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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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人都说这儿不好找。你先沙发上坐,我给你倒点水。”春风没有去坐,他打量着这个工作室,大概有一百多平,中间没有墙隔开,放眼望去,全是他创作的作品,有的是半成品,有的用白布盖着,也不知是什么。路平远见春风四处张望着,便把水放到小茶几上,对他说,“看到你的画了没,北边墙上。”春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了,他再走近一点,那画面就更清晰了。是一块浮雕,做的很立体,仿佛是真的。春风用手摸了摸那个身影,仿佛真的摸到了雷耀阳,他赶忙抽回手来,转身看到路平远在看着他。他尴尬地走向别处,没说一句话。

春风左看看右看看,突然他在一个拐角看到了楼梯,“上面是你住的地方?”他问路平远。

“对,上面是卧室。”

“我可以上去看看吗?”春风一颗好奇的心被激起。

“可以啊。哦,对了,你不……”路平远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啊”的一声叫,他赶忙冲到楼梯口,看着春风用手撑住楼梯的第三阶,膝盖跪在第一阶上,路平远边扶他边说,“第二阶楼梯是坏的。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路平远自责得很,因为他觉得以前阶梯间的间隔窄,他想弄得宽一点,便打算隔层抽掉一块木板,没想到还没弄完,就出了这种事。

“没事儿,可能是老天对我的惩罚。”春风想起自己做的决定,心里难受得很。

“呵呵,关老天爷什么事儿,你不要瞎说。”他看春风不打算上去了,便搀着他往回走。

“路…大哥,我这样叫你好吗?”路平远笑了笑没说话,“那我怎么称呼你,你…”

“就叫我路大哥。”他让春风坐到沙发上,听到春风小心的痛呼,“怎么了?我看看。”他慌忙检查春风的腿,卷起裤腿,看到膝盖上擦破了皮,血丝冒了出来。路平远皱了皱眉,起身要去找药箱,却被春风叫住了,他说没事儿,不用麻烦。路平远心里愧疚得很,偏又没有别的方法能弥补他的过错,一时心情憋闷到极点,脸色也不大好看。

“路大哥,你叫我来你工作室就是为了让我看你拿走的那幅画,做成的雕塑?”

“嗯,也是想让你能和我合作,给我点建议。”路平远被春风的话拉了回来,“你就站在你的角度,评价我的作品。”

“可我不太懂雕塑啊,会被你笑话的。”

“就是让你这个外行说说,我听听。”

“那我说了,你别笑话我。”路平远作了一个请说的手势,“其实,你可以让雕塑走出来。我的意思是,可以用不同的材质,比如玻璃、钢铁、陶瓷之类,还有不同的颜色,不要拘泥于同一种材质和色调,可以相互融合,让雕塑更生动鲜活,和油画一样,和彩色照片一样,甚至像身临其境一样。而不是放眼望去,都是一个土灰色。”春风越说越起劲,发觉路平远皱了眉头,才不说了。“对不起啊,我是个外行,不太懂的,你别生气。”

“没有,说的很好,特别好。”路平远像看一个宝贝一样看着春风,“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给我带来不一样的东西。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一定不能拒绝。”春风不自然地点了点头,他好像从没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

“想吃什么?”路平远看春风想要拒绝的样子,“不能说不。这样,我带你去个好地方。”不容春风答应,他就拽着春风往外走,生怕春风会跑掉。

窗外的行人大多是三三两两的学生,有的背着画夹,有的挎着书包,有一个人默默走着的,有情侣说说笑笑的,有打扮特别怪异的。“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春风扭过头看着路平远问道。

“前面是我曾经上过的学校,一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咱们先吃饭吧。”路平远给春风夹了一块鱼,顺手给他简单挑了挑刺。一个男人如此心细,怕是对每个人都这样吧。春风嚼着路平远夹得鱼肉,这样想着。

“看,我们的街头蕾丝艺术。”春风看着眼前破旧的墙面上绽放的一朵朵华丽的蕾丝花边图案,心中的震惊是不能掩饰的,他的眼睛还没有移开墙面,又被路平远拉去了另一条小路,那是伤痕累累,坑坑洼洼的一条小路。往地上看去,都是一些蕾丝浮雕,在大片大片的破败水泥路上盛开着。春风心中由原来的震惊转为一种单纯的美好,他嘴角扬着淡淡的微笑,边笑边低头走着,像是寻找宝藏一样,一直寻到路的尽头。

“怎么样?”路平远一路跟着春风的脚步,终于等到他停了下来。

“这是你们?”春风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全是,我们只是帮忙而已,是学校里一对蕾丝的创意,你懂的。”春风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她们那时候特别嚣张,我们只能跟随她们的脚步。”

“那你们……”

“没事,都过去了。春风,一切都会过去的。回过头来看看,常常觉得自己当初特傻,可是谁不曾傻过呢。你和雷耀阳的事,我只劝你别太傻。”路平远突然奔跑起来,跑向那堵伤痕累累又美丽惊艳的墙,春风不知所措,也紧跟着他跑起来,他们在那堵墙面前停下来,“看这些让你感到美好的东西,都是挨过无数刀子的。”春风不说话,“我们走吧。”

他们一路沉默着,各怀心思,路平远送春风到学校,春风终于张口,“今天谢谢你了,你也回去吧,路上小心。”

“春风!有时间去我那吧,一起探讨探讨。”路平远没想着春风会同意,可是春风真的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了,留下他一个人在原地窃喜。

这几天,雷耀阳给春风打了几百个电话,之所以是几百个,是因为春风不接电话。他把手机调成静音,扔在宿舍的床铺上。他没日没夜地在画室画画,甚至不知道自己画的是什么。有一天晚上,他在画室画画到凌晨,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睁开眼睛,看到面前的印象派油画,不禁在心里嘲笑起自己来。

雷耀阳站在他面前的时候,春风用手捂着脸,从左到右不停摇头,突然他的头不动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打算放弃了?”春风一动不动,也没打算放下手来,然后把头扭到一边,看了一下,放下手来。雷耀阳挡住了他的光。

“我没有放弃。”春风俯身去拿画笔,雷耀阳上去抱住了他。他们在黄昏最后的一抹光里一动不动,直到外面的灯光照进窗子。

春风更不爱说话了,连晚上和耀阳的通话时间也短了不少。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像只能等着命运的宣判。他去过路平远那里一次,他告诉路平远,现在画画不像以前那样精致,小的细节都看不清,他心里烦闷,画画也受到了影响。路平远心里很高兴春风能告诉他这些,春风拿他当大哥一样,希望他能理解这种心情。路平远也的确理解,可是他不知道怎样去宽慰春风,这是他欠缺的一种能力。

“路大哥,你说,我出国真的好吗?”

“不要勉强自己,如果真不想去,那就不去。”路平远心疼春风,他不该是这个样子,他应该是除了画画心里什么都没有,当然心里有自己也好,一点点也好。

“不去,那怎么办?”春风手里拿着平刀在一块废弃木头上瞎戳。路平远看得心惊胆战,可又不敢去阻止。

“你先喝点水吧。”春风双手去接水杯,路平远顺便把刀子收好了。

“其实出国也好,可以看看外面的世界,对不对?”春风在心里劝说自己,他简直是除了画画,百无一用。

“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联系国外的一些朋友帮你,没关系,别担心。”路平远很想抱抱春风,可未免觉得突兀。听到路平远说这些话,春风感激地望了他一眼,虽然不知能不能依靠他,但是现在这样一句话就足以宽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一章

路平远这些天心里一直惦记着春风,他给法国的几个朋友打了电话,他甚至为春风安排好了以后要走的路,他私心地想把春风的人生和他绑在一起。他从没想过要拆散春风和雷耀阳,但是他不能让自己的生命里没有春风的存在。

路平遥已经给哥哥打了好几个电话,就是没人接,她心里越发焦急,就怕她以为的就是她以为的。她不想春风和她哥哥分手,也绝不能让他们分手。她看着春风这段时间出奇的安静,而这安静不同往常,分明是带着忧伤的。以她的直觉,肯定是和哥哥有关系。当路平遥气喘吁吁地正要按门铃的时候,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哥哥的来电。

“哥,我就在你工作室门口,开门。”

“出什么事了?这么着急。”路平远手上的泥点子还没弄干净,他微微翘着手打开门。

“你是不是和春风分手了?到底怎么回事,春风那么好,你…你可不能伤害他。”路平遥前脚踏进门就劈头盖脸一通指责,敢情这亲哥哥在妹妹眼里还不如一个外人。

“平遥,我和春风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怪我一开始没给你解释清楚。”路平远往乱糟糟的沙发上一坐,看着天花板说,“我不是他男朋友,你误会了。”

“我误会?怎么可能?哥,你不喜欢春风吗?”路平遥见哥哥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不喜欢春风,还是春风不喜欢你?”

“都不是,我们只是普通朋友,不是你想的那样。”路平远无奈地说。

“你骗不了我。是春风不喜欢你对吧,我就知道,春风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不会和你同流合污。”路平遥看着沮丧的哥哥,也没再说什么,只是觉得可惜,她好不容易放手了,因为春风和哥哥在一起了,那也是不错的结局,可是天不遂人愿,路平遥决定去找徐春风。

看着春风专注作画的样子,路平遥真不忍心打扰他,她从窗户那巴望了半天,最终决定等着春风。十二点半的时候,路平遥忍不住了,她抓着包三步并作两步朝春风走去,一把夺过他手中的画笔。

“你吃不吃午饭啊,画画画,不要命啦!”春风抬头看了路平遥一眼,只一眼,头又低下去。他不知道她来干什么,她貌似已经很久没来找过他了。“我们去吃饭吧。”路平遥语气温柔下来,她方才怎么能冲春风吼呢。

“我吃过了,你自己去吧。”春风不看她,从她手里把画笔轻轻拿过来。

“我一直在外面等你,你吃过的是早饭吧,或许,你早饭也没吃!”路平遥随口而出的话就证实了她的猜测,她总是这样,脑子还没想清楚,嘴巴里先说出来,说出来后一想觉得自己说的真是太对了。春风没搭理她,他不想应付任何人,他把自己圈在悟空画的小圈里,谁也进不来,碰到就会被顶出去。可是路大小姐是谁,或许,她是八戒,一拉就把他拉出来了。

食堂里,丁冬、金小萌和汪然端着餐盒看到了路平遥和春风,他们面对面坐着,路平遥拿着筷子不停地夹来夹去,而春风只是默默低头吃饭。金小萌看了一眼丁冬,难怪这小子今天要和我们一起来食堂,敢情路大小姐是陪旧爱吃饭来了。汪然的眼镜微微一眯,抬手扶了扶眼镜,春风最近不太对劲,本来以为他和他表哥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现在看到路平遥和春风在一起,莫非路平遥又开始纠缠春风了?

他们三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朝春风走去。丁冬尴尬地问,“我们能坐这儿吗?”

“可以啊,不过,只剩两个座位了。”路平遥大方地做出邀请的姿势,丝毫不觉得难为情,或许,她觉得自己真是光明正大的,没必要遮掩什么。

金小萌和汪然端着餐盒识趣地走开,转过身后,金小萌冲汪然吐了吐舌头,嘴唇上划过粉嫩的颜色,紧接着又抿了抿,“有好戏看了。”汪然没说话,他不敢看金小萌,点了点头以示同意。他们在丁冬的右侧方坐下,做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专心吃饭。

路平遥本来打算趁吃饭的时机问问春风,他到底和哥哥怎么回事,现在可好,丁冬像个不让和陌生人说话的丈夫一样坐那里,弄的她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单纯让春风吃点饭也好,他最近瘦了。

“我和你哥就是能谈得来的朋友,你误会了,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春风说完这话就起身走了,他本是不想说话的,可是他不能给路平遥再找他一次的机会。

汪然突然叹了口气,对面的金小萌抬起脸来看他。今天的汪然貌似和春风一样忧愁,不过他知道春风为什么忧愁,却不知道汪然为了什么。“你怎么了?饭也没吃多少?有事?”

“没事,我有点不舒服,你快吃。”汪然看着金小萌那一脸的单纯,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一样,更加没了吃饭的欲望。他一手拄着下巴,一手用筷子挑着餐盒里的米粒。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看医生?”金小萌看着汪然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吃不下去了。

“没事儿,不用。你快吃吧,吃完我们回宿舍,休息一下就没事了,可能是太累了。”也许真的是太累了,他每天和这个人在一起,可这个人只当他是好哥们儿,他为了他去了玻璃厂,差点弄伤自己,可眼前这个人一点也不知道。他也不觉得委屈,只是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金小萌快速往嘴里扒饭,两个腮帮子鼓鼓的,他冲汪然指了指自己的嘴,意思是说自己很快就吃完了。汪然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走到画室门口,春风看到了雷耀阳。他瘦了,他们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在心里默默地说。雷耀阳靠着墙的身体慢慢直起,走到春风面前,他心疼地摸了一下春风的小脸,又颤抖地收回手。虽然现在走廊里没有人,他们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

这些天雷耀阳做了很多斗争,他和妈妈一直在斗争,他用争吵换来辱骂,他用沉默换来冷漠,他用绝食换来自由,他所做的一切他都认为值得,因为他拥有一个值得他这么做的人,现在这个人就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能给他一个交代。他恨透了现在的自己,他真想带着春风远走高飞,去一个陌生的城市,谁都找不到他们,他们无惧别人的眼光,他们敢紧握彼此的手。

“以后不要来找我了,你听舅妈的话吧,她是为我们好。”春风不敢看雷耀阳的脸,他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他了,他似乎能看到对面那个人快速起伏的胸膛,他不想再与他对峙,绕过他往前走。

雷耀阳一把抓住他,强迫春风看着自己,“很久不见,这就是你最想对我说的话?”春风闭着眼睛不看他,“你看着我,再说一遍。”雷耀阳把春风按到墙上,他要春风说实话,不,他不要他说实话。

“我们是好兄弟,一开始…我们就不该开始。”春风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地说。雷耀阳没说话,拽着春风进了画室,把门插上,把窗帘也拉上,春风看着他疯狂的举动,不由颤抖地问,“你要干吗?”雷耀阳没回应他。雷耀阳推着他,把他逼到墙角,他慌乱地碰倒了一个瓶子。雷耀阳的按着春风的头不让他动,粗重的气息让春风不由地屏住呼吸。雷耀阳的吻像猛烈的雨点迅速落下,春风笨拙地回应着,心里却不安得很。雷耀阳的手开始在他身上乱摸,春风抓住了耀阳的手,可堵不住他的嘴,黑暗中的耀阳变得惊人的放肆。春风的手臂不停地挥来挥去,不止一次地打在雷耀阳的身上脸上,可这只会让雷耀阳越发强硬。终于,春风一动不动,任他妄为,可是那人却停了下来。

“春风,你叫我一声哥哥。”

春风闭着眼不说话,他嗓子紧的发疼,声音有点哽咽,“哥…哥…”他眼角的泪划过脸颊,在黑暗中,谁也看不到。但是雷耀阳心里能感觉到,他慢慢松开春风,拖沓着走到门边。

“春风,你以为你以兄弟的名义,就能摆脱我,摆脱我的母亲,太天真了。”门缝里透过来的光亮照着他的身躯,他的眼睛亮的出奇,最后消失在黑暗里。

春风靠着墙的身体慢慢蹲下,他胡乱擦了擦脸,用手指理了理头发,安静了一会儿,又起身去拉开窗帘。突然的光芒照得他睁不开眼,他转过身,朝画夹走去,又拿起了画笔。他脑子里满是雷耀阳那犀利的双眼,他把所有的颜料都挤在调色盘里,拿着画笔擦出了雷耀阳在阳光下冲他笑的样子,他多想雷耀阳总是微笑着看他,可是以后怕是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路平遥走进画室的时候,春风已经恢复了原样,连倒下的那个瓶子都被他放到一堆静物里,看起来很一切都很和谐。

“你怎么进来的?”看到路平遥,春风很惊讶。他唯独没有关门,他现在无比的懊悔。他看着眼前的画,恨不得拿块布把他盖起来。可是已经晚了。

“我看你饭没吃多少,给你买了点东西。”她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那里面是她专门为春风买的饭菜。

“我不饿,你出去吧。”他注意到自己明显的意图,他像是在刻意隐藏什么,这样只会勾起别人更大的好奇。

“好吧,不吃就不吃。你在画什么,这么认真,连饭都顾不上吃。”说着,路平遥就冲春风走了过来。春风现在可以胡乱在画上涂两笔,把它弄得乱七八糟,让路平遥看不出是什么来,然而,他没有。

“这个人好面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路平遥看着画,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啊!这个人不是你那个表哥吗?”

“你还有事吗?我想一个人安静会儿。”春风觉得自己的意思太明显了,语气也不是友善的,路平遥肯定会放下东西就走。可是,她没有。

“你是不是有心事?”

“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是不是跟你那个表哥吵架了?不对,你们有什么可吵的?可是,你为什么画他的头像呢?他也不在这儿。哇,春风,你不看着模特就能画这么好。不对不对,这说明你胸有成竹啊。那么,你一定是观察你表哥……”

“我出去了。”春风放下画笔就往外走,他实在是想一个人静静。

而路平遥此刻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那就是你观察表哥很久了的缘故,否则怎么可能画的这么传神。那么,春风喜欢他表哥?天啊!路平遥突然捂住嘴,好像道出了天机一样,其实她没说话,只是一直在心里默默念着。

春风一个人在校园里安静隐秘的小路旁坐了一会儿,他决定去找苏玉珍,他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他要出国。他没想过后果,只想逃脱。

苏玉珍接到春风的电话后就一直在家里等他。她去民政局咨询了,她没有权利收养春风,各项条件都达不到,她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她没想到春风会主动要求出国,可见这个孩子还是比耀阳做事成熟。

“舅妈,我…”春风说不下去了,他心里突然对出国有了恐惧,一想到自己要离开这个熟悉的地方,离开自己喜欢的人,他的心里空落落的。出国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了。他开始后悔自己打电话的时候太草率,太冲动。

春风一路忐忑地往家走,他和雷耀阳的曾经像电影镜头一样在他脑海里频频闪现。他不能放弃耀阳,他不要和他做兄弟。

到了家里,苏玉珍就坐在沙发上等着春风,春风告诉苏玉珍他要出国。也许,现在的放弃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团聚。

“我知道,我支持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些条件,否则,你对不起我这么多年对你的心啊!春风。”苏玉珍说得恳切,春风怔了一下,原来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春风不敢看她,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二章

春风经常做一个梦。一片雾蒙蒙的天地,他的爸爸妈妈挥着手越走越远,直到再也看不见。雷耀阳突然出现,拉着他跑,一直跑,直到遇见光明。在法国的这几年,没有一样东西真正属于自己,至少做的梦还不是那么令人心酸。

他说着流利的法语,当然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才会说,碰到中国人他想多说两句,可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好像失去了语言能力,也许,一直都是这样。雷耀阳总是说他说的少,做的多。

春风看着盘子里的煎鹅肝,无比想念雷耀阳的鱼香肉丝,不放辣椒。他对面的法国姑娘一直冲他说笑,他机械地回应,拿起酒杯狠命地喝了一口又一口。天知道,他多想回去,红酒的醇香在他喉咙里酿出苦味,眼睛立刻跟着泛酸。

“春风,我们的建议怎么样?”张进是路平远的死党,他一直照顾着春风,从春风来法国的第一天。可以说,他对春风无微不至,当然,因为路平远每天都在线上嘱咐他。张进心里明白,路平远对春风有意思,可是,春风好像并不知情。张进叹口气,碰了碰春风的胳膊。

“张进,我要回国。”一句话说完,春风已经靠在了他肩膀上。醉了,不醉才怪。张进看得出春风今天的心情很不好,他笑着向对面的姑娘赔罪,架着春风离开。

回国对现在的春风来说,不是最好的选择。至少,在事业上,并不是。i杂志的两个记者很想采访春风,可是春风就是一再拒绝。他表现的淡漠,令那两个姑娘很是为难。方才的会餐春风没说一句法语,最后的结束语也让张进摸不着头脑。来法国七年了,现在要回国?有没有搞错?张进一边拧着毛巾,一边抱怨。我为什么答应路平远照顾这么一个人,不懂风情,不懂交际,不懂生活,不懂享受,什么都不懂!只知道画画,画画,画画。当然,他不得不承认,现在春风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春风一切都不懂的成果。张进叹口气,懒散地坐到沙发上,手机突然响了。

“喂,路平远,你要不要每天这样啊?告诉你,老子受够了,不伺候了。我真不明白,你看上他哪了?就知道画画,除了画画还是画画,你说你…”

“春风怎么了?你这么生气?”

“春风春风春风,就知道问春风,人家从来没问过你,你打算单恋到什么时候?”张进替路平远打抱不平。

“他今天怎么样,这才是重点。你不要扯别的。”张进像泄了气的皮球,软塌塌地倒在沙发上,他无语望天花板,深深地翻了个白眼。“你说话啊!”李平原听不到自己想听的,继续追问。

“他想回国。你知道,他现在在法国有多抢手,今天晚上i杂志的两个记者约春风谈采访的事,结果他…”张进陷入无语状态,“他喝醉了。”

“喝醉了?”电话这头的路平远显然有些惊讶,他还不知道春风能喝酒。

“喝醉倒是小事,关键是他整个晚上没说一句法语,一直用国语跟我说话,我在中间有多为难多尴尬,你知道吗?他…”张进又抑制不住进入控诉状态。

“他经常喝醉吗?”

“这不是重点好吗?”张进大声回应。

“对我来说,这是重点。”

“好!大爷我伺候不起,不伺候了。从明天起,不,从现在起,春风的一切我都不管了。他爱干吗干吗,跟我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张进边说边气愤地来回踱步,终于找到正确的方向,他走到门口处准备换鞋走人,“我这就走!”还不忘说一句狠话。

“张进!照顾她,求你!”一向气傲心高的路平远突然用这种低沉又可怜的口气跟他说话,他倒是一下不知该怎么办了!“我恨不能瞬间移动,但是我不能。我法语学得还不好,而且,他可能不愿意向我求助。张进,拜托你,看在我曾经替你…”

“好了好了,你不要总用这事儿压我,我这辈子还还不清你了是不是?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可是…”张进心里憋着坏,故意不说。

“可是什么?”

“可是,你就是不怕我近水楼台先得月?到时候你可别怪我啊?”怕了吧。

“七年了,要得早得了。你没戏。”一句话把张进堵得翻起了白眼。他就是看不惯路平远这副志在必得的嘴脸,早晚你得吃苦头,哼!

春风第二天打电话告诉张进,他要接受采访。张进张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太阳真的可以从西边出来?他得寸进尺,“那么vision的采访呢?一并接受了吧?”

“中国,在中国能看到吗?”

“呃,你是说杂志吗?能啊!到时候你在中国也出名喽!”张进掩盖不住内心的欣喜,可还是忍不住要问,“春风,你为什么突然答应接受采访,难道昨天那两个美女记者在酒里下了什么迷魂药?”

“没有,我只是有点想家。”春风不知道那还能不能称作家,那个家里还有没有他的位置,大概没有了吧。张进听着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再一次出神,春风还有家?他从没见过春风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

arant是法国新生代服装设计师,她的作品以创意的布料印花和剪裁备受时尚界关注。她无意中在春风的画展上获得灵感。arant很好奇,一个名叫leo的男孩子,为什么画风是如此柔软细腻。于是她在画展上挑中三幅作品,找到负责人说要买画,但她十分想见见画者本人。张进那时候恨不得春风能立刻出现在面前,当然,春风没有出现。原来arant想用春风的几幅作品当布料的印花图案,但她不能擅自引用,而且她还露出想和春风做朋友并进一步交往的意图。张进无奈地耸了耸肩,却还是敌不过arant那失落的眼神。他答应arant帮她联系春风,但不知道结果如何。

当张进把事情说清楚后,春风只说了一句,“你看着处理吧。”张进傻眼,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让他们见面。否则,春风会直接拒绝啊!就这样,arant和春风认识了。而且他们第一次见面就相谈甚欢,当然,他们的话题太专业,张进不太感兴趣。

arant今年春夏的设计主打印花风,主题是“巴黎的春天”。当模特们在t台上展示完她的作品,arant从幕后走到前台,她朝大家鞠躬后,特别感谢了一个人,名字叫leo。于是,人们站起来热烈鼓掌的同时,深深记住了这个名字。虽然leo这个名字是个烂大街的名字,但他们此刻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神圣。人们被这场秀所折服,生在巴黎,却不知巴黎竟有这样美的景色。“巴黎的春天”会让巴黎今年的春天更美,因为那些印花裙。当然,还有一个名叫leo的神秘人。

i作为法国知名设计杂志想做一期leo的专访,他们通过各种途径,终于找到春风。可春风的态度令他们一再失望。当接到张进那个答应接受采访的电话后,那两个美女记者欢呼的声音响彻整个杂志社。

“自然呈现出无穷无尽的状态。每天、每时、每分都会呈现出新的东西。”

“这片花海仿佛是在跟我对话。在落日的余辉下散发出的温暖光芒,激起我创作的兴趣。”

“人们常常向我提供情况,说有个特别美的景色一定要我画下来。但这些景色常常不仅

是景色,而更加是色彩、色值与形状的结合。这些都来源于画者自身敢情的回馈。”

“让自己充满好奇与想象,你的画就是你的一部分,亦是景色的一部分。”

“leo眼中的光与色”。春风更加优秀了,他比原来更善于表达,当然,只是关于画画。路平远抚摸着杂志上春风的照片,他还是那样云淡风轻。路平远合上杂志,拨通了张进的电话。

“为什么答应杂志社给春风拍照?”

“为什么不答应?人们只知道leo,可法国有多少个leo?要让他们知道leo是个中国人,他的中文名字叫春风。这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啊!你…”张进自顾自地说着。

“骄傲个屁!”

“喂,你太没劲了啊!你嫉妒春风啊?你…”电话被挂断了,张进莫名其妙地嘟囔了一句“该死的”。

“你在和谁打电话?”春风拿着水杯走过来。

“哦,没谁。国内的一个朋友。”春风应该没听到谈话内容吧。

“张进,我想回国。”

“为什么?在你事业最辉煌的时候?我不觉得这是个明智的抉择。”

“你觉得我只能在法国辉煌?”春风很少说这种自负的话。不过,张进觉得这确实是事实,以春风在法国艺术界的影响力,回国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因为自己是春风的经纪人,所以春风才会这么辉煌。张进不忘在心里自我得意。

“什么事?”张进在和春风结束交谈后立刻给路平远回电话,他忍不住把春风要回国的消息告诉给路平远。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客气点?还想不想知道关于春风的情报了?”

“说。”张进翻了翻白眼。

“春风要回国啦!”

“什么时候?”

“具体时间不详,不过肯定是近期。怎么样?是不是心里特高兴?”电话那头没有声音,“高兴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知道了。”路平远挂了电话,无法形容心里的滋味。他何尝不想让春风回来,可是他又不忍让春风回来。真是矛盾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节

恋耽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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