痛苦地哼哼着。

这新来的恩客让他略适应了一下,便开始抽动起来,男奴这下又受不住了,浑身打摆子一样便抽搐起来,咿咿唔唔呻吟着不住哀叫,两只眼睛直勾勾望着蔡九,眼中满是惨苦乞求。

蔡九此时欲火灼烧,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他只觉得这奴儿体内仿佛一个火炉一般,不但又紧又热而且还会蠕动,蔡九感觉到这性奴的肠子竟仿佛能够缠绞一般,一抽一抽地按摩着自己的性具,似是要将里面的精魂都吸出来,简直让自己欲罢不能!

因此他开始还有节制,过了一会儿便也再顾不得这是别人的奴子,一手狠狠按住那年轻人的身体,猛烈地抽插起来,直把那性奴插得仰起脖子喉结急剧颤动,凄惨地尖叫出来,一个身子靠在树上扭来挣去,宛如蹭在树皮上搔痒的毛兽一般。幸亏练赤光选的这棵树的树皮还算光滑,否则真要刮搔下一层皮来。

蔡九大口大口地吸气呼气,若是他任由着自己此时的感觉屏住呼吸,那就要晕过去了,他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极乐,此时只觉得天上凌霄殿也不过如此,这一刻他感觉世上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心里眼里只有眼前这个人。

今日蔡九格外持久,这一回合直干了小半个时辰,这才一泄如注,最后关头他死命往里顶,直把一腔灼热的精液全都射进那奴儿体内,终于觉得了无遗憾。

蔡九伏在那性奴身上喘息了好一会儿,这才渐渐平息下来,从他体内将自己的长枪拔出来,虽是有些恋恋,但脸色很快就恢复刚毅精明,从容优雅地整理好衣服,向练赤光拱手道:“多谢公子美味共尝,真乃世间尤物,单看皮相倒也罢了,只是那神情身段着实诱人,最销魂的便是那幽谷秘穴,里面便如同住了魔姬一样,简直是万金难买!练公子有如此爱奴,花朝月夕当不寂寞了。”

练赤光笑着说:“蔡九官人果然深得此道三味,这奴儿在我家中群奴之中乃是个最特别的,我也十分爱惜他,将来定要给他找个好归宿。”

蔡九听了眼睛一亮,但马上又掩饰了下去,故作平静地问:“哦?如此佳奴,怎的练公子竟舍得将他发卖么?”

练赤光叹了一口气,道:“我原也舍不得,怎奈他如今渐渐长大,在我这里也不是长久之计,将来终究要立业的,兴许还要成家,他既服侍我一场,也该给他找个终身的衣饭。”

那蔡九听得有这般好事,虽是他禀性精细,这时也顾不得了,便和练赤光商谈起了这奴子的价钱,你来我往讨了一会儿价,最后定在了八千贯。

这时蔡九方才说明自己乃是这江州的知府蔡得章,练赤光仿佛十分意外,拱着手连称“失敬”,再一看原本捆在树上不住拼命摇头呜叫的奴儿,已经是吓得身上都软了,若不是有绳子固定着,他马上便能栽倒在地上。

练赤光给那奴儿解开绳子,让他穿上衣服,这时蔡得章的从人也已经寻到这里,蔡得章便立时让下人拿出文墨来,当场和练赤光立了一纸契约,写明原主练赤光将家中小奴宋清货卖与蔡得章,身价八千贯,自此原主与宋清再无瓜葛,宋清从此便是蔡得章的奴仆。这是卖断了的死契,从此宋清一身一体皆属蔡得章,一生听候使唤,除死没个到期的日子。

宋清在旁边看着他们立契,身上不住发抖,嘴里咬着手却不敢哭出来。

身契立完了,蔡得章便命雇一顶小轿,将这刚刚饱受摧折打击的奴儿抬着回府里去,又问了练赤光在江州的住址,道是回府之后马上便让人兑钱过来。

宋清被塞在轿子里,临上轿前还频频回头乞求地看着练赤光,却终究没有法子,只能悲悲戚戚被抬进知府后宅。

将要分别时,练赤光还说:“蔡相公,你却要仔细,这个奴儿不是寻常可比,最是乖滑伶俐,知道许多江湖上的道路,广有熟人,若不是他入了相公之手,换了别人我也放心不下。他又惯会胡言乱语地哄人,若是他说了什么坏话,相公可千万莫信。”

蔡得章心领神会,点头道:“练公子放心,我家学渊源,又做官这许久,把那些刁滑的把戏也看够无数,怎能让一个奴儿蒙了去?我那知府宅院便如同死囚牢一般,定把他看得严严的,再不让他和外面勾搭!”

宋清被新主人抬进府里,那蔡得章草草处理了买卖的一些首尾,便急匆匆回了后院,进入卧房便将宋清压倒在床上。宋清吓得登时哭了起来,蔡得章此时情火正热,哪里还管得他害怕难过,只顾扒他的衣服,将他脱得赤条条的压在身下。好在之前捅开的孔洞仍然柔滑松软,蔡九那根大棒一顺水儿便插了进去,不须像刚刚挖掘时那般小心翼翼,因此他只慢抽款送了几下,便大力操弄了起来。

宋清在他身下凄惨地叫号起来,铁扇子虽是被人侵占得久了,但毕竟还是有三分自尊的,哪能轻易换着人来?今日轻轻巧巧便被倒手换了主人,让他万分难以承受,又生怕今后这事连番发生,自己不知要被倒换给多少个主人,因此心中便分外痛切,哭得悲惨至极。

蔡九哪有心管他哭得多伤心?蔡得章在树林中便没有享用足够,只做了一次便停了,而且那一次还是一只手提着裤子保持仪容,哪能尽兴?憋了一腔火气好容易等到现在,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脱尽了,与这奴隶肉贴着肉,这一下更摩擦出火来,蔡得章整个身子仿佛要被点燃了一样,两眼放出绿光,如同荒野中的饿狼一般,逮住肥羊便大吃大嚼,胯间的巨物像要把这新买的奴儿活活捅杀一般。

宋清被他插得只顾扯着嗓子干嚎,连眼泪都来不及流了,若不是宋清被练赤光炮制了那么久,后穴已经浸润得不同寻常,几乎是天赋异禀,这时定是快要没了命。

蔡得章狂性发作,将宋清翻来覆去狠操了十几回,这才觉得心头的野火如同被春雨浇灌后渐渐熄灭,总算舒爽了,再看宋清身上青青紫紫,满是痕迹,简直像是在黑狱中被拷打过一番似的,往股间一看,白浊淋漓纵横,几乎能给人洗澡,宋清这一番苦楚真不是盖的,差点要断了气。

蔡得章心满意足之下,脾气也就格外地好,让人抬了热水进来,自己和宋清都清洗了,然后便搂着宋清坐在床上,在他身上不住抚摸,说着恩德怀柔的话。

宋清这时才有了机会说话,他抽泣着抬头道:“大人,我乃是良家子弟,是被那练赤光掳劫的!我家住在山东郓城宋家庄,宋太公是我父亲,大人让人过去一查便知。大人被那练赤光所欺,我家却不会让您为难,定会把钱如数奉上,求大人放我回去吧!”

蔡得章的眼神凝成两把刀子,凉飕飕地便射进宋清体内,让宋清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直打哆嗦。

过了一会儿,蔡得章脸色缓和下来,笑道:“好个狡猾的家伙,居然能编出这些话来骗主人,莫非定要到衙门里去动大刑,你方才死心塌地么?你这话若敢再说,我便毒哑了你,让你再开不得口!你给我在这府里好好待着,伺候相公,我养赡你终身,让你吃香喝辣,到处不受气;若有外心,我便弄残了你,让你再行动不得,只能躺在床上被奸!”

宋清纵是在练赤光那里也没听过这样的厉害口声,登时吓得体似筛糠,面如土色,再不敢多言,只能被蔡得章如同抚弄猫狗一般抚弄着身上,百般地调戏他。

外篇铁扇子骨醉江州府(中)

宋清自那日被卖到蔡九知府手中,便知道什么是“侯门一入深如海”,虽是离了那妖仙之手,回到人间,但却仍如同坐牢无异。蔡得章哪里肯放他出去?每日只让他在内宅中伺候,铺床叠被、斟茶倒酒,晚间和他一处歇卧,真如同新买来正得宠的姬妾一般。

宋清本来在地牢里好不容易才习惯了练赤光,哪知这么快便被倒换新主,他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换人如换刀”,要适应新主子果然不是那么容易的,宋清头一天便知道了这新主人的厉害,被他一番话吓得再不敢提赎身之事,只觉得这人比练赤光还要可怕,因此宋清此后每一次见到这位蔡九知府便要发抖,提心吊胆如同对着刽子手一般。

蔡得章也看出他心中恐惧,虽是想要降服他,但也不能过了,让他把自己看做阎王一般,蔡得章要的是他一心依从恋慕,只要心底里留着一点怕的影子便好,否则又有什么趣儿?

因此过了半个多月,见宋清骨头已是全软了,这一天两人亲近时,蔡得章便把他赤身搂在怀内,笑道:“宋清,你总是哭丧着脸做什么?你主子的身家财势还不够让你伺候么?纵然是‘自古嫦娥爱少年’,我这相貌也不差,虽不说是张生般庞儿潘安的貌,可也够看,凡百风流的勾当无一不会,还不能让你开心么?人倒该知足才好。”

宋清抬起眼睛畏缩地看了蔡得章一眼,马上又怕得低下头去,这蔡九知府虽说相貌也堪称俊朗,五官深邃轮廓鲜明,看着颇有些性格气概,只是鹰鼻鹞眼,显得有些阴狠。他的性子也确是如此,心思深刻刚毅毒辣,心眼子的数目比练赤光也不见差多少,自己一个念头刚刚转动,他那边就猜到了,平时将自己百般防范,把所有的路都堵死了,让自己感觉仿佛被斩去四肢一般,再动不得一下。这人这般厉害,又有官府的势力,让宋清怎能不怕?

蔡得章笑着将宋清放在床上,摸出膏油给他滋润下体,然后便挺起麈柄向里攻去。宋清登时便泪水长流,这位蔡知府的刑具也比练赤光的小不了一丝两毫,插在体内便如同驴尻夹牛鞭一般,生生要胀闷死自己!若是这蔡九知府审案子时也用这般刑罚来料理犯人,只怕什么弥天大案都能查个水落石出,宛如宋慈一样,将来也能写个《洗冤录》。

要说这宋清也真是另有一番本事,他不像武松林冲那般武勇,一颗心却活络得多,眼看这蔡九知府心机深沉,性子强硬,又法网遮天,便不敢打旁的主意,在主人面前只是委屈顺承,仿佛死心塌地一般。

合该也是前世的冤孽,那蔡得章风流尤物也见过不少,虽是宋清淫穴销魂,不比凡俗,但他也不是个一味纵欲的,若单只是肉体美妙,也不过是个枕间玩物罢了,用着他时便拉过来使唤,用完了养在一边便是,绝不让他碍了自己的谋算。

可是没过两月,蔡得章便发觉了这床头人的不同,要说这宋清样貌不是顶美,不过是端正罢了,武功不高,当不得壮汉一拳一脚,连心计也不是顶聪明,遇上了自己这个天魔星便只知柔软顺从,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若说才学本事实在一无所取,可是自己看着他那张平常的脸面却偏偏就是心动,一心想将他揉化了在自己腔子里。

因此见他哆哆嗦嗦百般畏怯,蔡得章便难得地心疼起来,暗想:“这本是个活物,若是太拘束了也不好,倒弄得死气沉沉的,也该把他往外面撒撒,才能活泛些,只要看管严实,又能闹到哪里去?”

于是这一天便将宋清叫过来,与了他一件府里的差事,拨了四个得力小厮出入跟随,又与他作了几身新衣服,让他体面见人。

等到这些都准备妥了,便拉过宋清来仔细吩咐:“宋清,我如今许你往外面去,你却要领受相公的恩德。这一番不是让你出去玩乐鬼混的,更不许你传递消息,你但凡有半点歪心,让我逮着须饶你不得!那四个小厮虽是伺候着你,却也是管束你的,什么地方他们不许你去,你便莫要逞性子非得进去,不让你做的事情也莫要做,每日早早来家,酉时之前便得回来,你还要伺候相公吃饭哩!……”

宋清躺在那里张着口儿喘息着,两条腿大大分开,如同一道给人吃的鱼肉一般,蔡得章伏在他身上一边耸动一边吩咐,这一番训诫可真是让人印象深刻,便如同九爷教子一样。宋清哪敢说半个不字?颤抖着声音连连答应,此时身体里面兀自一波波火蛇直窜进来,他又要挨受鞭挞,又要仔细听蔡得章说话,着实苦也!

从此后宋清便为蔡得章办一些杂事,知府宅院里的人都是七窍玲珑的心思,八面进风的耳朵,一副心眼专门探听主子的动静,哪能不知道这宋干办乃是知府大人心头最得意的人儿?因此出入门上众人都尽力奉承,都不叫他的名字,只称呼“清官儿”,因此宋清虽是大半时候在内院憋得苦楚,到了外面却甚是舒活,宛如放了大赦一般。

若按着他的心思,真巴不得整天都待在外面,再不回来才好,可是他也知道蔡得章的厉害,断不容他至此,况且身边还有四个牢头儿,每次出街时日头还没有落便催着他早早回去,他只能在外面放个风儿便兜回去,又回到那铁笼子里去坐牢。

蔡得章每次见他从外头回来脸上都喜孜孜的,原本白皙的面上也有了红晕,就像是擦了胭脂一般,明显地眼神儿也灵动了,就像是放出去飞了一圈儿又飞回来的鸽子一般,从里到外透出一股活泼的劲头儿,便笑着将他搂到怀里和他亲嘴儿,一递一口与他吃酒,嘲问话儿。

起初宋清还是怕他,到后来见自己只要不违了他的家规,这位蔡九相公倒是待自己甚好,三天两头便给自己衣服、簪子、香茶之类,吃饭时也让自己坐在身边,得空儿便搂抱着说话,言辞渐渐也没有那么严厉,只是晚间捱得难受,因此宋清慢慢地便在蔡得章房内做起了新夫人。

蔡得章见宋清虽然仍是害羞,但却不怎么怕了,心中也自高兴,他是不希望自己宠爱的人怕自己的,宋清这样正好,明明是个男儿,却带了女子的娇媚,不由得蔡得章越看越爱,把他当做心头肉一般。

这一天宋清又出去散心,他在城中逛得腻了,此日便往城外浔阳江边看景,经过琵琶亭边,那琵琶亭上也有个酒家,里面有十来副座头,几桌客人正在那里饮酒。

忽然亭子里一个黑汉子探头出来叫道:“兀的不是我的兄弟?弟弟,宋清,你因何到此?”

宋清回头一看,眼中登时便要涌出泪来,叫了声“哥哥”,声音已是哽咽了,然后奔到亭子上便与那人相见,身后那跟从的四个小厮也连忙跟上去,若是跟丢了知府大人的心肝宝贝,他们回去定要脱层皮。

宋清进入亭中便与哥哥相见,兄弟两人不期能在这里见面,心中都是百感交集,宋清扑在哥哥怀里就哭,宋江搂住自己的弟弟,眼中也不由得流泪。

哭过一会儿,兄弟两个终于止住眼泪,那四个小厮一直团团围在宋清身边,这时一个叫来喜的精明之人拉着宋清的袖子,笑着问道:“清官人,这是何人?素日不曾听说你在江州有亲,怎的在这里认亲?”

宋清忙引荐道:“来喜哥哥,这是我嫡亲兄长宋江,因事来到这里。大哥,这几位都是蔡知府心腹人,来喜来福、来禄来寿四位哥子。”

宋江听了连忙拱手施礼,连称幸会,又介绍自己身边的两位同伴,乃是两院节级戴宗和黑旋风李逵,宋清也连忙见了礼。

众人都坐下后,宋清便问:“哥哥,你怎的在这里,面上又有金印?”

宋江叹道:“兄弟,说不得官司要偿了,为是天下大赦,老父写了一封书诓我回家,让我投案,天幸总算逃脱了死罪,得了个刺配江州,如今在这里服刑,好在有戴院长和铁牛兄弟照应,倒是不曾吃苦。”

宋清拭着眼泪,道:“哥哥,这件事早了早好,一直压在身上终究是个祸患,倒是这般才好。多亏了院长和铁牛哥哥扶持,可让人该怎样报答?兄长只在此宁耐,早晚刑罚期满,哥哥能够回家,也是重见青天。”

宋江叹息两声,转了话头儿问道:“兄弟,这些日子你到底在哪里?我回家时便不见你,父亲说你自从去寨子里探望我。出了门便再没回来,他托了人四处去找,直到我这逃家的都回来了,兀自不见你的踪影,如今却怎的在这里相见?你一直在这里么?”

宋清听他终于问到这件事,不由得又羞又痛,如刀剜心一般,眼泪顿时又大股流了下来,一条胳膊枕着伏在桌子上便痛哭起来,宋江问了他几遍,他只是不说,弄得宋江也急了,连连跺脚,却又不好催逼。

戴宗眼乖,见此情景便拽了李逵到亭子外面去。

李逵还一头雾水,大声道:“节级哥哥,你拉我做什么?好好地不吃酒,却要到那鸟江边看浑水?”

戴宗笑道:“铁牛,你好几日未见张顺兄弟了,我们且去江边望望,或许便能迎到他,让他再带着你到水里玩玩儿!”

李逵一下想起上一次自己在江里被淹得好,胆气也矮下去一截,闷头嘀咕道:“俺便是那般傻的?自从那日过了一遍水,一身黑皮都泡白了两分,从今后再不去水里,只在地上等人。”

宋江见他两个走了,这才拉着宋清的胳膊,说:“兄弟,你如今便说吧,他们已是去了。”

宋清这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这一副座位上果然只剩下自己与哥哥,蔡九相公的四根钉子都好心体贴地坐在旁边的桌凳上,却不能将他们请得再远了,便擦着眼泪忍着羞耻低声道:“哥哥,我苦啊!自从清风寨与哥哥相别,一路回家都还顺当,哪知到了孟州道十字坡前便逢了劫难,被一个魔王叫练赤光的将我麻翻了关在地牢里,我被他摧折了好些日子,前两个月刚刚被他卖到这里,如今便在蔡知府门下作使唤人。那练赤光空手套白狼,哪用半文本钱,便白得了八千贯,对于兄弟却是虚钱实契,一个大子儿没入手,便被知府相公得了我去。如今文契还在他手里攥着,也不知收在哪个箱子里,想偷盗都没入脚处,被他的人看得我紧,又跑不得,日日只是在那里苦捱。哥哥,我可怎么办啊?”

宋江道:“兄弟,这有何难?你写一封书信,我拜托戴院长星夜送回家去,他是神行太保,一日能行八百里,一两日便取得回书和银子,多管老父亲也亲自来赎人,那时从知府宅中将你赎回来便了。想那蔡知府虽是个厉害的,也不能一味地逼良为贱,况且这班人爱的是财,于一个从人身上倒未必很留心,他若嫌空转手了这一场,我们多与他些银钱也就是了,大不了多加他一千贯两千贯,也让他有个赚头。”

宋清哭着说:“哥哥,你这法子从前好用,如今却使不得!那蔡九相公他,他,他将我化雄为雌,每天夜里脱去衣冠学禽兽,仿佛由人变成了猴子,从没有一天放过,还发狠不许我赎身,若我敢露出这个意思,他便要弄废了我,将我变作一只没了脚的兔子,爬动不得,只能躺在床上给他玩儿哩!”

宋江恨得直拍大腿,此时他却是真的痛恨难过,非比平生奸雄作为。

宋江肚内转着肠子,思谋片刻,附耳道:“兄弟,你也莫慌,我现有个知己弟兄叫做浪里白条张顺,你要走也容易,只让他把你带上船,顺流而下转天便是一千里,他哪里找去?中间寻个河岸你便可以归家,或是在江湖朋友那里安身,从此躲起来也就罢了。想那蔡得章虽然势大,也不能搜遍全天下,你又不曾犯罪,他还能发海捕公文不成?况且他还忙着升官发财,便是寻你,也不至于寻上个十年八载,只怕找寻三月两月也就完了,到风声静息之时你再出来,那时再重新好好过日子。”

宋清凄惨地摇头道:“哥哥,这些他都想到了,他早就将我拷问明白,不但我家乡住址、家中人口他无所不知,连兄长杀了人他都知道,若是我跑了,他便安个罪名直接抄我们老家,况且如今哥哥又在这里,我若逃了,他只拿哥哥做法,相公对哥哥却没有半点怜惜之意,只怕更加难捱。”

宋江纵然足智多谋,此时也走投无路,仰天长叹道:“真是天要亡我宋公明!为因我不敬天地,不孝父母,犯下罪责,连累了你,都是我害了兄弟也!”

弟兄二人抱头痛哭,旁边座位上坐着的几个小厮看了直乐,过了一阵见他们还哭不完,那来寿儿便笑着站起来走到宋清身边,道:“清官人,罢了吧,兄弟两个见了面哭成这样,又何苦来?相公还在家等你来!你放着好日子不过,整日啼哭什么哩?快跟我们家去吧!你哥子反正就在这里,什么时候得闲儿便请相公将他召了来,你们两兄弟在府里相聚,也认一门亲戚。”

宋清被他们催逼着让走,对着这四个监押的人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和兄长依依惜别,千叮咛万嘱咐千万莫要急躁,自己便和来喜儿等人回去了。

宋江望着弟弟的背影,心中暗自悲痛。

这时戴宗和李逵也回转来,戴宗便问:“公明哥哥,兄弟怎的来到江州?如今在哪里高就?”

宋江含糊地说道:“他在蔡知府衙门里当差,煞是辛苦。”

戴宗便没有再问,心中暗道:“果然是他!早听说如今知府相公宠着一个叫宋清的,令他专管筵宴,成日与饭桶为伍,俺待在牢城营一向不曾得见,没想到竟是宋江兄长的弟弟,如此可怎的好?”

李逵却呵呵笑道:“宋大哥,你那弟弟如今可是混得好,簇新的绸子衣衫,出来还有四个小厮跟着,倒不像是办差的,竟像是个衙内一般!赶明儿你托他和知府相公说两句,早早免了刑期回家去倒好!”

戴宗见宋江脸上微微变色,忙喝道:“黑厮休要胡说!”

李逵瞪着眼睛道:“俺说的是正经经济话儿,哥哥怎的又骂我?”

眼看又要乱作一团,宋江赶忙从中解劝,三个人同回牢城营去了。

外篇铁扇子骨醉江州府(下)

宋江得知了兄弟宋清的处境,连日郁闷,却又无法可想,宋清几次托人送食物衣服给他,只是不曾送钱,一想到这些东西的出处,宋江便更憋屈了。好在宋清也知道分寸,没有让自己到蔡九知府的宅子里相见,否则自己这算是什么?大舅哥登妹夫的门么?

有一天宋江实在憋闷,便出营闲走,先去找戴宗,戴宗不在,又去找李逵,也是个没头神,又复问张顺,等闲也不来江边,宋江肚内暗想,自己相交遍天下,名声热闹,走到哪里都有人捧场,周围常常围了一群人说话,虽不是花团锦簇,却也是虎聚狼屯,不想今日有心要找人,却落得恁地冷清。

他一个人百无聊赖,便上了浔阳楼,要了一壶好酒,许多菜蔬时新果品按酒,只不肯吃鱼,然后便倚着栏杆一边喝酒吃菜,一边看外面的风景。只见那浔阳江十分宽阔,浩浩荡荡,一江清澄,江心反着天光,一片青白色。江水中荡着几条小舟,那些渔人都在船上面撒网捕鱼,时常便听得鸣榔之声。

宋江本是胸怀郁闷,对着此种情景也不由得暂时放开心绪,极目远望,想到此时只是白天,景物虽美却终究少了一层韵味,若是夜间来此处饮酒看景,那时月白江清,四面岑寂,目光投入远方漆黑的天边,便像是融入了幽玄一般,那该是何等令人心绝的景致!只可惜自己毕竟是个囚犯,虽有戴宗李逵照顾,晚归终究不妥,凡事都应适可而止,自己尊重。

想到这里宋江一腔心事又涌了上来,自己自负才干,把个郓城吏道玩儿得团团转,自觉比萧何霍光也不差些个,可叹削尖了脑袋也寻不到出头的门路,只能转而往江湖上振作,这些年来好汉倒是结识了不少,却只博得了“及时雨”的虚名,可这名声朝廷却是不认的,也救不得自己与兄弟。

自己倒也罢了,早晚有个限期,可是兄弟却又如何?听他口气,蔡九知府是断不肯放人的,每天晚上想到此时那蔡得章正在将自己的兄弟怎样熬煎,宋江心中就如刀绞一般。转回来又想到自己的蹉跎,忽忽焉老之将至,他不由得心中大恨,一时间回肠百转,向酒保索要笔墨,本想写于纸上,回头却见白粉壁上多有先人题咏,让人颇有今昔之慨。

宋江虽是精明一世,此时也是晦气星临头,倒运的时候到了,被前人的诗词唤醒心中的一点幻想,一个念头便嗖地窜了出来,想到古时英雄豪杰微末坎坷时常常在寺庙酒楼中题咏,将来功成名就时再来看,却又别是一番滋味,留在青史上也是一番佳话,我便也题在墙上好了!

于是他被酒劲催动,磨得墨浓,提起笔来蘸饱了墨汁,去那白粉壁上便写了两首倒霉的诗词,这两首诗写下去,有分教:装疯佯狂,得多少及时雨浇天下;屈身忍辱,只一把铁扇子锁朱楼。

宋江写了一回诗词,掷笔在桌上,长吁一口气,把胸中郁闷的浊气都吐尽了,一时间只觉得仿佛写出来的字句都已经实现了一般,便在那里扬眉吐气,手舞足蹈,自狂荡起来,真个如指点江山的一样。

他得意地如同狂士般又自歌了一回,再饮数杯酒,这酒劲儿便反上来,冲得他脑子昏沉如浆糊一般,唤酒保计算了银钱,还了酒钱又打赏了,拂袖扬长下楼来,踉踉跄跄,取路回营里来。开了房门,便倒在床上,齁齁一觉人事不知直睡到五更,转过天来便把昨天那事都丢到脑后,可叹他平生缜密周详,如今唯一一回百密一疏,便捅出了好大的窟窿,江州对岸的无为军有个闲住通判,姓黄,双名文炳,也是个多年读书办事之人,若论心计谋略和宋江也差不多儿,只是在宦海中一时没操持好,搁浅在滩头上。他一向和蔡得章最好,这一天又带着两个仆从,买了些时新礼物,自家一只快船,渡过江来,迳去府里探问蔡九知府。

到了府门前疑问,原来那日正好府里公宴,黄文炳不够资格进去,便和门子笑说了两句:“今儿府中安排宴席的还是小宋官人么?”

那门子笑道:“可不是清官儿么!除了他,旁人安排的也不合相公的意,有他从中调理,便是水煮的萝卜白菜,相公吃着也香甜。”

黄文炳含蓄地一笑,道:“他可方便相见么?我这里有一件东西想交给他,烦劳你通禀一声。”

说着便递过一小角银子去。

那门子得了银子,冲黄文炳一笑,道:“通判,还是你聪明。”

黄文炳这边先浸润了宋清,便去浔阳楼上饮酒散心,正好让他看见宋江明晃晃题在壁上的诗句,这一下可如同得了宝贝一般,连忙抄了下来,又反复几遍吩咐酒保休要刮去了。黄文炳得了这个晋身阶,当晚也不回家,便在舟中睡了,次日赶紧来见蔡得章,献宝一样将那纸诗词献了上去。

蔡得章看了一遍,登时乐了,道:“果然是个宝!来人,升厅!”

衙门厅上,蔡得章唤两院节级去取题反诗的宋江。

戴宗心中只得叫苦,心道:“兄长,我那日只一天不见,你怎的便做出这等事来?你平日万事周密,怎的此次竟留下这样一条老大烂尾?这一回连我也搪塞不得了!”

见到宋江说了此事,饶是宋江一生权变,此时也被逼得绝了。戴宗便给他出主意要他装疯,又说已使人星火般去告知宋清,宋江这边装疯,那边要宋清赶紧求情,蔡九知府如此宠爱他,若是他苦求饶命,只怕蔡得章也狠不下心收拾这大舅哥,那时宋江便可像无数犯了弥天大罪的大头巾一般,保得无事,朝廷官员素来贪赃枉法,此时倒有了用处。

且说厅上蔡九知府看着宋公明疯疯癫癫地被带来,坐在地当心咆哮,左右一些公人也都说他疯了。

蔡得章冷笑两声,道:“好你个宋江,我这衙门里还没唱《山门》,你倒《妆疯》了。你把我当做公子官么?你以为我是高衙内,那般不经世事的?不动大刑谅你不招!这便是‘问尔怕打不怕打,怕打莫练曲恶假。问尔怕斩不怕斩,怕斩心莫邪半点。打千打万因大胆,大胆莫怪天法严。杀千杀万因奸心,奸心云中雪难堪。’……”(注一)

黄文炳听着他前文后俚的一派乱腔,心中觉得极为奇怪,心道九相公乃是个读书精熟的人,今日怎的这般胡缠?

这时忽然有人跑上来在蔡得章耳边悄悄嘀咕了两句,蔡得章脸上微微一笑,便向下喝道:“先将这狂悖的贼子押到死囚牢里去,明儿本官再审他!”

然后又留黄文炳在府中歇息,自己便回后宅去了。

一进卧房,蔡得章便看到宋清直挺挺跪在那里,一见他进来,宋清便哭着说:“相公饶命!”不住地往地上磕头。

蔡得章大踏步走到他身边,拉住了他,笑着问:“宋清,你这是怎的了?你家相公不过是出去升厅,你一会儿不见便这么想我么?像要没了命一般。快起来,地上硌得慌。”

宋清哪肯站起身子,见他过来了,马上抱住了他两条腿,哭道:“相公饶我哥哥宋江性命!他是失心疯了,才写了那两首歪诗……”

蔡得章立刻笑着截口道:“不是两首诗,是一阕词和四句诗。”

宋清见他此时兀自有心情纠缠这些诗词章句的事情,急得了不得,抱紧了他的大腿,放声大哭起来:“相公救命!宋江是我一母所生嫡亲哥哥,我在相公这里服役,今后全靠他奉养老父,若是哥哥没了,让我父亲依靠何人?况且老来丧子,我爹爹定要哭死了!若是父兄皆亡,我一个人活着又有什么意思?相公你救我哥哥就是救了我们一家三口,求相公看在我往日尽心服侍的份儿上,从中转圜,饶了我哥哥吧,他今后再也不敢了!”

蔡得章故意踌躇道:“这件案子人证物证俱在,铁案如山,又是谋反的大案子,却让我怎样上下其手?我须是不能担这干系,这种谋逆的罪名,任谁也不敢遮掩的。”

宋清见他推辞,心中更慌,顿时哭倒在地上:“相公,小人求你了!我哥哥只是吃得醉了,行事又有些颠倒,所以才这样迷迷地做差了事,想来他自己也不知道当时写的是什么。如今天子圣明,四海清平,哪个有心造乱?个个都是吃饱睡倒。求相公放我哥哥一马,若是相公饶我哥哥性命,我今生做牛做马报答相公!若有半句虚假,让我将来堕入阿鼻地狱!”

蔡得章说千说万只为等他这一句,闻言便笑着弯下腰去扶宋清,口中道:“我的亲亲,何必这般郑重?既然是你的哥子,你与我好好说知,除非有人告到天子面前我便拦不得,其他任他什么大事我都能化成小事,再把小事化无,几首闲词算得什么?你今后乖乖地,你的哥哥我自会给你照应,保他平安百岁!小郎,你快起来,莫要跪疼了你!”

宋清被他死拉活拽这才站起身来,蔡得章给他扑撒了袍子下摆的灰尘,又让送脸盆手巾来让他洗脸,都收拾完了,这才拉着他坐在床上。

宋清此时兀自不敢全信,写反诗是多么大的罪名,自己一求蔡九相公居然就应了,这就好像方才还是满天乌云霹雳,一转眼便云开雷隐,又见了光明。

宋清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相公,你真的答应了?莫不是哄我么?你可莫要这边瞒得我好,那边便将我哥哥定罪!他若是有事,我也活不得了!”

蔡得章笑道:“瞧你那小家子气,多大点事,也值得急成这样?我既然答允了你,这事便没个不成的,你是素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阴司地狱报应的,凭是什么事,我说要行就行。不过你赌咒发誓说这一辈子都在我身边,这一句话可也要算数,你晓得我是个记性好的,若是将来你负了此言,却莫要怪我依律罚你。”

宋清抽泣着说:“小人不敢!我这一辈子都是相公的人!纵是我家里拿银子来赎,我也不回去的。”

蔡得章满心欢喜,解了他的衣服便调笑起来:“心肝儿,你这样才对!你既然这样痴心,相公定然也不负你,你这一生便在我府里安身立命,定然抬举得你体面。你若果是诚心,将来我便把你那卖身文书烧了,还你自由身,再给你寻一门好亲事,你依靠着太师府,这一辈子还愁什么哩!我的乖乖,你往日倒是无般不顺从,只是相公一让你品箫,你便扭扭捏捏的,逼得急了还会哭泣,如今我应了你这么大件事,你还要推搪么?”

宋清脸上一红,虽然难堪,却也只能说:“小人不敢。相公要我怎么,我便怎么。”

说着便屈身凑到蔡得章胯下。

蔡得章笑着拉起他,道:“小肉儿,你莫慌,你家相公可不是个趁人之危的,若此时你含了那东西,便是我逼迫于你了,且等这件事情办完了,我们再慢慢说。”

宋清被他抱在怀里亲吻着面上和嘴唇,这一刻不知怎的,心中竟有一丝甜滋滋的感觉。

蔡九知府说到做到,果然同着黄文炳三弄两弄便将宋江的案子弄得没了,但他却也没有就这么轻易放过宋江,借口宋江失心疯了,把他在囚牢中严加监禁,这一回宋江虽然吃喝都足够,却是不能出去,成日只圈在一个笼子之中,弄得他着实烦躁无比,但大难不死之余,却也不能再求别的。

这一日宋清来看他,见兄长正如困兽似地在牢房中团团转,平心而论,蔡得章算是对得起宋江了,这单身牢房干净通风,只是与外面街市江河宽窄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宋清见哥哥面色还好,黑中透亮,显然是蔡九知府特意关照过,因此伙食甚好,保养得不错,便也放了心,拿出一帕子物事递给宋江,道:“哥哥,兄弟这里有点银子,你留在身边打点,虽是相公有留意,但我们总不能不疏通,这便是纵然上面有活水,下面沟渠也要修。”

宋江接了过来,掂了掂里面的物事,倒颇有些分量,他叹了一口气,道:“辛苦兄弟了。兄弟,你在知府宅子里还好么?”

宋清脸上一红,点头道:“最近倒是还好,相公如今更信我了,时常给我些金银,他从前不肯给我钱的,只怕我跑了。府中众人也都待我好,除了夜里差事费力,我在那府里住得还算舒服。”

宋清有许多话没有说出来,如今他倒是在蔡得章羽翼下待得习惯了,亮出一条身子缠绞收缩如同像在练赤光身下一般,却又有一桩在练赤光手中时得不着的好处,乃是那蔡得章对他不是一意压服,多少存了些怀柔之意。

自从把他完全抓在手里后,倒是格外体贴了一些,不再把他整日安放在自己卧房,不分昼夜让他随时伺候,而是在旁边耳房中给他置了一副铺盖,晚间偶尔也让他在那里歇息,白日不呼唤他的时候,他也可在自己房中自在悠闲。蔡得章又给了他好些东西,抽屉里放置不下,宋清便买了个樟木箱子装着,还拿一把小小的两鐄铜锁锁了。如今他身家可是与从前不同,只银子便成日十几二十两带在身上,腰上还挎着钥匙。

府中上下人等见蔡得章抬举他,谁不凑上来捧哄?都是清官人清官儿地叫,宋清抬眼望去,迎面的都是笑脸,他心里要做什么事,时常不用自己开口,便有人巴结奉承上来,在这府中除了蔡得章,俨然是一个小主子,再没个不顺心如意的。这乃是在内宅,到了外面衙门里来往的公人无论多高品级,见了宋清也都是满面赔笑,一口一个小宋官人,说话凑趣儿哄着他高兴。

回想从前,别说在练赤光那里,就是在宋家庄务农或者随着哥哥被江湖好汉们恭敬时,也没有这般体面,往日钦敬哥哥的人说得好听乃是江湖豪杰,说得直白一点不过是犯法逃家的人,都不做正经行当,跟着他们在一处,早晚被带到火坑里去,受他们敬仰又有什么有脸面处?因此如今宋清对兄长从前的作为倒颇有些不以为然,希望兄长与那些人远着些儿。

宋江点头道:“兄弟,你也休要怪他,哥哥被害一事倒不干蔡九知府事,都是黄文炳那厮三回五次点拨知府教他害人,这便是君是明君,臣是佞臣。你便在那里安心宁耐着,切不要惹事,否则可没有好处。”

宋清自然点头答应。

这时宋江忽然神秘而又得意地说:“兄弟,你可听说最近的传闻么?京师街市小儿童谣四句道:‘耗国因家木,刀兵点水工;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耗散国家钱粮的人必是家头着个‘木’字,不是个‘宋’字?‘刀兵点水工,’兴动刀兵之人必是三点水着个‘工’字,不是个‘江’字?这个正应为兄身上。那后两句道:‘纵横三十六,播乱在山东,’合主俺宋江造反在山东。那蔡九知府以是忌讳我也,这便是不招人妒是庸才!太师公子也忌我三分!”

宋清听了大惊,忙道:“哥哥休作此想,这乃是造反杀头抄家灭门的勾当,如今我一家人都过得太平,哥哥虽是暂时不得自由,待我慢慢央告相公,早晚有放出来之日,哥哥千万莫要邪了心,这话若是与旁人说知,又是一场是非,我兄弟的安乐日子便从此到头了!”

宋江被宋清迎头喝止,脑子里也清醒了一些,暗想连自己的亲兄弟都不赞成自己,反而视作祸水一般,自己若是真的干了,还不知他会怎样埋怨自己,不但不感激自己救他出苦海,反而以为是自己耽误了他的好日子,这又是何苦来?于是宋江一颗心也冷了下去。

这一天蔡得章府中又宴会宾客,前面厅上热热闹闹,后面一个小院子里一个青衣男子守着一个石桌正喝酒吃菜,桌子上还搁着一把洒金纸扇,不时便拿起来扇几下,倒也逍遥自得。

他喝了一杯酒,用筷子夹着碗里的东西正在嗍着,忽然有人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登时把那人吓了一跳,口中的食物也掉了出来。

他回头一看,忙站了起来,撅了嘴道:“相公,你怎的恁地吓人?倒唬了我一跳,差一点卡在喉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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