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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回辰听他生气,不动声色,应道:“侄儿不敢,此时大事当头。叔父教诲,待侄儿平了西北,再恭领不迟。”钟长源骂道:“你少拿腔作调地敷衍我。你令也发了,军也调了,我还能让你收回来不曾?”步回辰道:“既如此,便请叔父立时随谢将军出城。天仁山一路教徒汇集,非是正规行伍,要定军民之心,绝少不得太微星主!”钟长源怒道:“这个也走了,那个也走了。你呢!你孤单一军在城中,跟宁王针尖对麦芒的干起来?”瞧一眼方才他丢在地上的那一把废令软铜,恨道:“你步教主就算是力拨山兮的楚霸王,只这千余骑兵,又干得过宁王陶门泽中的数万精兵?”步回辰冷硬道:“不过数万离乡背井的长安禁军,只怕布不了侄儿的十面埋伏。”钟长源一拍扶手,怒道:“十面埋伏是布不下,但是就凭他在陶门泽中的数月布置,足以跟你步教主在这乱局之中,打个三局连环的生死劫!”

“生死劫”三字如电闪雷鸣,倏地划过步回辰阴云密布的眼底天空!钟长源看他一眼,放缓了声调,道:“阿槎,你方才处置,没一处不妥当的。叔父不管教务,也不能挑剔你什么。但是你扪心自问地应我一句:你这样雷厉风行,以身犯险,就当真没有一点儿私心么?——你……你真要为了那……那……”他这些时日已与沈渊处得颇有情谊,终叫不出“僵尸”字样来,只得道:“……那沈公子,破釜沉舟地搅乱当下战局?”见步回辰神情刚硬如铁板,又劝道:“沈公子明大义,晓是非,深通机变之道,便是被南宫兄妹挟持住了,他也必有自保之道——”话未说完,已见步回辰一直不曾动容的脸上,闪过一丝极怒极哀的目光。他是看着自己这个雄才大略,骄傲自许的义侄长大的,何曾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真情流露的目光?一时竟住了口,说不下去了。便听步回辰沉声道:“正是因为沈公子明大义,晓是非。因此在这样局中,无论是南宫兄妹,还是郑泽,乃或尔班察,一旦相欺于他,他必然宁死不辱!他若有个三长两短……”他看着沉吟不语的钟长源,沉重道:“叔父。侄儿知道您老要说些什么。侄儿虽无苍生望谢安之德,却也有逐鹿天下之志,长辈教诲,教中基业,不敢或忘。可是……”□□一刻腰间剑柄,刚劲决绝道:“侄儿便是能纵横天下,横绝四海,回首一世却不见半分真情,也不过是世间一个无可奈何之人罢了!”说着,向钟长源拱一拱手,道:“天道茫茫,侄儿不识;生死有劫,侄儿不悔便了!”转身出帐,大步去了。

钟长源被他一席话震在当场,作声不得。半晌,才喃喃道:“无可奈何,生死不悔……嘿呀,痴儿,痴儿……”又是一掌拍上椅子扶手,那硬木座椅哪经得起他这样的掌力,“咔啦”一声,四条椅腿,一齐震断。钟长源在地上一撑,跳了起来,在地上转圈圈,气道:“丹丘那老浑虫,一遇了事,影儿都见不着!”想着要是老兄弟在此,也能一人去天仁山中安民,一人在这里助着步回辰破敌。转念一想:丹丘然诺是恨死了南宫兄妹的,要是他此时在此,必然更生枝节。他气得无法,却见外间谢雁齐的亲随已经悄悄备好,前来躬请他出城跑马。钟长源万般无奈,只得随着谢雁齐等上了马,悄悄离城而去。夕阳之下遥望一刻陶门泽,见河汉交叉,道路芫杂,仿佛自己当初为侄儿算出“临”之一卦的四十九根蓍草,被天道不仁之手,漫不经心地乱散在了苍茫人世之间。

此时的沈渊被南宫炽领着,也在其中的一条河泽交错之处安顿了下来。南宫炽曾奉步回辰之命,来都门泽中作过前锋哨探,对泽中地形熟悉了大半。因此驾着马车涉过一处浅浅沼泽,到了泽中空地之上。那里灌木丛生,遮风挡雨;又因河泽相围,极易藏匿,确是此时几路大军虎视之中,最好的安身之地。沈渊在灌木丛中转了一圈儿,问道:“这倒是个好地方,你也教南宫蝶藏到这儿来么?”南宫炽卸下车马,清理积叶,听沈渊问起,便嗯了一声。沈渊冷笑道:“你觉得以步回辰的秉性,他会放过南宫蝶?”

南宫炽听他嘲讽自己,也不生气,只忙着从车中搬下褥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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