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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和工作的种类无关,即使不做这行,也要接触人的,压力只会更大——现在是梦魇、梦游,将来会是什么?
萧翎看着深深垂着头的朱鹮,小心翼翼将手里的酒递过去。
——这家伙需要疏导,平常像只死蚌,撬是撬不开的,如果它能自己张嘴,就实在太妙了。
短短的几分钟,朱鹮的脑子里也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
大学毕业的餐会上,别人都抱成一团哭得稀里哗啦的,只有朱鹮不明白为什么毕业要搞得跟生死离别似的。
听他们回顾宿舍里发生过的趣事,什么谁用饭盒当漱口杯啊,谁的袜子最脏,两周不洗能立起来,卧谈会上谁最爱讲带色的笑话……这些,朱鹮都没有经历过,所以他插不上话,但还是有一点点羡慕的,都说没住过宿舍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朱鹮觉得自己的人生本身就不完整,也是在那一天他才知道,其实早在大二那年参加校演讲比赛获得亚军之后,就有很多女生喜欢他,但大多是暗恋,因为他看起来实在太不好接触了,偶尔一两个有勇气的找他搭话,也在近距离短暂对视之后含恨放弃了。
朱鹮对这些完全没有印象,他一直缩在自己的小壳子里,好像逝去的二十几年光阴全部是空白,除了那些刻骨铭心的噩梦。
“小学的时候,学校操场边上种了很多杨树……”他捏着冰凉的酒瓶,“一到夏天,就生出好多毛毛虫,还有吊死鬼……你知道吊死鬼吧?就是绿色的软虫子,会拉丝,不知不觉垂在你头顶上……很恶心,踩破了就是黄黄绿绿的一滩……”
萧翎静静听着。
朱鹮根本不需要他的回应,自发叙述着。
“我很怕……每次走过操场都一鼓作气用跑的,我特别怕。当时女孩子都撑小伞,不是为了遮太阳,是遮虫子……我也想撑,可我更怕别人笑话,就没有……”
萧翎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童年的朱鹮,怯怯的站在操场上,想走不敢走的样子……他忍不住微笑,朱鹮没有看他,手紧紧捏着那只酒瓶,闭着眼睛:“后来有个男孩子开始用那种东西吓唬人,女生都被吓得哇哇叫,四散跑开……男生就更兴奋,甚至抓很多毛毛虫装在透明瓶子里……塞到女生课桌里,或者忽然在女生面前打开……”
“我怕极了,我怕他们也这样捉弄我。”
“但是后来我发现,你越是尖叫,或者跑开,吓唬你的人就开心,就越要追上去……所以我就装得不害怕,有男生用树枝挑着毛毛虫突然放到我眼前,我都要吓死了,但我没有叫,也没有跑,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们觉得无趣,就转头去吓唬其他人了……”
“这是一个好办法,对不对?”朱鹮轻声笑了,眼眶红红的,“我胆小是天生的,但是女孩子胆小是可爱,我这样的……就很……懦弱。”
你这样的,也很可爱。
萧翎在心里说。
“时间长了,假装不害怕就成了习惯……但这种性格特别讨厌,我知道。一起去看恐怖片,大家都兴奋得尖叫,只有我不出声,别人会觉得无趣;有人讲了笑话,大家都笑的毫无形象,只有我微微吭哧两声,多不合群……”
就连大二那年的演讲比赛也是一样,他根本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但就因为初赛时只有他看上去最淡定,最不紧张,才不得不进了复赛。
可是站在千人礼堂的演讲台上,裤管里头究竟抖成什么样,只有朱鹮自己才晓得。
瞧,不管是工作还是生活,这种装假多有用,怎么可能放得下来呢,就这样装一辈子,没人拆穿的话,连他自己都会以为这就是他本来的样子了,真实的情绪是什么呢?谁也不知道。
可偏偏……有这么一个人,总能把他看破,然后处处和他作对,死活都要敲下他身上的硬壳似的。
朱鹮向旁边瞟了一眼,苦笑道:“我这样子的人,特别不招人喜欢吧。”
“我很喜欢。”萧翎说。
朱鹮连嗔带怨的瞪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倒没把这句当真。
萧翎的心飘得高高的,又向他靠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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