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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王字字皆是不容质询的口吻,并不和善的态度直让宋鹤青筋暴起。然则他并未能有再多言的机会,两旁的宦侍上前一躬身,已是“逐客”之意。

宋鹤便只好离开,弦国随来的旁人也随之告退。阿追不可置信地望着戚王,强定着心神捱到一行人的脚步声远去,终于再忍不住:“殿下是觉得我必不是他们要找的人,还是有意扣我?”

嬴焕刚执起竹简的手一顿,抬起头发怔地看向她:“你说什么?”

阿追眼帘垂下:“弦国来寻人,我又恰身份不明,殿下为何从中作梗!”

“从中作梗?”他品着这四个字,俄而苦笑漾出,“你怀疑我?”

阿追咬唇不言,辨不出心底是忐忑更多还是愤怒更多。戚王凝睇着她,少顷放下竹简站起身,他一步步踱向她,长长的一声叹息。

他在她面前站定脚步:“弦国是来寻过人,有弦公的亲笔信,使节也曾来过。但自始至终,却连画像也未给半张。而后更有别国也致信本王,均说要寻人,身份不同,却都是十七八岁的女子,太史令觉得,本王当如何?”

阿追一愣。

如他这样说,并不难明白。这是风声走漏出去后,有别国想拿住弦公要寻的人当质子了——乱世里各国交战不断,手里的筹码自然能多一个是一个,有用便扣下留着用,没用就杀了也不费什么事。

可那些寻人的信也未必封封是假,或许也当真还有真的,颇难判断。偏她又毫不记事,自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无怪戚王接了信也拿不准她是哪国人,不敢随意将她交给弦国。

他言辞诚恳,她兀自思量了一会儿,又问:“那殿下又为何不让宋鹤作画……”

话音未落一抬眼,阿追的声音蓦地滞住。他轻颤的眼底蕴着几许失落,她好像周身都被他的情绪浸住,连呼吸都停了。

她终于先一步扛不住,低头避开他的目光。他却在她说出“算了”之前,先一步开了口:“若你是旁国国君要寻的人,弦公见画像不是但谎称是,你又什么都不记得,到时怎么办?”

语气温缓如初,像是一只手平缓地抚过她的心弦,将她方才猛烈的心悸抚平了,离开时却又不经意地带起一阵不同的微动。

她突然觉得很慌,喉中噎着,许久才又说:“是我多疑。我先……我先告退了。”

他只一点头:“弦公若来,我及时告诉你。”

他显是隐去了什么想说的话。更明显的,则是并不想让她多问。阿追忍住好奇一揖,往外退时,深感心里的好奇和疑惑比来时还多。

嬴焕负手而立久久未动。这日的阳光很好,她出殿后,明媚的光芒好似将她镀了一层金边,乌黑的秀发上亦反出淡淡光泽,直令他一时恍惚,觉得她好像是被这阳光送入人间的,像是上神所赐。

焉知不是呢?

嬴焕微沉的目光渐渐凝住,少顷又眼眸一垂,偏过头去:“来人。”

“殿下。”宦侍躬着身上前,戚王眸色沉沉地又忖度了一会儿,方道,“传话出去,劝降阙辙的始末,不得透给弦国使节半个字。另外……”

戚王眼底闪过的狠戾惊得那刚稍抬了眼皮的宦侍险些跪下去,安静片刻,又闻声说:“着胡涤查楚美人。若有半分疑处,不必留她了。”

宦侍低语应了声“诺”,戚王轻一笑,续语中染着掩不住的蔑然与挑衅:“不必等到弦使离开。”

驿馆中,宋鹤持着一方折了两折的缣帛看了又看。

这缣帛是十余日前的一个清晨由鹰隼送到他府中的,上面简单只言及了关于戚国新太史令的几件事,除此之外,连署名都没有。

他逃离东荣到弦国谋事已逾三载,至今未能得重用。他每日都盼着能有机会大展拳脚,无奈弦公只想守一方太平、无开疆野心,生把他这武将都逼成了文官,遑论一展才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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