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圆在地板上坐了一夜。(2 / 2)
她拿了几块抹布上去。反复把花瓶擦三遍。佣人站下面满意点头了,惠圆开始贴福字。
小小的福字,只有掌心大,拖笔那一划还有少许墨没干,她用嘴吹了吹。这字太好看了,惠圆说,谁写的啊?
佣人笑笑,却不说谁写的。
真是藏龙卧虎,惠圆暗忖。
可以下来了吗?惠圆问。
好像有个歪了,佣人歪着头说。哪一个,惠圆回身去正。别弄皱了,佣人却阻止。你把瓶子转转角吧。她吩咐说。惠圆伸长了手去转瓶子。刚才这个瓶子擦的时候就有些费力,梯子放在三个瓶子中间,她想下来挪挪,佣人却催她,稍微转转就行了。惠圆看在红包的份上忍了这口气。她又往上踩了梯子一层,她有点怕高,不敢往下看。她想让佣人扶着点,佣人说这么牢的梯子爬俩男人都没问题,你一小蹦个,怕个什么?
惠圆一手扒住柜顶,一手小心地慢慢拨那价值连城的瓶子。瓶子里不知装的什么金银财富,重得她两根指还拨不动。她抬起了一只脚,让自己成了天鹅飞。
掉下来之前,惠圆还清清楚楚地看见了佣人那张半阴半晴的脸。大宅子基本上铺的是地板,不知为何,这块地方却是地砖。惠圆摔得不轻。
她一时疼得不能所以。佣人没有扶她,只是告诉她别动,她去找医生。
惠圆站了站,觉得腿没问题,就是胳膊疼得厉害,不知道是脱了还是折了。
她看了看那梯子的四个脚,又看了看刚贴上去的小福字,觉得自己与此地必是八字不合了。
佣人带来一个中年年纪的人,他捏了捏惠圆的手脚,说没伤到骨头,但手腕脱了,肿得厉害。最好观察一晚,他给上点药。
佣人静了静,同意了。去那间屋子,你今晚留一下。她指给惠圆看。
麻烦了,惠圆说。
佣人不语,中年人带惠圆上药,惠圆艰难地走了两步,中年人脚步放慢,好让惠圆跟上。佣人最后。
有人来取梯子,惠圆又看了眼自己落下来时那件蓝色的棉衣,不知谁放在那里的,否则,这大理石桌面,真够自己受的。
烟火看不成了,惠圆无聊地玩着手机。“小熊正格斗”空空的,没人惦记她,她斟酌了一下,看看时间,用左手笨拙地编写一条发了朋友圈:今夜,留宿未知地。
很快,引来几个相熟人的大?号。
惠圆被引进这个房间后,就像被人遗忘了。周围又静悄悄地,她看了看房间号,单数,故意不关紧房门,留条细缝。
天已经黑透了,外面影影绰绰地红彤彤,那是挂起来的小彩灯被打亮了。
上药时,中年人拿了点心和咖啡给她吃。惠圆也没拒绝,想想自己很是明智。
没有床没有被子,还好地板不凉,有暖气从隔壁房传过来。
今夜,就是除夕了。
多特别,多有意义的一个晚上,怕这一夜定是惠圆活着时最难忘的。她早穿上了自己的衣服。为了谨慎,那副薄薄的橡胶手套没敢放包里,一直掖在自己身上。她倾耳听着那个双号房间,那么怪异的音乐又流出来时,伴随着说话声也传过来。
好好休息,别太操劳。一个深厚的中年音。不是刚才给她上药的人。
我和叔叔就先走啦,您多笑笑,百病皆除。声音年轻,惠圆听着有点熟悉,却一时想不起。
然后悉悉索索一阵推让,有人帮抬轮椅,还有吉祥话,夹杂着咳嗽,轻语,惠圆刚想沿着出来看两眼,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只响了一声,就有人接了,惠圆打消了念头,老实地坐着不动。
不一会,她这边的灯光暗了,惠圆笑了笑。但接着,她就笑不出来了。
封锐带着倩倩,回来过年守岁。
惠圆终于知道佣人抬那张床是干什么用的了。她打开朋友圈,把自己刚发的那条信息给删了。
重新编了一条,有灯笼,有美食,配语是:新年快乐!
一家人,嘻嘻哈哈,闹个不停。尤其倩倩,俏声笑语,甚是入耳。惠圆在暗里去了洗手间,找出包里一张备用的面膜纸,清水泡开,擦了擦自己的脸。她想睡了,最好一睁眼,天亮了,她可以走了。
隔壁房一阵乒乒乓乓,然后是娇喘声,撕裂了什么东西,女声说,轻,轻点。后来是带着点哭腔地,惠圆听得含糊,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安排她来这间房,为什么她今天出门时忘记带耳机,为什么她要图了这点钱,为什么封锐能跟一个又一个的女人上床?为什么请她喝咖啡的女人会来这里?今天,谁向自己伸了援手?
女声又是一阵高一阵低地刺穿惠圆,她想这墙厚不厚,自己能不能踢穿?会不会废了自己的腿?这么好的日子,为什么要让自己出丑?为什么不成全他?
成全他!成全他!惠圆心里像下了咒,她不停地给自己灌输,她让自己的脑际跑到了外面的那幅“夏日的色彩”油画上,什么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在田野上奔跑。
惠圆在地板上坐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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