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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文生立在这儿也忽然有点手足无措,也跟着出门去了。
这儿的动静吸引了些目光,张霈从床头抽几张纸巾给他擦泪,问:“急急忙忙就来了,你今晚住哪儿?”
徐淼说:“我不走,就在这儿照顾你。”
张霈说:“你都照顾不好自己,怎么照顾我?”
徐淼握住她的手,两个人的手都有点凉,碰到一起渐渐暖起来。
张霈看着他温顺地低下睫毛,轻轻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现在他们不在,我问你,你是怎么来的?”
徐淼抬眼说:“我担心你。”
张霈抽回手:“别装傻。或者换个问法:我出车祸这事儿除了我爸我哥谁都不知道,半点消息也没往你那儿漏——你是怎么知道的?怎么来的?”
徐淼指甲深深掐进手心,同样轻轻地回答:“你的手机里,我装了定位程序。”
张霈递出手机:“在哪儿,找出来我看看。”
徐淼却没接,两只眼抬起来看她,黑洞洞的像两只枪口。
过了两叁秒,他才再次轻轻开口:“对不起,不在手机里,在这里。”他伸手轻轻捻她的耳垂,她一直戴着几年前——那时候两个人还只是高中生——他亲手做的一对耳钉。
“位置出现剧烈偏移或者感应到身体剧烈撞击时,我也会知道一点。”
怪不得他执意要她一直戴着。
两个人挨得很近,声音很轻,近似喃喃絮语,旁人看来简直是一对在说着呢喃情话的小情侣。
“我们认识快十年了,徐淼。”张霈说:“你也不是孩子,什么事儿能干,什么事儿不能干,什么事儿违法,你是知道的吧?”
徐淼执拗地说:“我绝不会害你。”
“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害我,可是这么做不正常。”说完这话张霈自己先愣了,紧接着想发笑——自己一个陷在乱伦纠葛里的人居然在教他做个【正常人】。
徐淼轻轻吐出一口气,摇摇头:“你总是推开我,我很怕,不知道哪一天你就走了,再也不见了。我现在,已经尽力不再黏着你,自己一个人住,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照顾泡泡,可是万一有一天你再也不来了呢?”他诚恳地看她:“霈霈,它没坏处,求你戴着。除非你发生危险,我不会用它做任何事。”-
张文生和张泽回来的时候徐淼已经走了。
张文生讶然道:“小徐走了?还买上了他的一份呢。”
张霈脸色不太好,说:“让他去找个地方住了。”
张文生应了一声,坐在床边犹豫着,最终开口道:“霈霈,爸爸不干涉你的恋爱,但是谈恋爱一定要注意对方的人品和心理健康。徐淼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人品挑不出错,可这孩子太偏执,尤其是在和你相处的时候再说他身体一直不太好,万一你们将来要孩子——”
“爸!”张霈打断他的话:“扯哪儿去了都。”
张泽把饭盒包装一一打开,说:“快吃,容易凉。”
这边正吃饭的时候,病房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个清瘦的少年,脸长得很俊秀,穿一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背个旧书包。
“小诚来啦?”王大姐很大声地过来说话:“你妈刚才又哼了几声,可能是疼,我给她翻了个身,你待会儿再看看怎么弄合适。吃饭了没呀?”
李思诚腼腆一笑,摇一摇头:“没。”
张文生早听说了这孩子和他母亲的事,心里也在意,温和对他说:“我们这里多买了一份儿,要不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
孩子却没反应,有点发愣。
王大姐指指耳朵说:“嗨!张先生,这孩子耳朵不大好,您得大点声儿!”说着又跟李思诚大声重复了一遍,似乎怕他不同意,又说:“是真买多了,这位姐姐的对象刚才还在,现在走了,这是给他买的。你要是不吃,就直接扔啦!浪费!”
孩子这才走过来,很有礼貌地说一声谢谢,斯斯文文打开饭盒吃饭。
刚吃了没两口,李姐在床上疼得哼起来,李思诚放下饭盒叫了一声“妈”,过去给她擦汗揉腿——除了这些他也做不了别的。
人类不能分担他人的肉体之痛,这一点是最令人心痛且无可奈何的。
王姐和张文生帮着又翻了个身,等那孩子过来吃饭,王姐在原地眼圈红了:“眼瞅着吧,李姐就这几天了。您当老师的,有文化,我才敢跟您说,跟别人不敢说,人家兴许觉得晦气。”
张文生说:“您别太伤心,还是自己身体要紧。还有个事儿我跟您打听打听,孩子爸爸呢?”
王姐摇摇头:“不清楚。李姐打一来这儿就满口只提儿子,我们也不好问;现在她人倒下了,再问小诚,孩子只说没爸爸。”
张文生点点头,心底长长叹一口气。
世界上苦命人苦命事儿太多了。
李思诚很乖,真的懂事,看起来有点害羞,但不拘谨,跟张霈吃了一顿饭就混熟了。
他说:“姐姐长得真好看。”
张泽不乐意了:“那我呢?”
“哥哥也好看。”
张霈说:“你这小孩儿是不是吃糖吃多了,嘴巴这么甜?”
李思诚抿嘴一笑,轻轻补了句:“但是妈妈最好看。”
张霈看了眼屏风遮布,那头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瘦得皮包骨头,两颊深深凹下去——单论长相她绝不算美,即使在健康的时候她也算不上美人。眼太小,鼻子太塌,嘴巴还是歪的,黄牙也歪歪斜斜,头发干草一样黑白打绺稀疏地贴在头皮上。
即使这样,妈妈在孩子心里还是最好看的。
李思诚应当很庆幸碰到张家这几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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