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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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庆被打发去与柳石堂交接。罗庆不客气,将会议大概跟柳石堂一说,柳石堂急了:“一帮技术疯子,那帮疯子两只眼睛只看得到技术,只要有机会,他们就不计成本。可我们是办厂,哪来那么多钱?小罗,你知道我们公司年研发投入是多少,其他公司是多少吗?”

“知道,这是柳总引以为骄傲的数据。可惜,我也知道柳总一直在克制自己的技术疯子倾向,毕竟我们不是国家养的。但是东海一号这个项目,势能太强,我看柳总有点儿……”

罗庆没说出来,但柳石堂心知肚明。对于那个姓柳的总,大约只有他这老爹能施加克制的外力了。要不,连续两三年下来,腾飞必亡。

想到巨额现金将流向一场成败难料的研发,柳石堂心急如焚,但多年江湖沉浮,让柳石堂能技巧地安坐辅助的位置,而不会立即冲进会议室阻止儿子继续。柳石堂一直关注着走廊,一直等到会议结束,走廊恢复安静,他才走进儿子的办公室,将门合上。但儿子显然人在里面的卫生间,柳石堂等好久才见儿子头脑湿漉漉地,低头皱眉走出来。看到儿子这样子,柳石堂心里犹豫要不要提此事了,儿子何尝不知道研发投入巨大?但作为老总,人前总不能先泄气吧。

柳钧见他爸爸紧赶着来找他,奇道:“跟罗庆的交接?爸你全权好了,你比我更清楚。”

“交接我会处理。你那东海一号是怎么回事?”柳石堂终于还是决定问,实在是干系重大。

“罗庆?小子,告状告得快嘛。他怎么说的?”

“他说一年产值的20%,你得投到东海一号部件研发上去。我在想怎么算纯利,你是不是打算把纯利全投入东海一号?你算纯利的时候,是不是把我们那些高新产品的退税也算进去了?我看你先把退税那一块划掉,从来让你缴税是一天都不让耽误,退税,而且是我们这种退不少的,你还真不能卡时间,退下来才能算数。”

“我正想说这个,爸以后闲下来,多帮我跑跑政府机关,该死的退税跟挤宾馆小牙膏似的,爸多催催。科研经费的事,从今天会议开下来看,我做不起来。我只是跟大家讨论一下可行性,可是越细分工作,越发现这项目需要多学科紧密结合,我们不仅人手不够,知识也不够尖端,真运作起来,需要找大学合作。你说,现在跟大学谈一个合作得多少钱,那可都是狮子大开口。今天讨论结束,大家也死心了。”

“你心里很想做的吧?”

“谁不想摘下皇冠顶部的明珠。可也得顾及性命。这个项目,资产不到十亿的,休想。”

“你跟申家说说,他们要是想做,你也有沾手机会了。”

“东东……唉,有钱的只想引进消化,没钱的却想自主创新。”

柳石堂见儿子将困难考虑得很清楚,还没疯到只要技术不要命,才放心离去。柳钧看着他爸出去,心里很是闷气。对于高精尖新产品开发这一条路,他而今走得熟门熟路,尽量为自己争取最多的政策优惠,以抵销巨额的研发投入。至目前为止,他已经有好几样新产品通过国家级或者市级试制计划评审,新产品投产后,退回的所得税已经不少,为更多新产品研发创造良性资金循环环境。

可是东海一号,除了投入大、难度高之外,还有一个周期长的大问题。也就是两三年时间内,他只有流水般的纯投入,不见产出,必须等新产品投产,单独核算产生利税,才能有退税回来。麻烦的是,退税能在一年内到手已经算上上大吉。也就是说,三四年时间才能谈收益。可是三四年时间的抽血,估计研发还没见结果,工厂已经羽化升仙。

柳钧是真想,非常想,可惜蚍蜉撼树是个笑话。业内有句老话,搞技改找死,不搞技改等死。并非空谈,而是经验之谈。

柳石堂才走不久,孙工被谭工拖着进来。谭工一反会议时抱头做鸵鸟状的态度,忽然变得有点儿亢奋。孙工则是进门就声明:“小谭说我们这几年已经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所有本科出身的工程师都学会合理运用数学知识。而且在柳总领导下,我们传递函数的建模也有做,就是那台进口数控机床自行维修那次,动态稳定性还是不错的。其实我们的团队已经有一定基础了。”

“是啊,柳总,是啊。我刚才回头一想,哎呀,我忽略一个问题。我们这回虽然研制的是东海一号的一个分段,可是这个系统的研发思想,却正是可以用到我们制造行业最精深、最尖端的机床设计制造上去。我……热血沸腾了!柳总,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咔嚓了这个项目,

我保证我这一块的研发经费下降30%。我们一定要全员努力,达成目标啊,机会非常难得。”

柳钧只能强捺激动,以一个经营者的身份平静地说话:“我理解你的想法,作为一个万恶的资本家,我当然愿意对你动用个人资源动员同学好友帮你工作,假装没看见,正好省钱。可你是内行人,这回所需运用的微积分、偏微分数值分析、泛函分析那么多,靠你蹭面子蹭得来吗?我们首先要以科学的态度分析是否可行啊?”

孙工叹道:“刚才开会,小谭还是最知难而退的人。可也是他,刚才忽然想清楚我们要做的是精密数控机床的胚子,坚决要拉我帮衬。小谭不拉,我也是很想的。可这样的项目,还真不是我们的资金能解决得了的,我们对研发的投入按说已经够高了。”

谭工临走也是叹息:“按说我们公司的技改环境算很好了,有大投入,也有柳总这样懂行的老板,可是我们也搞不起来,不敢搞……哎……中国真没指望了。”

柳钧怔怔地看着谭工与孙工出门,心里百种滋味,忍不住打电话给申华东,以做最后挣扎。可申华东才听三言两语,就道:“这事儿早几天宋总已经跟我们谈了,我们算来算去,无法向股东交代,我们需要顾忌有人拿巨额研发经费在股价上做文章。可能宋总已经不止问了我们一家,对此有点绝望了,才请你去旁听。你别在心里有压力,我看宋总也不敢指望你,总不能把你的资产全折腾进去吧。可说老实话,如果你资产足够,你倒是最合适的,起码由你自己领军,研发经费可以省一半。不像我这儿,他们磨洋工我也不知道,差距啊。”

柳钧才知道其实宋总也不敢让他倾囊而出,让他去旁听那个会,更多意图是从他嘴里了解国内技术行情。估计被那么多人拒绝后,宋总自己也是心有不甘。虽然只是一个候补的,不过柳钧也没气馁,还是紧钉着问申华东:“我来主持这个研发项目,我们各出一半资金,成果对半分成,你有没有意向?”

“不能有意向。研发这东西,动的脑力很难量化。比如我不管而只出钱,你全管也出一样的钱,这首先就对你不公平,是吧?亲兄弟算账不明,准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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