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回来了(1 / 2)
又到了每个月一次见裴清越的日子,艾薰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发愁,觉得没有任何一款遮瑕膏和粉底液能够拯救他厚重的黑眼圈和苍白的脸色。
他最近失眠得严重,连安眠药也没有效果,常常是睁眼到天明,或是好不容易刚睡着,闹鐘就响了。
艾薰可以想像当裴清越见到他时,会有什么样的表情了,
叹口气,他开始往脸上涂涂抹抹,能遮一点是一点,农历七月鬼门已开,他可不想吓到无辜的路人。
临出门前,他习惯性地查看手机里和段飞的通联记录,最后一通仍然是段飞出国前打的那一次。
段飞出国后,艾薰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上班、下班,吃饭、睡觉。
比较不一样的是,少了每日简讯和外出用餐的邀约。
刚开始,艾薰是挺不习惯的,三不五时便会看一下毫无动静的手机,以为是不是没电了,然后才会想起来,段飞出国了。
过了一星期,艾薰以为段飞应该差不多要回国了,然而每次手机响起来时,来电的人都不是他在等的那个人。
他承认,他是有点想念段飞了。但他不知道,那样是不是就能叫做喜欢?感觉上想念和喜欢似乎还差有一段距离。
很快地,一个星期过了、两个星期过了、三个星期过了,接着到了第四个星期,段飞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艾薰开始有点担心段飞是不是在国外遇上什么麻烦事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欧阳啟程听,欧阳啟程沉吟了一会说:「你说,他是和严朔一块去的?」
艾薰点点头。
「我打个电话问问舒然。」欧阳啟程说完,马上打给方舒然,两人讲了好一会才结束通话。欧阳啟程掛掉电话,转头告诉艾薰:「舒然说,严朔他们去哥伦比亚处理一些事情,还没回来可能是因为比较棘手,但白少目前仍在国内,这表示不用太担心,再过一阵子应该就能回来了。」
既然欧阳啟程都这么说,艾薰也只能放宽心继续等待。
艾薰整装完毕,下楼搭计程车到达裴清越诊所。当他推开裴清越办公室大门时,裴大医师的表情果不其然的如他所预料,不怎么好看。
「……虽然鬼月到了,但你也不用cos成好兄弟吧?」裴清越撇着嘴说。
「呵呵。」艾薰冷笑两声,「你说错了,应该是女鬼吧?」他可是穿着女装的。
「还能开玩笑,不错不错。」裴清越坐在老位置翻开手里的病歷本,继续说:「最近睡得很差?」
艾薰翻翻白眼,「明知故问。」
「上次开的安眠药没有效果?」裴清越无视艾薰快翻到后脑杓的白眼,持续问着再明显不过的问题。
「不怎么有用,」艾薰赶在裴清越开口前接着说:「我有等到真的睡不着才吃的!」
裴清越点点头,用一种孺子可教也的口气问:「吃了之后仍然完全睡不着?」
「也不到完全睡不着,好像睡着了,但又好像没有。」艾薰老实回答。
裴清越低头在病歷本上写着什么,一边漫不经心似地问:「嗯,睡不着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这个问题有点难以回答。所以艾薰选择沉默。
迟迟没等到回答的裴清越抬头看了艾薰一眼,叹了口气说:「alex,记得,我是要帮助你的。」
裴清越记得和艾薰的第一次会面,就像大多数寻求心理医生帮助的患者一样,艾薰浑身是刺,充满警戒。第一次会面的结果通常不会太理想,艾薰几乎是整场沉默一句不吭。这很正常,很少人能把心事全部说给一个陌生人听,何况还是个心理医生。基本上要经过几次会面,彼此较为熟悉后才能渐入佳境。
艾薰同样也是。
经过好几个月的磨合,艾薰才慢慢地卸下心防,对于他的问题有问必答,也能将心里最隐晦不明的黑盒子展现出来。
艾薰已经有好一阵子不会用沉默对付他了,哦,除了每次被他责骂滥用助眠药物时。
听见裴清越的话,艾薰訕訕地说:「我不是在想要怎么说吗。」
闻言,裴清越放下病歷本,蹺起二郎腿,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艾薰不是在搪塞裴清越,而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裴清越的问题。
他在失眠的时候多半想的是他妈妈的事、工作上的事、和想如果他没被生下来该有多好,想如果当时他没听他妈妈的话下楼出门买东西的话,他妈妈现在是不是仍旧能活得好好的,也许死亡对他妈妈来说是一种解脱--对她身边的所有人而言也是--但他私心希望他妈妈依然是活着的。
照顾他妈妈是他的生活重心,他妈妈的骤然离世让他惶惶不可终日,有很长一段日子,他对未来迷惘不已,不知道该怎么走下去。
他自杀未遂被救了回来后,欧阳啟程给了他一份工作,无论这份工作他喜欢不喜欢,至少,他的生活再度有了重心。开始过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平淡日子。
他没有什么娱乐,不上社群网站,不用通讯软体,偶尔玩玩手游。和别人联络,不是打电话,就是传简讯。聂楚楚笑他是老古董,拿智慧型手机根本是暴殄天物。
因此,失眠的时候,他也不会拿起手机打发漫漫长夜,而是躺在床上瞎想。除去想他妈妈和工作上的事,现在,会想的多了段飞的事。
段飞,一个不知何时进入他生活中的人,默默地给他平淡无奇的日子添上了几抹色彩。
在失联的这段期间,他才发现,他已经相当习惯段飞的存在。这是他从来都没有过的经验,他应该要感到慌张,但他没有,反而觉得段飞的存在很理所当然。
艾薰知道,段飞的确是不一样的。
裴清越没有打断艾薰的思考,十分有耐心地等他开口。
一阵沉默后,艾薰清清喉咙说:「睡不着时候,我想的都是那些,不是想我妈妈的事,就是想工作的事,还有……」
「嗯,还有?」裴清越顺着艾薰的停顿问。
「还有,段飞的事。」艾薰说,表情略为不自在。
「哦,这是好事,终于有新的名字从你口中说出了。」裴清越微笑鼓励道,「说说段飞这个人,你觉得他为人如何?」
「他人挺不错的,可惜有点太正经八百,没什么幽默感。」
裴清越见过段飞,听艾薰的形容,他点头说:「他的外表的确给人一种很严肃的感觉。他对你如何?」
「很好,很体贴。」艾薰说到他们外出时,段飞选择的地点都会有无性别厕所,省去他如厕的尷尬。
「听你说起来,段飞是个十分细心的人,跟他相处应该很不错吧?」裴清越一手靠在腹部,另隻手撑在上面支着下巴问。
「跟他在一起感觉很自在,是个令人感到舒服的朋友。」艾薰说。
裴清越用着间聊的语气问道:「那么,你失眠时,在想什么有关这个『令你感到舒服的朋友』的事呢?」
一旦起了开头,后面的就简单了,听见裴清越的问话,艾薰说出他的困扰:「段飞说他在追求我,希望我能答应他的追求。」
裴清越默默地在心里给段飞的直球一个讚,表面上不动声色地问:「有人追求是件好事,可是你看起来似乎非常困扰?」
艾薰露出一脸茫然,「我想不出来我哪里值得他的追求。」
裴清越大概知道艾薰是自卑心作祟,他问:「你有试着把你的想法告诉段飞吗?」
艾薰点点头。
「那段飞怎么说?」
「他说,」艾薰顿了一下,道:「值不值得是他说了算。」
「换句话说,段飞认为你值得他的追求,对吧?」裴清越问。
艾薰又是点点头。
「既然段飞都认为追求你是值得的,为什么你会觉得自己不值得段飞的追求呢?」裴清越循循善诱道。
艾薰几次张开嘴,最终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裴清越也没逼他,换了个话题,「先撇开值不值得的问题,你讨厌段飞的追求吗?」
「呃,说实话,我并不知道他在追求我。」艾薰把事情的经过如实地告诉裴清越,裴清越听完后,笑得不可抑制。
「……没这么可笑的吧。」艾薰满脸黑线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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