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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又扯着她的袖子喊了一声:“阿妧——你,你跟我娘说,我——我好了,让她放、放心——”砰地一声,竟倒在了藤床上,两颊红腾腾,凤眼湿润润,羽睫还努力颤了几下,终于无力地闭了起来,唇边还带着笑。

九娘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取出帕子轻轻替苏昉擦了擦脸上的汗,将袖子从他掌心里抽出来,却摸到他掌心里厚厚一层茧子,和写字写出来的茧子不在一个位置。他从汴京去秦州,又从秦州来河间府,想必这些应该是缰绳磨出来的。可阿昉终于释怀了,才会让她放心吧。

陈太初无奈地将外衫除下,在穆辛夷头上接了一大捧酒:“大哥快下来,你的伤还没好透。”却不防穆辛夷两手从下头大力一挥,那捧酒飞溅了陈太初一头一脸。陈太初哭笑不得,七分酒意三分畅快涌上头,一反手将外衫蒙在了穆辛夷头上:“让你调皮。”

穆辛夷死死揪住陈太初的衣襟喊了起来:“啊——别蒙住我——”

陈太初手中外衫豁然撕裂开,见眼前的大眼湿漉漉的满是惊慌,不由得摇头叹了口气,揉揉她湿淋淋的发髻:“不怕不怕,是我不好。”

“不,太初最好了,我——”穆辛夷一句话未说完,当头一道酒泉将两人浇了个透心凉。树上树下的人都笑得不行。

月色不到之处的黑暗角落里,高似的手从刀柄上慢慢松了下来。大概只有在他们面前,赵栩才不再是杀伐决断的六皇子,不再是背负着重担艰难前行的一国摄政亲王。他只是个十七岁的少年郎,有他最亲的兄弟,最爱的女子,最好的臣属。阿玞妹子说得没错,他来得及,就这么看着赵栩,守着他。他会替陈素护着他。

***

京中的皇榜很快传到各地。新的知大宗正司事,由太皇太后所出,先帝胞弟岐王出任。似乎是一种弥补,西京余杭郡王受封曹王,向太后懿旨赐宅邸一座,曹王全家将于七月迁至京中,将掌管宗室子弟读书一事。

官员百姓所不知的,是大内禁中宿卫又由孟在亲自调整,瑶华宫因易走水遭废弃,在内清修的陈素悄然被移入向太后所居的慈宁殿便殿,为定王殿下和大赵江山祈福。

定王殿下大殓之日,京中一片雪白,文武官员路祭不断。河间府的元旭匹帛铺也挂了白,院子里设了祭坛,赵栩领着众人行了拜祭大礼。不管和阮玉郎究竟有无关系,也不管张子厚最终查探出什么结果,赵栩已认定了是阮玉郎所为。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又添一笔恨。

如此,一行人在河间府又等了三天,终于和一路赶来的使团会合,才浩浩荡荡转去府衙。河间府的权知府事、通判忙得团团转,腾出府衙后院,约束衙役和家眷,又在府衙前后扎营安顿随行禁军。

河间府瀛海军节度使也两次前来拜见赵栩。惊闻使团一路竟遇到了十几起大小刺杀后,立刻调派了顺安军近千人将府衙守护得水泄不通。

赵栩跟前,使团副使抹了抹一头的汗:“启禀殿下,随行禁军共有六十三人受轻伤,十七人重伤,无一人遇难。按殿下事先安排,所有伤者就地留在州县疗伤,并未随军。”

陈太初请缨和章叔夜一道往各营去犒军慰劳,京中禁军各营的副将原本都和他十分熟稔,又听说了京兆府大捷中陈家军和陈家男儿郎的英姿,见到陈太初,营中立刻炸了,欢呼声笑声几条街外清晰可闻。河间府百姓也很快就听说了陈太初从秦州赶来护送燕王出使中京。戒备森严的河间府府衙两日两夜安稳度过了休整期,在顺安军五千步兵的护送下直达契丹边境。

进了契丹境内,当日抵达南京析津府。析津府丝毫没有大战临头的压抑氛围,城门外数月不见的耶律奥野一身银白骑装,身后的南京留守赵延寿一身官服,热得满头大汗,面有不豫之色,一众官员以及驻析津府的大赵使者分两列翘首以待。

车驾缓缓停下,两个小黄门爬上车辕打起车帘。赵栩端坐车中,头戴青罗为表的十六梁远游冠,冠上插玉笄,身穿黑沿领的绛罗团龙红袍亲王礼服,白罗曲领方心压贴衣领,腰系通犀金玉带,足穿罗袜黑舄。这一身耀眼礼服却无人注意,迎接的官员们都忘了礼节,只顾着盯着那倾国容颜,一时神为之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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