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1 / 2)
尚不知过了多久,范夏轩静静的坐在纪冉前面座位的椅子,看着那熟睡的他。剎那间觉得可以为此坐上一辈子也无所谓。他的一举一动包括睫毛的颤动都将收入眼底。每次呼吸而吹动掛在他鼻尖上的发丝,一吸一吐格外有趣。
范夏轩就呆呆看着他,浑然不知时间过了多久。直到外头的垃圾车响起,纪冉才被吵醒。睁开朦胧的双眸,看起来还很疲倦的眼珠转了转,像是发现到了什么,骤然起身。看见坐在他面前的自己,才又松了口气。
「怎么这么暗?」纪冉起身后呆愣看着自己,浑身都没有下午时那样的邪气。更像隻刚出生的小猫样,迷迷糊糊的不晓得世界为何物。
「已经打烊了。人都走光了。」范夏轩收回紧盯的视线,把目光放在仅剩一盏的灯管。
「哦。」纪冉像查觉到异状,起初先是看着桌上的那摊水渍,随后摸着自己的脸颊发现到一件事。纪冉率先看着自己,用手抹了抹嘴唇上的唾液。
接收到讯息的自己当然明白纪冉的言下之意,当然还有那隐藏在眼神之中的暗示。
范夏轩抽了张面纸递给他。纪冉先是擦了脸上的唾液,再擦向桌面已经有点乾涸的水痕。
范夏轩看了下时间,已经十点了。咖啡厅锁完后检查下门窗,便与纪冉肩并肩的离去。
他想起纪冉似乎不住在这附近。现在这时间也没什么公车了。纪冉也不是骑车来的。那他该怎么回去?
「现在没有公车了。」范夏轩先提起这件事。他打算让纪冉自己想办法。
「我知道。」
「那你要......」
纪冉忽然停下脚步,不懂他意思的范夏轩也只能跟着停下脚步。发现纪冉一直在盯着自己。黑暗中那双琥珀色双眸却意外的亮眼,但那双眸却带着不善的视线。
「什么叫我要?是你要吧!你说你除了带我回你家外,还有什么选项吗?」
范夏轩听闻后,当场傻愣在原地,嘴里还张着目瞪口呆。纪冉会提出这个想法自己根本跌破眼镜。他原以为纪冉寧愿自己搭车费很贵的计程车,也不愿意来自己家里。
「你要来我家睡?」
「是要问几次?不能吗?你妹这时间又不洗澡。」
洗......洗澡!范夏轩讶异地看着纪冉,他大概连自己脸上摆什么表情都不知道。
「你......你不能对别人......」
范夏轩话还没说完,纪冉一掌压在他的嘴唇上不让他继续。
「我不会对别人妹妹有那种想法!我对你妹没兴趣!」
范夏轩被纪冉摀住的嘴只能发出呜呜来抗议。那大掌甚至连自己的鼻子都一起罩住,呼吸有些困难。但纪冉手掌心的气味却一丝不毫的被自己吸入。掌心透出的温度让自己不敢正常呼吸,他一想到自己的鼻息全吐在纪冉手上,很是不自在。
最后他只能妥协,把纪冉带回家。回家时,走廊客厅全是暗的,唯有浴室的灯还亮着,里头传来洒水声。
范夏轩心想不自于这么刚好吧?范海馨都这个点了肯定睡着了,会在里面的只有......
果然,大门刚关上纪冉刚踏入走廊时,浴室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雾气腾腾,从雾气里慢慢走出一抹身影。是赖海英。
「嗯?夏轩跟......纪同学?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
幸亏赖海英早就在浴室穿好衣服,出来时跟上次一模一样。她讶异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范夏轩跟纪冉。
「有点事耽误到下班了。」范夏轩大致说明下原因,便领着纪冉走到自己房间里,关门。
领到房间后范夏轩松了口气,他就是担心赖海英会东问西问。他瞥了眼纪冉,发现后者很好奇地环顾四周,最后把目光停在自己书桌上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相当精简。整体是用木头做的,外盒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点缀。儘管如此简单却吸引人目光。
「那是什么?」纪冉指着书桌上的盒子,扭头问自己。目光透彻出一股好奇。
范夏轩不语,把书包放在靠墙边的地板。走了过去把盒子轻拿在手上。纪冉见状走近想一探究竟。范夏轩打开了盒子,里头是把非常普通的手术刀。但怪异之处就在于刀子还用一个透明袋子装着。撇过袋子,一般手术刀需要到这样用盒子装着在旁人眼里或许真的奇怪。但这刀子其实还有一个不起眼的点。
纪冉皱着眉头,大概眼尖发现那个点了。那把手术刀刃上有着一丝一丝的褐色纹路。纪冉先是认真的看了刀刃,随后瞇起双眼看着自己一言不语。
这把手术刀上有血。
「这把是我爸爸送我的。他是个在手术房度过馀生的一个医生。」
「上面怎么有血?」血对于纪冉来说肯定不是什么会让他害怕的一个存在。
范夏轩不禁当着纪冉的面回想起过往。盯着手里那歷经许久的手术刀,当时爸爸在他耳边的叨唸他似乎都能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你要不想说就别说了,我像是会勉强你的人吗?」纪冉頷首往自己脸上靠近。那双瞪得老大的杏仁眼眸直盯着自己。
范夏轩忍俊不禁,明明一直强迫他的就是纪冉。但是对于纪冉的强迫他大多数都欣然接受,除了那次外。但面对眼前的他,范夏轩知道自己能够忘记今天的事。他不晓得原因,每每看见纪冉,对他应该要有的怨恨都拋之除外,只留下好的。
「那你愿意听我说吗?」范夏轩鼓起勇气回视纪冉,纪冉只轻点了头。没什么太大的表现。
范夏轩收回视线,看着那把染血手术刀,那些埋在心里的话全数一股涌了上来,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开头。
他爸爸范琛是个医生,做了多年手术的他几乎所有手术都圆满成功,很多名人也会开高价就是为了给范琛动手术。但基本上一律都被拒绝了。而这一切都看似很正常的生活却被活生生打断。
范夏轩其实不是最大的,他家里还有个哥哥。他跟哥哥相差四岁,他对这个哥哥几乎没印象。以至于赖海英提起他时一点思念的想法都没有萌芽出。
他这个传说中的哥哥有着先天性的心脏病,刚出生时血液氧气浓度很低,必须一直做手术来改进血液浓度。虽然一般正常生活是没问题,但随着成长身体体型越来越大,心脏会慢慢负荷不了。于是决定要动大手术来保全他未来的生活,在他哥哥十岁那年。
一直以来的手术都是范琛亲自下刀,但到了最终临头他却开始怯缩。他几乎做过任何手术,当然也包含心脏。但是面对眼前要开刀的人是自己的亲人,范琛脑海始终挥之不去手术假设失败的想像。如果失败了,他将会是杀死他儿子的兇手。
故事说到这边这结局显而易见。范夏轩看了眼坐在他床上的纪冉,他低头不语。直到像是察觉到自己没有再继续说时才抬头。脸上显露的是以往没出现过的凝重,却多了一丝哀伤,但很快就不见了。
他哥哥去世后,范琛一蹶不振。成天窝在房间足不出户。范夏轩六岁那年他始终记得范琛对他说过的话。因为那话对自己来说打击太大,由此可见范琛对自己说了多么浅显易懂的话,能让只有六岁的自己把话一直放到现在。
「你知道哥哥死掉了吗?你知道是爸爸杀死哥哥吗?你觉得哥哥会原谅爸爸吗?肯定不会吧!」范琛双手压着范夏轩的肩膀死命的握着。
「你知道吗?杀人要赔命的。所以爸爸要把命赔给哥哥,让他下辈子用我的命继续活着!这也是最好的办法!」范琛把额头抵在范夏轩的额头上,死命地往前撞倒是范夏轩的头只能一直往后仰,直到撞上墙壁。
范琛把一个木盒轻轻递给他,抚着自己的小手主导把盒子开啟。里面就是当时给纪冉看的样子。用透明袋子装住的一把手术刀,上面还沾着血液。他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了,却始终都记得范琛说的话。
「以后别忘了你哥哥!看到这把刀子你就要想起是你爸爸亲手杀死他的!听清楚没!」他记得范琛最终还是像发了疯般不停摇晃自己。
「夏轩,以后你要长大成为好的大人,别跟你爸一样杀人了,绝对不要轻易去残害任何人。懂吗?」范琛最后离去的那句话,对比前面几句,是个正常父亲才会说的。只是自己再也没办法让他看见成为好的大人那时候了。
范琛最后自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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