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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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水浒传]难上梁山作者:李千重

第13节

苗雪山让周通将衣服穿上,周通把刘太公的陈年衣裳往身上一套,登时一阵咧嘴,这衣裳也不知在箱子底压了多少年,一股霉味儿,不但颜色减了,样式也不时兴,原本虽是鲜亮衣裳,如今穿着却又老又丑,煞是难堪作怪。

周通穿好衣服之后,苗雪山便催逼着他到堂上去拜见父亲,周通起先百般不肯去,却禁不住苗雪山的大力,将他轻轻提了起来,就像拎一只小鸡子一样,更何况他下半身还麻着,只有上半身能动,就只剩下半截儿的霸王,更加奈何不得。

最后周通生怕更加丢脸,只得说:“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就是了。”

苗雪山微微笑着,说:“你还走得动么?”

周通恨得咬着牙说:“能!我又不是风瘫了,怎的不能走路?”

苗雪山这便将他放下,让他两脚着地,那周通脚底一落到地上,身子登时便歪了一歪,膝盖弯曲几乎要摔倒在地上。苗雪山登时笑了出来,伸手在他腋下一托,把他那摇摇欲坠的身子扶住了。周通狠狠瞪了他一眼,软着脚被他挟持着往前面去。

到了堂上,不见刘太公,其他人也都不见,只留一个庄客伺候。

苗雪山问他:“太公在哪里?大王要拜义父哩!”

有庄客答道:“不知哪里去了。”

苗雪山扬眉道:“你们是他家庄客,怎的把个老太公弄得不见了?速速去找,盏茶之内务要找到,若是找不到,大王便让他那一伙喽啰去找,不把你这个庄子翻过来也不算,岂不闻‘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那庄客一听这仙风道骨的道长说出这般狠话,吓得连忙跑了下去,到后面找他家老太公去了,边跑还边埋怨:“我今日恁地晦气,其他人都贼溜地蔫溜了,只有我木头脑壳,像根桩子似地杵在那里,被他抓了个现成当差。那班人也不义气,跑路怎的不叫上我?难怪俺媳妇惯常和我说,莫往静悄悄的所在去逛,只怕有鬼祟,果然是如此,今后倒该多听听媳妇的话才好。”

庄客到后堂请出了刘太公,刘太公本待不来,奈何这两人都不是好惹的,如今也只能过得一时算一时,因此便如戏台上的木偶一般,被人家提着线儿安排摆布。

苗雪山请老太公坐在正当中,拉着周通便拜。

周通冷笑道:“你弄了这么个泥菩萨让我拜,也不知他敢不敢受?回头却将这泥胎偶像打碎了他的!”

刘太公一听便如坐针毡,屁股直往起抬,就是坐不到落实处。

苗雪山笑道:“少要啰嗦,我游历红尘这许多年,若是连你也治不住,便空在深山中辛苦修道了。还不快跪下给爹爹施礼?”

周通被他脚尖在膝盖弯处轻轻一点,两条腿便再也站立不住,不由自主地便跪了下去。那苗雪山还不依不饶,只让他叫“父亲”,周通咬牙切齿地只得叫了一声“父亲”,心想真是时世比人强,没想到我小霸王也有栽这么大跟头的时候,我如今且先忍耐,等着鸟道士走了,我再摆布这老儿,务要娶了他女儿方好,我周通是作定他家的女婿了!

刘太公在椅子上捶胸顿足地说:“罢了,除死无大事,便是官府砍头也只是一刀。人活百岁终有一死,可惜了我的女儿唉,她还青春年少,今后可怎样度日?”

苗雪山故作不解地说:“太公,何必忧虑?回头将你女儿另行聘嫁便完了,莫不是她有一个山大王的义兄,今生便嫁不出去了不成?对了,你女儿可接回来了么?倒该让她拜见兄长。”

刘太公连连摇手,道:“不曾回不曾回,有你们在一日,也不敢让她回来。”

苗雪山笑道:“老太公,你莫将人只作贼看,你不知‘浪子回头金不换’?今后那桃花山敢就好了也!如今便请安排些酒食来吃,这新婚之夜可真是耗人体力。”

刘太公见他要酒饭,这却是最好办的,忙招呼庄客们烫酒烧肉,这时那些先前躲了的庄客不知从哪里又都冒了出来,送上一壶好酒,又端上两盘精肉,还有一只熟鹅,几样下饭菜蔬,又搬来一盆白米饭,一笼屉馒头。

苗雪山抄起筷子便大口吃肉,偶尔也去夹两筷菜蔬,吃的畅快香甜。那周通虽是恼恨,但他昨夜熬练了那许久,肚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之前睡去还不觉得,此时一旦醒转,那饥火便格外旺盛地烧起来,想到自己又不是妇人,讲什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便也拿起竹筷吃了起来。

刘太公陪坐在一边,见他俩开始吃饭,心中便念了一声佛,暗想:“上天保佑,这霸王肯用我这里的饭食,苗道长走了之后他若是来寻仇,有这一饭之恩,总也好说一些。虽不指望他如同韩信一般回报漂母,但起码能饶下性命。”

周通狼餐虎食吃了个沟满壕平,抚着肚子长出了一口气,身上总算有了力气,连下面也仿佛活泛了不少,感觉血流往脚下去的速度都快了,一会儿或许便可自在走路。

他把眼只顾去看刘太公,看得那老汉脖子里直冒冷气,心道:“女儿呀,这强人兀自不肯干休,莫非最后只能舍了你出去救命?”

周通只等苗雪山吃饱喝足,两人便各奔东西,自己再重新做成这头亲事,连被这贼道士羞辱的利息也要在桃花庄讨回来,哪知苗雪山吃完后一抹嘴,便冲着他笑道:“周郎,我们到你的山寨上去吧,我们既成了一家人,总不好分离的。太公放心,今后那山寨有我在那里教导向善,再不欺压人了!”

太公听了以手加额,不住念着诸天神佛的名字,道:“今日总算断了根了!”

周通顿时惊得嘴里能塞进一个鸡蛋,用手点指着苗雪山说不出话来。苗雪山看了他这个样子,便像看见了台子上丑角做戏一般,乐着掰了一块馒头便塞进他嘴里。

第四章

周通一张面孔拉得老长,原本的雪貂脸硬生生成个驴脸,脸上阴云密布,那样子浑不似新婚洞房刚出来的,倒像是在衙门里吃了官司一样,惹得那一种小喽啰好不奇怪。

有人大着胆子上来询问:“二哥哥一夜洞房过后怎的恁不欢喜?莫非是那刘小姐是个草物,不中哥哥的意?又或者那婆娘看着娇娇弱弱的,其实竟是个悍妇,成亲第一天便要辖制老公?便是新娘强悍,带回山寨慢慢调教也就是了,怎的新婚夫人没有带上,却领了这么个道士回山?”

周通没好气儿地瞪了那问话之人一样,呵斥道:“洞房洞房,你就晓得男女之事,满脑子不想别的。昨儿晚上都睡死了么?我昨夜恁地晦气,想你们过来帮忙,却无有一个进门,如今才落得把这一个道士请回山中供养。头上还戴着花做什么?还嫌不够倒霉么?都摘了去!”

那些喽啰们被他发作得莫名其妙,心想那刘小姐莫不真的是个女瘟神?二哥哥往日何等英雄,都被她逼勒成这样,这头亲事乃是二哥哥上赶着强逼做成的,早知如此,当初不要逼贼似地也罢了。喽啰们忙用手扯去头上野花,不多时苗雪山居高临下再望过去,马后面跟从着的一群人脑袋上原本红的黄的山花都已经不见了,一眼扫去只剩下一群乌压压的人头。

苗雪山噗嗤一乐,转头对周通说:“大王何必如此撒气?让小的们也为难,你做哥哥的,倒该体恤下情才好。”

一番话说得两旁小喽啰纷纷点头。

周通眼见他收买人心,恨得不住磨牙,低声道:“你这贼道士,平白做什么好人?他们都是俺的兄弟,却不是你的兄弟,你便再弄小巧,也不能与你归心。”

苗雪山笑道:“真是个小心眼儿的大王,霸王之心度道人之腹!我且问你,你山上还有个大大王,他是何人?”

周通见他问自己的大哥,便得意起来,洋洋地说:“道士,我说与你听!这桃花山原来是我独占,后来有一日有个客人从这山下过,我带着人下去厮杀,被他赢了我,我便拜他为大哥,让第一把交椅教他坐了,留他在山寨上为大寨主,我俩一起落草,缓急也有个照应。我那大哥非比寻常,乃是打虎将李忠,善使枪棒,当时一条棒儿戳得我好!莫看你赢了我,若是与我那哥哥相见了,定然把你打翻,到那时押回山寨,让爷爷将你都戳回来也!是会的,你如今便走了,所谓你走你的云游道,我过我的桃花桥,我们两不相干,昨夜的账也不算了,否则,看我怎样收拾你!”

苗雪山抿嘴乐着说:“要赢你,原也不须太高的本领,真正打虎的人还未必会取这个名字,那人原来敢是在街头使枪棒卖药的?你为人虽然小气,却有这一点好,心思不算过分狭窄,安得下人,倒是圆通得很,否则也做了王伦第二。你想得倒好,打量着将我哄走了,你再去桃花庄二进宫找他那女儿,重作女婿,把昨夜的欠账都补回来,可是盘算得美!我若是让你得逞了,也不是雪山林子里修炼的仙长!我在那严寒地方待腻了,如今正想换个温软的地儿养着,你这里满山桃花,倒是让人的心也暖化了,强赛过整天看白雪,我且在这里住上几十年再回老家。”

周通听了心里暗暗叫苦,本想将这道人吓走,可这人却是不信邪,定要跟着自己往那强盗窝儿里去,自己这样算不算引狼入室?也不知李忠哥哥能否敌得他过。

山寨中,李忠坐在聚义厅上,正欲差人下山来打听做女婿的二头领如何,忽然有两个小喽啰跑了进来,一脸惊疑迷惑。

打虎将登时便问:“你们昨儿跟二哥哥下山成亲,可快乐么?那刘太公招赘女婿,定然也少不得你们的酒肉!”

一个小喽啰显然比旁人精细许多,道:“大哥哥听禀,昨儿的事细想来有些蹊跷,俺们只当与二哥哥洞房的是刘小姐,哪知今儿早上他却是与一个道士一起出的房,还拜了刘太公作义父,却不是岳父,然后二哥哥还把那道士带上山来了。我一路上看二哥哥面色不是很好,全不是新婚风流快活的模样,却好似吃了大亏,对着那道士畏首畏尾,好像老鼠走在猫儿身边一样,莫不是那道人害了他?如今两个正往山寨里来哩!”

李忠听了大吃一惊,道:“莫非俺那兄弟被人绑了肉票儿不成?敢是被人监押着回来的!这便是黑吃黑,江湖上惯常有这样的事情。这却马虎不得,待我披挂了出去看!”

于是李忠穿了银锁子甲胄,带了一顶青纱头巾,绰着枪骑着马便感到山寨门口,举目往前一看,只见自己的兄弟果然忍气吞声被一个道士驱赶着往山上来。

李忠这下更证实了心中所想,大喝道:“兄弟,你怎的了?那道士是何人?”

周通一见李忠早有准备,灵机一动,便回头对苗雪山说:“道长,我大哥性子急躁,想是错怪了道长,待我过去和他分说分说,管情就接你上山吃酒游玩也。”

苗雪山只作不知,笑道:“那敢情好!你快过去分说,若是耽搁些儿,只怕你那大哥就打过来也!”

周通见他放松了自己,心中大喜,纵着马一溜烟儿便赶到李忠跟前,此时他总算见了亲人,又周围都是自家的喽啰,自觉有了倚靠,心里一宽,眼泪便掉了下来,叫了一声:“哥哥救我一救!”

李忠上上下下打量着他,见周通穿的不是昨儿下山成亲时那件罗袍,如今这件衣服式样老旧,花色土气,料子的颜色还透着黯淡,仿佛那上面的染料都被灰尘吃去了一样,这件衣裳穿上了不像是威震桃花山的小霸王,倒像个偏僻乡村的土财主一般,李忠惊讶地说:“兄弟,你这是怎的了?我看你衣服虽俗,倒是完整,红巾还戴在头上,衣裳也没有扯得粉碎,头脸也还完好,没有半点青紫,只是你那脖子上怎么红红的?倒像是被几十只蚊子叮咬了一般,如今才三月天气,便有这么多蚊虫么?”

周通哭道:“哥哥呀!你莫要只看表面,我如今乃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着外头倒好,里面全是伤哩!那牛鼻子老道将我好一番折辱,便是教训老婆也没有他这般狠手的,下半截儿便如同瘫了一般,好在是坐在马上,上身在马鞍子里卡得稳稳的,马驮神像般将我驮了回来,若是让我走路,只怕便要爬回来了!”

李忠听了大怒,用枪尖指点着苗雪山,道:“兀那贼道,你敢是行刑衙役出身的么?你饶是打了人,外表还看不出半点伤来,你便是将人害死,仵作也只验个暴病身亡,这般瞒骗世人!我今日便要取你的性命,为我的兄弟报仇!”

说着他挺枪便刺。

苗雪山笑吟吟看着那枪尖直冲自己胸口扎来,不躲不闪,当那钢枪的尖头堪堪抵在胸前时,他一只手倏地便握住了枪头。

李忠见他把枪尖抓住,登时更加恼怒,暗想:“你莫不是疯了?一只手怎的攥得住我这柄枪?我便照直往前捅,在你胸口戳上一个窟窿,看你那手能怎的!”

李忠双臂使力便往前刺,哪知那枪尖就好像嵌进岩石中一样,纹丝不动,再一看苗雪山满面带笑轻轻松松正看着自己,仿佛此时他手中抓着的不是要人命的枪头,乃是一枝花一样。

李忠咬牙鼓腮往前使了几回力,那枪都不动分毫。李忠这下可急了,这人是怎样的神力,竟然晃也不晃一下的?

他脑子一转,忽然想到,这恶道定是一心往外使力,自己一直把枪往里贯,岂不是正和他的力气相顶?若是出其不意换个方向,敢就是顺水推舟轻便省力!

于是李忠顿时便转换了力道,握着枪柄就往怀里使劲,哪知对面的道士微微一笑,李忠登时便感到枪尖仿佛是被一个铜箍箍住了一样,卡在那里就是拔出不来!

于是李忠在那里推推拉拉,一会儿弓起胳膊往前扎,一会儿又拽紧手臂往回扯,往往突然之间便调转方向,只是无论他如何机智灵活,那枪头都如同焊在铁块子里一般,就是不肯动一下。

这时只听道人朗声吟道:“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平明寻白羽,没在石棱中。”

念完了诗,道士竟捏着枪尖将它折断了,然后把那一块捏扁了的钢条扔在地上。

李忠周通和一众喽啰顿时都如同见了鬼一样呆瞪着苗雪山,这时苗雪山还不算完,两只手一前一后握着木头枪杆,后面那只手里便洒下木屑来,然后那只空了的手便倒换到前面,另一只手便开始捏枪杆,这样不住换着位置,眼看着那枪柄就不住缩短。

李忠怔怔地看着道士捏枪柄,一时间有些傻了,浑未发觉自己被道士拉扯着竟渐渐向他靠拢去,如同被人牵着的马匹一般。

这时周通在后面叫:“哥哥快松手!敌不得了!”

李忠这才醒过神儿来,再一看自己与道人的距离不足三尺,若是再不放手,片刻之后便撞到他怀里去了,于是急忙撒枪撤手,拨转马头往后连退了几十步,一直退到周通身边,咂着舌低声和他商量:“兄弟,这道人你是在哪里撞来的?如此厉害!按照我山寨的门风,倒该让他作大寨主才好,我便作第二,兄弟委屈一下,只好作第三也罢。若不如此,怎消弭得这场灾祸?”

周通带着哭腔,道:“哥哥,你怎知我遭的这罪!留他在这里,便是要害死我了,若能想法子哄得他走,我情愿作小喽啰也罢!”

这时对面的道人在马上攀折了树枝,一根根随手都射在两旁的树干上,没入树身两寸来深,枝枝都仿佛利箭一般,把一伙山贼看得目瞪口呆,伸出来的舌头都忘了缩回去,若再长一些便好充吊死鬼。

苗雪山从容地说:“两位大王,你们可商量好了么?贫道却是没有什么耐性的,不耐烦久等,你们还不接我上山寨么?却让人等到何时?”

李忠见了他这般本事,一颗心彻底凉了,虽是觉得对不起周通,却也只得和他说:“兄弟,你也看到那道人的手段,似此怎强得过他?今日这山寨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我们如今好好地将他迎上山去,还能混个好情面,若是不然,等他打上山去,我们便都作降虏了,兄弟是个通达之人,如何这个也不知?日后若是那道长逞凶,无论拳头脚尖,哥哥都和你一起受着,也是我们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周通抽泣着说:“只怕哥哥那时便不肯这样!”

李忠听了有些不乐,道:“兄弟恁地小瞧人,俺打虎将却不是畏刀避剑之人,定与兄弟同生共死,只是这件事却说不得只得如此。那位道长,俺兄弟不是你的对手,按照山寨家规,便请你上山做当家大寨主,原本的大头领降作第二,第二地降作第三,从今后俺行二,我那兄弟周通行三,诸般大事都由你管,这般可使得么?只怕你嫌俺们山小,容不得猛虎。”

苗雪山笑道:“容得容得,这便是放虎归山!孩儿们,咱们一起回山去也!两位兄弟请了!”

周通眼看着苗雪山笑得满脸花,立刻便入了戏,行动言语颇有大寨主的风范,难不成是从前干过的?原本只当他是个犯了淫戒的恶道,哪知竟是个江湖上亡命的强徒,自己从此在他手下做事,可不是仰人鼻息么?若是他再逼着自己干那羞耻的事,自己可怎么拒绝大哥的命令?

因此周通两眼含泪,只得跟着上山去了。

第五章

分金聚义厅上大排酒宴,新来的大头领苗雪山坐在正中,两边陪着李忠和周通,一众小喽啰都在外面饮宴,笸箩里盛着大馒头,盆里是热气腾腾的炖肉,酒桶里是散白酒,今日寨子里添了新头领,众人以是高兴。

周通坐在厅上看着下面如此热闹,心中更加不是滋味,暗想:“这都是什么乌龙的鬼事情?俺下山结亲,倒结出来一个道士,被他在黑洞洞屋子里淫了一夜,连脸庞儿都未看仔细,第二天却奉他为当家人,相伴着在这里吃酒,按理这不应该是我新婚头一天的大庆么?怎的成了庆贺新寨主的宴会?让人好不忿气!”

周通越喝心中越难过,他虽不太通文墨,此时也无限感慨起来,那酒都作苦水儿顺着脖子后面下去了。

苗雪山在厅上兀自大吹法螺:“兄弟们今后有我带着,定然发财,也再不必畏惧官军,从此在这桃花山上逍遥自在,仿佛东胜神州傲来国一般,自成一个世界,倒是也好!”

喽啰们很多都见过他的手段,有人还大着胆子将那被捏扁了的枪尖捡起来看,只见上面明晃晃三个指印,如同拿模子锻造的一般,当下舌头都僵硬了,更加死心塌地,回来和伙伴们一说,那班喽啰个个敬服,把苗雪山看得天神一般,如今有了一个这般厉害的大寨主,自家却也硬气。

众人吃喝了一阵,都有了酒了,苗雪山便说:“今儿酒足饭饱,该回房睡觉了,三弟,你来扶我回房。”

李忠见周通苦着脸,忙道:“大哥哥,已经叫小的们收拾好了一间齐整房屋,我和三弟送哥哥回去吧。”

苗雪山回头笑道:“有劳二弟,不过我来山寨,寸功未立,还是先莫要另占单独一间房舍,我与三弟意气相投,我俩便作一处睡好了。三弟,你躲什么?大哥还会害你不成?”

苗雪山看着似醉了,脚下却煞是灵便,三步两步便赶到躲闪着的周通身后,伸出一条胳膊,手掌如同铁爪一般攀在他肩上,痛得小霸王“哎呦”叫了一声,登时想起山寨外苗雪山捏枪尖的情境来,顿时不敢再逃,只能像个拐棍儿一般被苗雪山拄着。

苗雪山回头对瞠目结舌的李忠说了一句:“贤弟高谊,请自安置。”便搭伏着周通肩背,逼着他将自己扶回他的房间。周通欲待将他随便带进一间房屋,哪知苗雪山精乖,又令一个小喽啰在前面引路,周通想将他带到斜路上去都不成,因此只得一步一颤地把他领回自己的房屋。

一进入周通的房间,苗雪山的酒立刻就醒了,身子也站直了,清明的眼神嗖嗖嗖地便在屋子里扫了起来,见这房中桌椅床帐虽然不是富贵人家精雕细刻的样式,做工却也不粗糙,都结实耐用,尤其是床后面摆着两口大箱子,上面都挂着沉重的锁头,显然主人极是看重。

苗雪山看了便问:“那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你一个男子,也要这么多四季衣裳么?”

周通脸上一红,扭过头去说:“都是些金银细软之物。”

苗雪山点头道:“原来都是劫掠来的不义之财,倒是发家得快!”

周通恨得牙痒痒的,暗道:“你若是不想入这一行,又到山寨里来做什么?乳老鸦笑话猪儿足,原来灯台不照自!你自道奉公守法?你也吃这井里水,无所不为,清洁了些甚么儿?还要说人!”

这时苗雪山又说了一句话,让他满怀腹诽登时都抛到九霄云外:“兄弟,我们上床睡觉去吧!”

周通立刻想到昨晚自己与“娘子”睡觉的情景,头发根都炸了起来,惊慌地道:“要睡你睡,我却不睡!”

苗雪山咯咯一笑,把搭在周通肩上的手只一推,周通便噔噔噔往前抢了几步,正趴倒在他自家那张黄杨木大床上,而下一刻苗雪山的身体便压了上来。

周通挣扎着叫骂道:“你要睡便自己睡,压着人家做什么?难道垫着我这一身骨头,你便睡得好舒服么?”

苗雪山不理会他的捣乱,一径将他的衣服都剥下来,把他赤条条丢到床上去,自己把守着床口,将自己身上的道袍小衣一件件脱下来,然后在周通满眼惊恐的神色中上了床。

周通昨儿鏖战半夜,今天只歇息了一个上午,中午吃了一顿满饱的酒饭后,此时外边正是大清白日之中最慵懒的午后,除了巡山放哨的喽啰,满寨子里其他人都倒头大睡下午觉了,窗户前几只蜜蜂嗡嗡飞过,采摘漫山的野花,安静的院落中只能听到这一点声音。他虽是个粗人,不懂得“花光寂寂,静日绵绵”,却也觉得这时辰甚好,酒足饭饱之后果然好该躺倒在床上挺尸,只是如今却多了这么个吃人的魔头,让自己怎么敢躺下酣睡?

因此周通此时见苗雪山上了床,便恐惧地用胳膊在身子后面撑着床,两条腿屈起来倒换着不住往后退,那样子便如同一个倒退的蚂蚱一般。

一直退到床的最里面,缩在床犄角,看着不断逼近过来的苗雪山,周通怕得都要哭出来了,他带着鼻音说:“你,你到底要如何?昨儿一个晚上还不够么?”

苗雪山看到他那狼狈样子,笑道:“三大王怎的如此胆小?竟像孩子一般地哭了!瞧你蜷缩在床角,哪里像个占山为王的山大王?世上山贼尽多,似你这般脓包的却少,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任是如何挨打也不叫喊的,你怕的什么?眼角儿都湿了!你这般没气概,怎做得大王?难怪这好端端的桃花山都被你弄得局促了,好小家子气!你道是已经陪了我一个晚上,今后便想断绝了,你与那刘家小姐结亲,也是一遭儿就完么?少不得被你长年累月地霸占。怎的你作丈夫时便唯恐时日太短,换了别人作你的丈夫,连一夜都嫌长?我好教你知道,你既入了我手,今后有一两万个日子要捱哩!”

那周通一时急了,竟真个扳着手指头算了起来,一五一十,三五一十五,想看看到底有多少年。

苗雪山的笑容更大,道:“不用再算了,我直接报个数给你知道,百年不过三万六千日,抹去零头,一万日便是二十七年,两万日是五十四年。你倒是会算账,平日你这山寨上劫了财货都是你拢账的么?敢是个账房先生!”

苗雪山说话间用手抓住周通一只脚脖子,往下一拽,便将这小霸王拽得身子往下一出溜,躺在了床上。周通被他抓着两只脚踝左右一分,宛如山寨上酒宴时撕烧鸡一般,便将自己两腿大大地豁开,原来那紧夹着的地方陡地一开朗,三月的春风便登时吹了进来,那湿热的阴部被摊开晾着,就像人家晾晒潮湿的棉被一样。

周通昨夜乃是黑漆漆如同蒙着眼睛一般被他强占,什么也没看见,虽是突如其来的劫难,但无知者毕竟无畏,此时午后阳光正好,灿烂妩媚,因此他便将苗雪山全身上上下下看了个一清二楚。

只见苗雪山通身雪白,只有两个地方有颜色,一个是胸部,一个是胯下,胸脯上两点红豆,胯下却是两色,私密处一簇黑密密的毛,毛发下面悬垂着一条深紫色肉棒,那肉柱又粗又长,威武狰狞,此时正直撅撅地竖立着,瞧那拧眉立目的样子倒仿佛一只野兽一般,周通眼睛一花,竟觉得那东西似乎长出爪牙来,张开血盆大口要将自己吞噬净尽。

周通不由得惨叫道:“妈呀!这玩意儿怎的恁大?”

苗雪山用手蘸着药膏给他淘弄了几下,便昂着性器笔直地往他那桃花洞里插,眼见周通杀猪也似嘶叫起来,苗雪山便笑道:“你乱叫什么?不怕你那群小喽啰们笑话!只不过是给你将肠子清一清,你便叫成这样,若是被官府捉住打板子,不知你又叫成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你如今遇到我还是你的造化哩!若是不给你改了命,遇到那般除暴安良的罗汉,一顿拳头脚尖,定打得你打得一身伤损,亲事照样不成,还不得这般快活哩!”

周通抹着眼泪说:“你道你这是好承受的么?我倒是宁可给人打一顿拳头,也不想被你插进肚子里去!外表倒是没有破皮,受的全是内伤!我现在总算知道妇人的辛苦,俺小霸王如今只是被撑开肠道便如此苦痛,妇人生育孩儿之时骨盆都打开了,生生是个分筋错骨手,俺以后再也不夸说硬汉了!”

苗雪山只顾一个劲儿往前捅,周通不住地“啊啊”惨叫,仿佛那东西真的会捅杀他一般。

苗雪山被他吵得着实有些好笑,便说:“你昨儿又不是没有挨过,已经不是处男,何必叫得像失贞一般?你如今叫嚎得倒是比昨夜还惨!明明经过昨儿那一轮,蜀道已经被扩开了一些,入进去没那么艰难了,你怎的倒仿佛更难受了一样?”

周通呜呜哭着说:“昨夜里黑咕隆咚的,人家什么都看不见,傻傻地只顾往里吞,如今看得清楚了,还怎么受得?这便如同趁人转身的时候一刀砍下去,虽是人死了,却也不受痛苦,若是眼睁睁看着刀子挥过来,可是害怕得很!”

苗雪山点头认真地说:“倒是有些道理,今后我干你时,只将你眼睛蒙了便好,然后再碾压上磨,若还是怕,再与你几碗酒吃。今儿你喝得不算多,昨夜在桃花庄左一碗右一碗,倒是喝得不少,借着酒劲儿倒是不怎么害怕,后来还颇有些得趣儿,真是‘酒壮怂人胆’,一碗酒下去,倒改了性情了。”

周通更想哭了,将自己蒙了眼睛碾磨,当自己是驴么?还让自己喝酒壮胆,自己除非醉死过去,否则总是苦恼,但若是每次都睡死过去,那就不是喝酒,而是服用麻沸散!

周通痛恨地说:“你这人当真不义气!你今日头一天上山入伙,便这般折磨人,你便奢遮杀,到底是山寨大头领,我也叫你一声大哥哥,我不中也是你伙里一个兄弟,你怎的这般强横逼人?今后还要在一处打家劫舍哩!却不怕人心背离?”

苗雪山笑道:“正因你叫了我一声哥哥,我才如此疼你哩!换了别人,我还未必有心思上他,你当我是饥不择食的?这便是‘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至于山寨里今后的营生,我过得几日倒要好好管上一管,由不得你们胡作乱闹的。”

周通仰着身子被他做了几回,慢慢地体内便酥麻起来,不住地哼哼,过了一阵,苗雪山又将他翻了过来,从后面顶入。

周通虽是浑身发软,下体灼热,此种境况却是倍感羞耻,见苗雪山就着这个姿势几次三番不肯放开自己,只顾将自己的身子顶得往前一撞一撞,然后又将自己拽回来,他忍不住咬牙说道:“苗雪山,你骑了这么半天,还没骑够么?已经射了这么多,你还有料么?小心精尽人亡!”

苗雪山笑道:“小霸王,你虽不是千里马,但一匹驽马却也有别样的趣味,我骑着你,虽不能纵横大江南北,只在床上驰骋也是好的,你却也只能被人骑,再休想那踢雪乌骓了!”

苗雪山被周通几句话勾起了恶趣瘾头,下面迅猛抽插起来,口中还不住说着“驾!驾!”真把小霸王一个长条健壮身子当做白马一般。周通这时才知自己是作茧自缚,悔不该方才提醒了他,倒让这恶道又有新的话头儿讨口头上的便宜,却只能暗自后悔不迭。

苗雪山上了桃花山后,一连三天什么都没干,就是和周通窝在房里干事,恰似新婚夫妻如胶似漆一般,如同根部互生的树木拆分不开。

这时李忠也得了讯息,每日周通在房里干嚎,哪能传不到他耳朵里?打虎将也是毫无办法,他只是个小强人,如今遇到了大强人,也只得忍受。

到了第四天头上,苗雪山终于把周通从屋子里提了出来,说是要游山。

李忠这时才得着机会看看自己的兄弟,只见周通脸儿都黄了,庞儿上足瘦了一圈儿,眼圈儿肿肿的,鼻头上微微泛红,嘴唇也厚了一点,只可惜看不见身上,还不知被糟蹋成什么样哩!

李忠暗自跌脚,暗想:“难怪那日兄弟百般不肯接纳这苗雪山,果然是个邪魔,想自己那兄弟从前成日家威风要强,霸王似的一个人,如今唬得可怜。若是那苗雪山真的不管不顾,房中事伤了他的性命,可该如何是好?只是凭着我的能为却说不得,如今只是能摘出我去也罢了。”

第六章

李忠作引路人,相伴着苗雪山游山,那周通则如同被监押定的囚犯一般,苦着脸被这新上任的山寨之主攥住手腕拉扯着只顾跟着行。

苗雪山山前山后看了一遍,只见好一座桃花山,果然生得凶怪,四围险峻,单单只一条路上去,四下里漫漫都是乱草。一座主峰之外连绵不断又有许多山林,那周围的山峰上也是林木茂密,不时惊起飞鸟,显然林子里野物极多。

苗雪山点头道:“端的好富庶去处!汝等守着宝山,却只知虚耗,还要去外面求财,真是捧着金饭碗打劫,好不经济!今日我来了,少不得与你们改上一改,如今且等我仔细看来,再通盘谋划。”

然后苗雪山把周通送回房中告诫了一番后,便独自一个儿到周围群山中踏青赏玩,将及黄昏时才回来。

周通见他去了,本想打拴了包裹逃亡,却不知这苗雪山使了什么法术,但得他走到门前,一只脚往门槛外一迈步,立刻就像踏在烙铁上一样,吓得他急忙收了回来,连试几次都是如此。

他心中暗想:“苗雪山那个妖道定是设了门限,将大门防守定了,如今我只从窗户跳出去便了。”

哪知他一只手刚撑在窗棂上,登时一阵皮肉生疼,周通大叫一声,忙不迭地收回手来,只见手心里红了一片,只差不曾发出烤肉香。

周通这一天便如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屋子里不停地转着,一会儿去门前试,一会儿又用布垫着手去窗边探,凡百般的法子都用尽了,只差拆了屋顶,却哪里走得出一步?

门口伺候着的两个小喽啰见三大王在里面从门口到窗边来来回回地踅,一回一跳脚,一回一抖手,都不知是何道理,暗自揣想:“莫非三哥哥被大哥哥连日管教,竟憋出个急心疯了?”

有人赶紧去请李忠,李忠太太平平进了周通的房子,见自家兄弟急得满头是汗,眼见着眼红面赤,甚是上火,便问:“贤弟,你这是怎的了?难得大哥哥去巡山,你也且散淡散淡,便躺了歇着养养精神却不是好?若是他回来了……”

李忠连忙住口不说。

周通急得差点哭了出来,道:“哥哥,你如今还着这些不疼不痒的话来哄人,你不知我每日受的那罪!若不趁他此时不在赶紧走脱了,等他回来我又要见天儿坐天牢哩!何时能够出头?莫非一辈子便被合在缸底下,密不透风地关着?”

李忠皱眉道:“你若真要去,我也不好深劝,却怎的不走出去?”

周通跌脚道:“便是不知怎的,我踏门槛,门槛是烫的,我爬窗户,窗户是热的,眼见得这房子四周便是一圈蒸笼,只有中间清凉,把我圈定在这里走不得哩!”

李忠暗想,难怪像蒸锅里的螃蟹一样到处乱窜哩,脸红脖子粗,都要蒸熟了!

打虎将放心不下,便在房中把小霸王厮伴了一阵,眼看着他在屋子里穿梭般地窜着,急得跳脚,最后终于筋疲力尽,消耗得软了脚,跌坐在椅子上,垂头丧气,李忠这时便把一些好话来劝他,中午又叫小喽啰送了酒肉来两人吃,自频频地给周通劝酒。

周通眼睁睁看着其他人走进走出都顺顺当当,脚下踩的都是厚土地,不是热铁板,只是不知为何轮到自己时便要做怪,生生变成了一副镣铐,显见得这屋子是专门监守自己的,如今竟然是画地为牢,只对付自己一个!周通一时间只恨不得将别人的两只脚拿过来,安在自己腿上。

此时李忠又来劝酒,周通一则是走跳得累了,腹中饥饿,二则也是心中苦闷,如今对着知己兄弟半吞半吐了一些苦水,越说心里越惨,少不得便多吃了几碗,酒入愁肠,不觉便沉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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