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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事儿皇上批下了,他是才从吏部领了调任文书出来。

我那时虽早知道京兆的职位有空出,可却真不知道他已向吏部申了平调之事,更也不可能听皇上说过,故忽而闻讯还有些没能回神。我心想他若不走,大约在国宴上能擢升个御史中丞,如此放着晋升不要,偏偏平调去京兆司管那街楼囤粮的营生,也算是十分可惜。

然这些我没说出口来,沈山山也就不提,他只在我身边儿坐下来,同梁大夫与一众同僚一一敬酒辞别告谢,又因翌日就要去京兆司入职,玩到下午他走得也早些,走前还嘱我莫要多喝,又问过徐顺儿在外头等着,这才放心离去。

那晚台中贺罢尾牙出得酒楼来,梁大夫捉着我胳膊由我扶着走,忽而说,御史台这地儿,干的事儿就是替朝廷咬人。他原以为沈山山是个牙口好的,也能撑到最后,可哪知道沈山山竟待不下去了。

他说多少学生教出来都是去了别院儿谋生计,他这御史台里到底什么也不剩下。说到这儿他就叹了口气,一把年纪官居三品的人了,头发都没剩下两把,眼眶竟然红起来,还借着酒气同我道:“御史台怎么了?当初都是哭着喊着要进来的,走的时候怎么又哭着喊着说要走?——还让我替他们写引荐,眼见都是没良心的东西……”

实则我那时想跟他说,沈山山申调的缘由也挺多,并不见得就是为御史台的公事儿。且若不是梁大夫他老同沈山山的爹过不去,那除却别的不说,沈山山或然还能在台里多留段儿时候。

然我那时要是真这么说了,我怕梁大夫真在街上哭起来难看,便还是好心宽慰他:“老师,不还有我么,我还在呢。”

梁大夫却自然是狠狠甩开我手道:“你顶个什么使?你哪儿比得上寻柟!”

而我也确然比不上沈山山的,这我多少年来都认。

可我同梁大夫不一样。

沈山山去了哪儿于我并无所谓,只要他自个儿觉着换一处待着就能好些,那我也就替他高兴。

【佰捌壹】

沈山山辞台入司后,时候将将翻年,我爹曾有一句话落在晚饭桌上:“……善任者无处不善任,浑浑者天下皆浑浑。”

我醒神半日才发觉他头半句夸了沈山山,后半句却是在骂我,便自觉有些闷地搁了碗瞪他。

大哥常在营中住,二哥那时已调去了河南道上,饭桌上就只得我与我爹。爹不是没见着我气闷,却只瞥一眼我搁下的碗:“怎么,不吃了?”

我干脆赌气道:“爹,您这么说了谁还吃得下?我干脆搁饭桌上也浑浑得了。”

然爹却懒得理我,见我不动,只使筷子把我跟前儿的肉片儿碟子给划拉走了,径自继续吃着。

我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并没有要将那话改口的意思,遂也弃了,只同他道:“这肉片儿卤得还成,爹你喜欢就让厨房再加一碟儿。”

然我一片孝心却只换来爹一句训:“念有所节、欲有所制,别做什么都没完没了的,够了也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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