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三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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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仅是伊什塔尔——他什么都没找到。

就像是顷刻间,在人间飞扬跋扈的神明都退回了天空的最高层,并且隐了更深、人类无法触及的位面。

让他的一腔憎恶无处发泄,这怎么可以允许呢?

那一日的记忆直到如今还无比鲜明,并且,就算过去比几十年更长的时日,也注定不可能忘记。

被伊什塔尔偷袭,胸膛被贯穿的时候,埃迪想,不行啊,果然差得太多了。

巨石下,抚摸着卢卡斯仅剩的那只翅膀时,埃迪想,不行啊,必须变得更强才行。

在这之前,他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他从没有失去过自己重要的东西。

人类的范围内,他是最强的。

但若是遇到远超人类范畴的存在呢?他又算得上什么。

所以说,即使面上看不出什么,表面上,这个男人还是无比耀眼的,好像什么挫折都不可能把他压倒。

但实际上,埃迪还是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他得细细品尝,牢牢地铭记在心,并以此作为让自己绝不妥协、一定还要再往前进的动力。

——还要变强。

于是,他的血液,他的骨和肉,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在如此激烈的情感的带领下,将他朝着所期望的方向推进。

最后,确实变强了。

虽然他觉得还不够。

可变得更加强大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欣喜,他体内的所有细胞都在嘶鸣,沸腾的血肉也在咆哮。就算再“死”一次也无所谓,一定要将过去的愤恨洗清才行。

……然后,第二次意想不到的打击就来了。

完全无法逃避,连另辟蹊径都没办法,直接把他砸懵了。

报复的对象都不见了,他还报什么仇?!

可恶。

可恶。

可恶!!!

此时的埃迪就处于愤怒到了极点还无法发泄的状态,他满心不甘,只觉得这里的神基本上都是要跟他作对的。

“妈的。”

他咬牙切齿。

因为愤怒,冰霜自脚下扩散,顷刻间就把这附近的土地都变成了冰面。

而埃迪再一次离去之前,却是挥手,用一根冰锥刺穿了散落在地的那一尊破碎的伊什塔尔雕像。

冰锥穿刺过后,只剩下头部的雕像顿时四分五裂。碎片在飞散的过程中,又凝结成冰,再一次破碎时,便连些毫灰尘都未能留下。

“这里没有,我就去别的地方再找。”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一定,要把‘神’,从他们的地盘揪出来!”

*****

埃及,被法老统治的这片广袤土地,正如旭日一般,萌发着璀璨生机。

这是无比平凡的一日,又恰逢午后,排布整齐的街道间行走之人最多的时候。

孩童绕开只用一匹布铺在地面而成的各式摊位,大叫着在屋舍与行人组成的缝隙里穿梭,笑声却没能盖过街上热闹的气氛。

这里也拥有如今的时代最鼎盛的王朝,来自异邦的商人捕获到了商机,自然从远道而来,混迹其中。与当地人截然不同的肤色、发色、瞳色,在人群间显眼,却又不那么突兀。

当然了,人群中响起的不止是欢笑,还有涉及到许多方面的要事或是繁杂小事的交谈声。

“那个消息,你知道了么?”

“当然。回来了,回来了!神保佑我们战无不胜的法老。”

“听说前天,王子押解着俘虏从街上浩浩荡荡地走过,结果我那天出了门,没有看到那一幕,实在是太遗憾了。”

谈论的内容可以大致地总结。

才登基一年的法老拉美西斯逝世,他壮志勃勃的儿子塞提即位,成为了统治整个埃及的新任法老。

法老便是埃及的王,至高无上的统治者。这位新任法老不打算放弃即位前远征叙利亚的行动,刚成为法老的第一年,便继续了远征的行动,并且,在不日前顺利归来。

关于那段话中的“王子”,还得再多做一番解释。

法老塞提的膝下有两子两女,其中,长子很早便因病而死,仅剩的次子便顺理成章地成为了皇位的继承人。

王子名为奥兹曼迪亚斯,虽然养尊处优地长大,但他无愧为深受父亲喜爱的继承人,自小就展现出足以胜任法老之位的优秀素养。

年轻的王子从小便接受法老的教育,十岁进入军队任职,如今刚过十三岁的他,就接过了押解俘虏回到都城的任务,向未来将归属于他的子民们展现自己同样不容小觑的身姿。

也就是说,不仅是刚登基的法老,这位年纪轻轻的王子也给人们留下了相当深刻的印象。

他们期待他的成长,颂扬他的机敏和勇敢,也对王子心怀期待。

穿过繁杂的平民区,都城的中间地区是军队的驻扎地和官员住宅区,更深的地方,屹立着富丽堂皇的皇宫和神庙。

那些平民的私下谈论根本无法穿透那般遥远的距离,传递到真正尊贵之人耳里。

所以……

谁也没想到,因为一个意外,或者说失误,王子的完美形象差点就要在平民们的眼前打破。

事情是这样的。

初战告捷,随着俘虏一起从异国的土地押解而来的战利品无比丰厚,其中就包括了一匹骏马。

单说是马还不对,那理应是一匹神骏。

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浑身的毛发同样乌黑油亮,它的体态组合更是完美,每一块肌肉都似乎蕴含着力量,奔腾起来,就如一阵乌云般的疾风。

然而,最重要的是,据说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人能够驯服这匹马,只能强行用人力压制,将它关在笼子里,而不是让它载着人飞驰。

这个笼子漂泊多里,最终运到了底比斯。

塞提让人唤来王子,本是想要让他来瞧一瞧这匹不得了的马,但奥兹曼迪亚斯踏入宫殿,看到神骏的第一眼,便笑了出来。

“父亲,这是你要送给我的礼物吗?”

奥兹曼迪亚斯虽然在问,但从那闪动着的目光,已经能够明了他那笃定一般的心思。

塞提愣了一下,没想到奥兹曼迪亚斯开口就这么说。

不过,思绪一转,他并没有解释,而是顺着王子的话道:“如果你能够驯服它,那么,它就是你的坐骑了。”

“没问题。”奥兹曼迪亚斯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他迫不及待地走到笼子前,与神骏似是赤红颜色的双目对峙。马像是知道眼前这个还没有它高、身材也并不显强壮的人类想要驯服自己,鼻孔喷出了粗气,定然蕴藏着极大力量的前蹄也在不安地刨动。

这是警告,也是威胁,若是换一个人,此时就算没有被吓得后退一步,也要被怔住一下。

可奥兹曼迪亚斯完全没有这样的表现,当即就要人打开笼门。

塞提在这时提醒他:“不要逞强。这匹神骏让十几个奴隶耗尽了力气,才勉强把它抓住,奥兹曼迪亚斯,就算收服不了他,也不能算作你的无能。”

“神骏?不过是被冠上了一个神字,本质还是一只牲畜而已。难道法老之子,我奥兹曼迪亚斯连区区牲畜都不能降服么!”王子不以为然地说道。

从这里就能看出,机敏勇敢是奥兹曼迪亚斯的优点,但在现在的他身上,还有着这个年纪的少年最不可或缺的傲气。

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畏惧可言,更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笼门被猛地打开,迅疾的黑影如狂风般掠过,几乎无法捕获到身形。

然而,年轻王子的动作同样敏捷。他在刹那之间抓住了挂在马的脖颈之间的缰绳,被神骏拉扯了出去,根本无法稳定住身体。

神骏在皇宫中横冲直撞,下一刻就冲出了皇宫的正门,穿越外层的官员住宅区,卫兵根本追赶不上。

向后倒退的疾风在此时变作一道道利刃,毫不留情地在没有任何遮挡的皮肤表面冲刷。

即使事先就有了心理准备,奥兹曼迪亚斯也没想到这牲畜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双脚已经被拖到了地上,还在不停地因为方向陡转而反复颠簸,想来肯定碰撞出了无数伤口。

“可——恶!”

奥兹曼迪亚斯拼命拽紧缰绳,顶着刺骨的寒风睁开眼,从紧咬的牙关边漏出绝不放弃的执着。

“想把我甩开是么,那就……”

他猛地一撑,竟是抓住神骏从房屋边缘经过的机会,抬脚在墙壁上借力,顿时间翻身跨上了神骏的背脊。

这算是他的小小进步,但在颇为严峻的方面,就成了彻底激怒□□黑马的导火线。

一时之间,没给出任何适应的空隙,那几乎要把人全身的骨头都抖散架的颠簸加大程度后又到来了。

奥兹曼迪亚斯险些真的被甩出去,他从马背滑下,狠狠地撞到了墙上,但好在还是没有松手。

这时若是叫旁人来看,绝对认不出来眼前这个灰头土脸的褐发少年是高贵的王子——啊,前提是,不能看他那双因为愤怒和同时有斗志燃烧起的眼睛。

“给我——停下来!”

经过短暂的思索,奥兹曼迪亚斯放弃了爬上马背的计划,转而生出了一个很是疯狂的念头。

他要让自己踏于地面,用最为直接也最为纯粹的力量,来强行阻止黑马继续向前奔驰。

然而。

就当他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和疾风一起猛灌入耳的杂音稍稍清晰,却带来了让一时兴奋的王子不得不冷静下来的讯息。

原来,在毫无察觉的时候,黑马已然拖着他跑出了住宅区,眼看着,就要闯入人流最为密集的闹市——

“什么声音?”

踏踏踏,踏踏踏,凌乱而沉重。

“有什么过来了……啊、啊啊!”

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异样。

他们也看不清黑马的全貌,只觉得有一道漆黑的影子气势汹汹地冲来,刮起了让街边垂挂的布帘猛然翻卷的狂风。

先前在街上嬉闹的孩童恰好跑到了街头,不出几秒,就要猝不及防地被那黑影碾压于脚下。

孩子们反应不过来,大人们也呆住了。

闹市中的平和气息似乎就在这一刻猛然凝滞。死寂,然后是震耳欲聋的尖叫。

奥兹曼迪亚斯也在这一刻愣了半秒,不过他回神得很快,眉间浮起一抹阴翳,当下就要按照方才的想法,竭尽全力去拉住这匹发了疯似的狂奔的黑马。

在他再度攥紧缰绳之前,距离马首最近的地方,除了那几个呆滞得不知跑动的平民孩子,还有一个人影。

那人影被足以将全身覆盖的斗篷遮掩着,连男女都看不出来。

可是,当黑马嘶鸣着冲撞而来,却在刹那间产生了对比——仰首后将近两米的黑马足以在高度上睥睨绝大多数人类,而到了这个人身前时,竟然显得没有多么高大。

奥兹曼迪亚斯看见了这个人。

也就因此,他又愣了一下,让自己的动作稍顿。

这本是致命的错误,可是,料想之中的惨剧却并没有发生。

“…………嘶!!!”

似是夹带着痛苦的嘶叫,就在极其近的距离内回荡。

奥兹曼迪亚斯只觉得自己的眼前花了一花,身子也翻了一个转,双脚倒是真的落在了地面。但是,他的屁股也落地了。

一大片阴影遮挡住了他的视线。

有一个人,只用单手就掀倒了发狂的烈马。

在将狼狈地挂在马身旁的少年接下,丢到地上之后,这个人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往自己的身后看。

被吓傻了的孩子们被他挡在了后面,此时,迟了太久的泪花刚好落下,哇哇的嚎哭声也来了。

“哭什么,胆子大点儿。”

这个人开口,是属于男人的低沉的嗓音,语气稍显冷淡。

孩子们哭得更厉害了。

“好了好了,哭得我头大。”男人微微皱眉。

他虽然这么说,但给人的感觉一点也不凶,反而因为他随后的动作,而额外增添了一丝宽和来。

他拍了拍那几个孩子的头:“回去吧,以后不要闷着头在街上乱跑。”

“哦……谢谢……谢谢叔叔!”

傻孩子们终于不傻了,迈开腿,颤颤巍巍地一头扎进人堆里。

大抵对男人而言,这件无意间撞见的事情已经算是解决了。他不管瘫倒在地的马,也不管被他顺手拎下来后就彻底忽视的少年,转身就要走。

“你——”

那少年却是突然了开口。

在男人回头教训孩童的期间,奥兹曼迪亚斯就看清了他的脸。

属于斗篷一部分的兜帽陪伴着转头的动作掉了下来,同时滑落的,还有悄然洒下的银发。

那抹银色映入眼中,就像静谧的夜间倾撒入人间的月光。

奥兹曼迪亚斯起初这么想,可随后,这个可称静谧的念头就被他自己下意识地推翻了。

若那银发是月光,就不可能轻易攀爬上眼前此人的面庞,更不可能在印在侧颜之上的金眸前大胆地摇曳。

太强了。

这个男人,居然单手就能将十几人才能勉强制服的烈马掀倒在地奄奄一息。

奥兹曼迪亚斯的眼里,先前因为出乎意料而淡下的光芒竟又闪烁了起来。

他完全没有被就在自己眼前展现的强悍折服,硬要说的话,他的关注点完全错了。

他其后看见的是男人的眼睛。

耀眼得刺目,常人根本难以与之对视的金色——与他同样的眸色。

在这片肥沃的土壤上,谁人都知道的王子奥兹曼迪亚斯,有着独一无二的黄金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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