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九章 人人皆道君粗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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鄯州都督兼知陇右节度事换成了杜士仪,对于左金吾将军李俭来说,算得上是此行的意外之喜了。他原本就心中纳闷,虽则赤岭立碑,定大唐和吐蕃边界,这确实是一件邦交大事,可论理也用不着杜士仪这个正当红的中书舍人知制诰前来,如今局势豁然明朗,他心头的疑窦也为之尽去。据言是中书令萧嵩因为他们此前陈奏的案子,在御前力荐杜士仪,又建议如苗晋卿等随员一概就地安置,故而方才有如今的任命。

要知道,就连随行的那两个门下录事,此次也补了鄯州都督府的户曹参军以及法曹参军,可以说此行文官尽有去处,转眼间就只剩下自己一个左金吾将军监赤岭立碑事,原本反常的状况一下子变成正常了。

正因为杜士仪替自己解决了一桩大麻烦,因为那一场互殴,本来极可能被申饬乃至于降职贬黜的他,只是被不痛不痒地责备了几句。故而他一面严加约束下属,一面因为感激之心,主动替杜士仪留意鄯州上下的动静。这一日去赤岭立碑之地考察之前,他来见杜士仪时,便忍不住提醒了两句。

“杜大帅上任转眼之间就已经大半个月了,听说陇右节度掌书记张兴连日以来周游于各家之门,酒色不忌,言行粗鄙,故而人皆轻之。幕府掌书记乃是各镇节度的心腹要职,他最初在河东不过白身,被杜大帅因功拔擢至掌书记高位,可河东和陇右的情形又不同,还请杜大帅斟酌。”

之前和李俭一路西行,李俭虽年岁资历皆长,可从来不曾倚老卖老,对自己更是颇多礼敬,故而杜士仪此前自是竭力帮了其一把,自己也得到了意外的丰厚收获。因此,李俭如此善意提醒,他若是事后再相告,就显得不信任了。

他当即笑着说道:“多谢李将军提醒。实不相瞒,奇骏虽出身寒微,却素来勤学上进,在河东时兢兢业业不说,随我在两京时,曾苦读永丰里清河崔氏藏书数百卷,我之案牍,更全都是他料理。他不但精通经史,武艺也极为出众。如今故作粗鄙,无他,令人掉以轻心而已。”

李俭这才恍然大悟,如释重负的同时,却也有些欣悦——杜士仪能够坦然相告此事,自然没有把他当成外人。因此,他不假思索地拱了拱手道:“既然杜大帅早有定计,那是我瞎操心了。我此去赤岭,十数日便回,所部金吾卫将卒,留下五十人供杜大帅差遣。我已经严词吩咐过他们,违命者军法处置,再加上前车之鉴仍在,他们应该绝不会怠慢。”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既然彼此能够互相信赖,杜士仪自然含笑领受了李俭一番好意,又将其亲自送到了都督府门外。目送着那一行人疾驰而去,他正要转回自己如今日常起居的都督府东院明心见性居,却瞥见另一边两个随从护着一骑人过来,马上那满脸醉意正在打酒嗝的人,不是张兴还有谁?见其下马之际亦是踉踉跄跄站立不稳,他便沉下脸喝道:“彻夜不归,如今一大早就醉成这样子,成何体统?”

“大帅……嗝……大帅见谅,昨晚……昨晚被人多……多劝了几杯……”

听这家伙仿佛舌头大得连话都说不齐整了,杜士仪面上却越发冷峻:“不用说了。你们两个,带他回房醒酒,然后再来见我”

眼看那两个随从连声应喏,一左一右搀扶着张兴去了,杜士仪方才面无表情地带着几个从者往回走。等到他这一行的身影在前院消失,都督府中那些低层的吏员少不得三三两两议论纷纷。

“听说这张兴出身民户,几代之内都不曾出仕,甚至连流外的吏员都没出过,又没下过科场,如今竟是像模像样成了掌书记”

“此人还在外吹嘘文武全才,可应邀赴宴的时候,作诗则装聋作哑,看到剑舞时目不转睛,分明都是吹牛,显见没见过什么世面”

“杜大帅竟然任用此等人为掌书记,从前传闻什么唯才是举显见只是说说而已,简直是任人唯亲”

当张兴服过醒酒汤,又用冰冷的井水擦过脸,进了明心见性居的书斋镇羌斋之后,最初那酒意朦胧的眸子便透出了清亮来。行礼之后在鲜于仲通身旁坐下,他就嘿然笑道:“这些天我可是连轴转似的四处赴宴,外间名声已经快要糟透了。还请大帅回头千万对宇文大郎解说一二,好酒也就罢了,人家送的美婢我可没沾过手,顶多做个样子,然后以大帅不喜欢下属放纵无度给敷衍过去了。”

“这么说,要不是有大帅不好女色的传闻在外,奇骏就要艳福无边了”鲜于仲通如今和张兴既然熟稔了,当即出言打趣道,“你要不说这话,再晚些天,宇文大郎就真的要反悔那桩婚事了”

宇文审此行除却是跟随杜士仪这位师长从学,同时也有历练之意,骨子里还是希望从科场进身,从而挽回父亲当年科场无名,仕途起步太低以至于蹉跎多年的遗憾。当然,宇文沫和张兴的婚事,也就此敲定了下来。尽管张兴肤黑健硕,可也是仪表堂堂谈吐不凡,并非五大三粗的鲁莽人,除却出身,余者无可挑剔。所以,听到张兴苦着脸希望自己向宇文审解释,杜士仪也不由莞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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