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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来,小皇叔来的时候我只好问他,六爷呢?
当时皇上将养着,我们在外间儿,小皇叔不想叫他听见,便只下巴往外头扬了扬,又指指心口儿,摇头。
我便懂了。那过后皇上再问起来,我就只说是六爷腿疼,不方便来了。
皇上虽没说什么,可他心里又岂会由着我胡说就信。
他生下来就是太子,生下来就住在宫里,这宫里是个什么模样,他都明白。他比我更明白。
就此他也不再问。送来东宫的物件儿里偶或有我喜欢的,他见着合适也赏去六爷宫里几样,便就这么挨到行猎的劫数熬尽了,宫里流言揭过这页儿,日子入了夏。
皇上担着的差事都稳稳回了他手里,他人又忙起来,春汛时候他治下闹出些案子,整个夏天儿都三司六部五寺地不消停,回东宫的时候大半累到嫌说句话都费事儿,见着我偶或夜里在看书,便时常捏着我手坐在书房里头养神,却也没精力再多指教我学问。
可我的秋闱又渐渐近了。
在勤学馆打人的事儿我爹当然第一时刻就知道了,我自然不敢回家。可呆在宫里本该温书,我却又因着看大溪落寇不好好儿念学。大概是五月中的时候,我几回摸出宫去买书没买着,不过想回家歇一脚吃个饭,哪知道有一回正撞上我爹竟然在,先生在他面前又告过我不温书的状,于是我总算没避过,连着那勤学馆打人的事儿一道挨了顿揍,脸上两下,背上两下,顶着脸皮回了东宫,恰好皇上从大理寺回来见了此景,终于生气问我缘故,这才哭笑不得地着人给我寻了大溪落寇全套来看,给我美得喜滋滋儿。
我捧着大溪落寇夜读的时候,他还叫小太监守着给我添灯,好似什么大阵仗似的。如今想来只是好笑。
不觉间,十年过去了,那书里头谁叫什么名儿我是一个都记不住,可这些个琐碎的事情却都门门清醒。
还记得这书看完之后我再没有借口不念学,也就开始抱上了佛脚温起书来,更临到最后一月的时候,皇上都还推了些政事儿来陪我念书。东宫里头第一遭遇上有人赶考的事儿,下头人都觉新鲜,晚上我看书入夜了,小厨房还给我备宵夜,小宫女儿还来给我打扇,皇上若在,还能有小太监替我捏肩,那日子真同神仙似的。
一宫上下都挺振奋,大热天儿的情绪高涨,连内务府送冰的听说了,都祝我定中解元。
呸,他们尽赶着溜须拍马才是真的。我这样儿的要能中解元,他们叫沈山山那些学监儿里的真读书人可怎么办?大约得凑钱买几尺绳子挨个儿到西城门外头去挂树枝儿,要不就在礼部院外头撞死也成。
就这么闹腾着恭维着,我焦头烂额地温书,东宫枫叶又一水儿黄了,好歹是临到了秋闱的日子。
秋闱是考三场,定在桂月里头的初九、十二和十五,因当年监京城主场的秋闱同考恰好是我二哥,我就必须避院去寿县的次场参试,于是爹早在吏部替我摘出日子来,我也上告了宫里暂休侍读之业,初五就回了家。
临出东宫的时候,心知至少是有大半月都不能再见着皇上,我也挺矫情,还吸着鼻子想问他讨个信物来托平安。
皇上瞅着我道:“不就是考个秋闱么,你屋子里头哪样儿不是爷赏的,随便儿挑一样带走就是。”
嗐呀,听得我真是好气。他怎么就不明白呢,这赏和信物分明就是两码事儿。
我懒得同他瞎扯,夹着我一包书吭哧吭哧就出殿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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