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鲸骑1(上)_第二十八章 背叛(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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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夏号的主桅杆顶端,女兵远远看到碧海云天之间似乎有十几个小黑点在盘旋。她努力张望,却由于太远无法确认,只好大声朝着甲板上喊道:“远处好像有海鸥!”

听说有海鸥,船上的水手们都振奋万分。每个有航海经验的人都知道,有海鸥的地方必定有陆地或海岛,连被晕船搞得七荤八素的腾格斯也精神起来,原本这时应该派遣小舢板去确认,他却大包大揽地要求自己去看看,潜在心思却是想在折腾了他好几天的罗刹女武士面前露一手。

没等别人回答,腾格斯急匆匆地脱掉上衣、裤子,全身上下只剩一条贴身短裤,扇动背上的小翅膀,一跃从船上跳了下去。在人们的惊呼中,只见他庞大的身体紧贴水面灵活地打着水漂滑行,没几下就跑远了。

过了一会儿,眼看腾格斯硕大的身影朝着去路快速折回,到船边奋力扇动小翅膀跃上甲板。

“是岛!岛上有人!”腾格斯的脸颊红扑扑的,露出抑制不住的喜悦,终于能双脚踩上陆地摆脱无休无止的晕船,这对他来讲实在是可喜可贺的事。

罗刹女武士朝着腾格斯宽大的胸口来了一拳以示夸奖:“你小子还真有两下子!”这金发女人五官虽粗犷却是极端正,眼睛更是大大的,身高甚至比腾格斯还要高出大半头。草原上的女人都特别健壮,上马套马,下马赶牛,和男人没两样,腾格斯觉得这女人有草原女人的样子,是他这辈子见过最漂亮的女人,起码比小细腰的七杀要好生养。

这是南洋上一座不知名的小岛,方圆有几里地,岛上有山有水,甚至还有个小渔村,是个补给方便的理想驻扎地。阿夏号的女水手们都开始忙碌起来,她们拆掉为方便航行加装的木板,将船只重新布置成船城。渔村里的村民没见过这样的大场面,都跑来看热闹,小鲛女率人带着给当地人的礼物跑去村里,找村长沟通补给新鲜食物和淡水的事,整个阿夏号再次变成了大工地。

建文正在房间里半靠着床给七里念书听。七里作为忍者受教育有限,偶尔看过几本书也是假名注音,汉字认识并不多。建文醒过来看她坐在靠着窗口的地上,正拿着本《搜神记》磕磕巴巴地读,便要过来读给她听。建文在宫里看书甚多,又在泉州市井听过不少故事,所以他在给七里念书时,还经常会夹杂一些自己听过的坊间传说。

七里一声不吭,捧着脸忽闪着空灵的大眼睛直愣愣出神,听到精彩处还会努力抑制自己放大瞳孔,像个好奇的孩子。建文觉得七里从没那么可爱,忍不住在讲到关键处故意停顿,引得不爱说话的七里急得拔出刀催他快讲,建文内心感到莫大的满足感。

“笃笃笃!”

舱门被人轻轻敲了几下,铜雀推门探进半个身来。

“太子爷,随小老儿去陆地散散心如何?”

“同去同去!”建文已经很多天没有上过陆地,听了铜雀的建议顿时兴奋异常。他上次登陆还是在被贪狼抓获和铜雀交易时,不过那只是个小小沙洲,并不能算是真正的陆地。建文掀开被子跳下床,最近他走路已然不需要拐杖,七杀每日给他做的推油治疗次数也减少了,这倒是有点遗憾。他正要动身,忽然想起七里还在等他讲故事,于是迟疑着看向七里。

七里站起来说:“你去吧,我也出去走走。”说罢头也不回地朝着门口走去。

“要不……一起去走走可好?”建文试探着问七里。

“不必,我自己看书去。”七里把门完全打开,径直走了出去。

铜雀正站在外面。他换了身崭新的白衣,头上戴着高顶纱笠。他捻着胡须,眼睛紧盯着七里摇摆的腰肢和臀部,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突然对正在换衣服的建文说:“从臀相和步伐看来,这女娃儿太子爷还没临幸过?”

建文差点一口血喷出来,手忙脚乱地要铜雀低声些,生怕被耳朵灵敏的七里听到:“我和她清清白白,连手都未曾摸过,老先生切莫乱说。”

铜雀不以为然,笑道:“太子爷何必紧张,你可是大明未来的天子。中原天子富有四海,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都算少的,何况这里是阿夏号,在这船上的男子,哪一个不是为了享受人生?何况这小女子已经自称把身体许给太子爷,那就是太子爷的奴婢。在高丽,男主人可以任意支配奴婢女子,何况这女娃儿几次三番主动要和太子爷合卺,若能得未来天子临幸,只怕她高兴还来不及。”

“七里可不是那样的女子,”建文见铜雀对七里有些语出轻蔑,心中不快,他嘟囔道,“再说她要与我合卺,不过是为报恩罢了。况且,她也不是我的奴婢,从严格意义上来讲,你从贪狼手上买了青龙船和我们,她倒可以算是你的奴婢。”

“此话当真?那是说,小老儿对七里这女娃儿有支配权啰?”铜雀面露狡黠的微笑,顺手又捞起胯下那只铜雀。

每个人都会有下意识的动作,铜雀盘算什么重要的事,都会习惯性捞起腰带下摆上那只黄铜雀在手里盘。建文见他又抓起那只铜雀,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铜雀只怕并非是在说笑,赶紧问道:“铜雀老先生,你有什么事可别瞒着我。还有那位……老阿姨不是说会帮我们见什么人,然后去佛岛吗?为何到现在还没有起程的准备?”

“老阿姨乃是南海首屈一指的神婆,活了一百五十多年,做过十几个国家的国师。她既答应帮你去佛岛,自然是不成问题。只是我们和七杀的账若是不能了了,恐怕离开阿夏号都成问题。”

听到这里,建文忍不住色变:“那七杀怎么才肯让我们离开?”

见建文认真起来,铜雀立即换了副无奈的表情,长叹一声,愁眉苦脸地说:“太子爷你日前在航图室也是看到了,七杀那婆娘奸猾得紧,我们替她打仗卖命帮她保着生意,她自己大方给王参将许多金银,回过头却算在我的头上。”嘴里说着,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手指蘸着唾沫一张张翻给建文看。

建文凑近一看,原来竟都是账单,大到贿赂王参将的财物,小到搬迁损耗的一根钉子,账目细致入微、令人发指,建文看得阵阵头痛。他想起在航图室七杀和铜雀说起过讨要债务,他当时还以为只是开玩笑。

“‘最毒莫过妇人心’,这古话说得真是不差。”

“骑鲸商团不是富可敌国?我看这点小钱对老先生应该不过是九牛一毛吧?”建文知道铜雀肯定是在演戏,骑鲸商团几乎垄断了东南海上贸易商路,一年的收入足够买下个南洋小国,说骑鲸商团的会长没钱,那天下就没有有钱人了。

“太子有所不知,”铜雀做出一副有心无力的样子,居然掏出个铜边黑珠的小算盘拨拉给建文看,“骑鲸商团表面光鲜,其实只是个空架子。单是商团在各国雇用的人员就不计其数,这些人的薪水足够让这个商业帝国破产。更何况你也看到了,这海上的海盗和各国官吏哪个不需要打点?再加上海关关税苛捐、战争和海难造成的损失……”铜雀每说一项就拨拉几粒算珠,等他算完,小算盘上的算珠几乎都快不够用了。

“好啦好啦,老先生想必是看上我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青龙船和玉玺是断断不可的,海藏珠我倒是想给你,可你也拿不去啊。”建文打住铜雀的话头,他在听铜雀絮叨的同时一直在看阳光灿烂的窗外,外面人声鼎沸,腾格斯的大嗓门儿响亮得很。他急着想出去散步,实在不想继续看铜雀演戏。

“小老儿出身低微,那青龙船只有太子这般尊贵人物才能操纵得了,要它做什么?

再说,为了太子老夫就算倾尽家财也无怨无悔。只是骑鲸商团的预算支出本非老夫一人能独断,若是再赔偿七杀这笔巨款……怕的只是将来花费尚多,不知老夫资财可否够支应到佛岛。”

铜雀虽说老奸巨猾,但话说得也确实有理,建文暗想:“我现在孑然一身,值钱的东西就一条青龙船,他既然说不要,且听他如何讲。”便说道:“只要是我拿得出的,老先生尽管开口,我没有不给的道理。”

铜雀略微沉吟,近前一步压低声音说:“你也说了,我对七里有支配权,那么请把她让渡给七杀如何?”

阿夏号的水手都是女人,她们虽然干着和男人没有区别的工作,性格豪放得也像男人,爱美的本能却无法抹杀。在不影响干活的条件下她们也会戴耳环甚至化淡妆,她们头上戴着的水手头巾五颜六色,完全是根据个人审美而定。

她们围成一圈,远远看去仿佛五颜六色的鲜花在盛开,腾格斯在这百花丛中端起一只大碗“咕嘟咕嘟”喝下满满一海碗烈酒,然后将碗摞在桌子上小山般的碗堆顶,观看的女水手们发出“哇噢”的尖叫助威。

“二十碗。”对蒙古人来讲,喝酒就如喝水一样平常。腾格斯面不红心不跳地看着罗刹女武士。

罗刹女武士脸早已变成青色,虽说罗刹人生于极北苦寒之地,生性好喝烈酒,但他们的酒量和血液里都流淌着烈酒的蒙古汉子相比,只能甘拜下风。

“说好的,你要是输了,就要告诉俺你的名字。”腾格斯瓮声瓮气地说道。

罗刹女数数自己桌子上的碗,只有十九碗,这已然是她的极限了,可是她怎么能把本名告诉腾格斯呢?她真的有些后悔了,腾格斯缠着自己说两人一条船那么久,不肯告诉他自己的名字,真是不够朋友,自己随口说“等你喝酒能喝过我再说”。谁知这愣小子当了真,真的嚷嚷着要和自己拼酒。可是,女人的名字怎么可以随便告诉男人?

她脸一热,伸手又去拿酒瓶,眼前的酒瓶似乎变成两个,她抓了好几下才抓住。

“要不……就当平手吧,俺看你不行,可别勉强。”腾格斯见罗刹女武士抓酒瓶的手抖得厉害,知道她醉得厉害,想要制止她。

“少废话。”罗刹女武士将挡在眼前的卷曲金发朝后拢去,端起酒碗“咕咚咕咚”几口将酒喝光。

“啪!”酒碗掉到地上摔得粉碎,罗刹女武士感到天旋地转,腾格斯的脸和围观水手们的脸融到了一起。

“安娜斯塔西亚?尼古拉耶维奇?切尔亚尼克?伊凡诺夫娜?亚历山大?彼得罗夫斯基?康斯坦丁?萨维里奥诺维奇?波波莎?奥尔良基?伊万诺耶夫娜。”罗刹女武士嗫嚅地说着自己的名字,扶着桌角“咚”地滑到地上。

“什么鬼玩意儿?人的名字怎么那么长?俺怎么记得住!”腾格斯没想到罗刹女武士名字长得一大串,他一个字也没记住,还想再问个清楚,对方早醉成了一摊泥。

“耶!”

围观的女水手们发出惊雷般的欢呼和掌声,她们围上来,争先恐后地把腾格斯和不省人事的罗刹女武士高高举过头顶。腾格斯不知她们要干什么,吓得直喊叫,举着他的女水手也不搭理他,欢呼着高举两人朝着罗刹女武士的船舱走去。

腾格斯在高处看到不远处建文和铜雀正从主船上走下来,连忙高喊救命。建文阴沉着脸不说话,铜雀倒是笑眯眯地跟在旁边,他们都没朝自己这边看。腾格斯急得大呼小叫想引起他们注意,不料两人看都不朝自己看一眼,下船后朝着岛屿深处走去。腾格斯的声音被女水手们的欢呼声完全淹没,消失在了船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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