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种后宫叫德妃.2_第六章 愿与君偕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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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琪软软地躺在一边,侧过脸看他,自己从头到脚都热乎起来了,心里痒痒得很不耐烦,可是玄烨怎么又躺下了?她不自禁地一点点蹭过去,玄烨察觉到动静也不理睬,只等她贴上来,才轻轻哼了一声:“那你脱不脱了?”

心头火辣辣烧起来,岚琪想也不想就笨拙地爬起来坐好,在灼灼目光的注视下,自己一粒一粒解开扣子。

见衣衫落下,玄烨大笑,朗朗笑声传出寝殿,外头刚刚差点儿要冲进去的侍卫和太监们早就远离了。李总管今晚不当值,幸好还有个机灵的在,这要是真的闯进去还不通通等着掉脑袋。当值的太监梁公公是李总管的大徒弟,也是极有眼色聪明机灵的人,这会子隐隐听见皇帝的笑声,算是舒了口气。正想让小太监挪一盆炭来让他烤一烤,门前的太监跑来,慌慌张张说:“梁公公,毓庆宫来人,说太子殿下吐了好几回,要禀告皇上呢。”

“这会儿?”梁公公皱眉头,起身来来回回地踱步,想着绝对不能去打搅皇帝的好事。便径自跑出来,在乾清宫外见到毓庆宫的人,忙问:“太子还在吐吗?”

那宫女道:“已经好些了,太医也来瞧过了,就是来禀告皇上一声。”

梁公公则说:“万岁爷醉了,禀告了也没用,我随你去瞧瞧。这叫什么事儿,好端端怎么又吐了?”

宫女踩着雪一路跟随,气喘吁吁地解释:“太子这几天就不消化,大概在宁寿宫吃多了,回来就说肚子胀,睡了半宿突然就开始吐,不过吐干净了也舒坦了。”

“你们一个个的,都怎么伺候的,明天都等着挨罚吧,看李公公不收拾你们……”

骂骂咧咧的声音渐渐在雪地里消失,乾清宫温暖如春的寝殿里对此一无所知。岚琪在玄烨的怀里瘫软如水一般,已是用尽全力来承接酒醉之人的兴奋,虽言不上辛苦,可也足以甜腻地融化她浑身肌骨。之后黑甜一梦直至天亮,玄烨亦是酣眠,外头叫起到了第二回,才和岚琪一起真正地醒来。

时辰尚早,两人洗漱更衣用了早膳。还有时间,玄烨拉着她到桌边看昨晚写的字。皇帝似醉非醉,欺负人的时候耍赖借口醉了,但做过什么都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潇洒的八个金字还在纸上,底下更有玄烨的御印。玄烨要拿精致的匣子装好送给她,岚琪不解地嘀咕:“臣妾也要留个印记才好呀,那才是皇上和臣妾一起写的。”

玄烨却不理会她,小心翼翼地封好了匣子,递给她说:“有了你的印记,就变成我们彼此的承诺。承诺是会反悔的,朕不要。”见岚琪接过匣子不明白,凑过来在她脸上轻轻一啄,“上面只有朕的御印,就是皇命。朕命令乌雅岚琪好好遵守这八个字,听见了吗?皇命不可违。”

岚琪心里一热,喜滋滋地点头答应了。

这会儿李公公进来,瞧见帝妃二人亲热,不免尴尬,但还是深深垂着脑袋禀告:“万岁爷,奴才才听说一件事,毓庆宫昨晚宣太医了。眼下御门听政还有些时辰,您要过去瞧瞧吗?”

岚琪想起来,李公公昨天傍晚曾提醒她,太子近日有些不消化,烦她看着些饮食,结果她转身就忘记了。这会儿李公公虽然不会对皇帝说是她的疏忽,毕竟跟在太子身后的保姆嬷嬷们才是最大的疏忽,可她还是觉得愧疚。

侧脸看玄烨,皇帝刚才甚好的心情果然消减了大半,但并不十分生气,只是皱了皱眉头吩咐李总管:“让太医去瞧就好了,毕竟是从宁寿宫吃了东西回去,没得大惊小怪让太后烦扰,不必张扬。”

李总管浑身一松似的,又听皇帝说:“路上有积雪不好走,派几个脚力好的太监抬轿子,一会儿送德嫔回永和宫。”说着又旁若无人地对岚琪说,“回去好好歇着,昨夜辛苦了。”

岚琪满面通红,幸好李公公已经走了。她点点头不言语,紧紧抱着玄烨给她的“皇命”,等外头来人接。皇帝要去乾清门御门听政,而她也该回去了,但分别时岚琪还是提醒了一句:“皇上虽然顾及太后的面子,但还是去看看太子才好,太子到底还是个孩子。”

玄烨欣然:“朕有分寸。”

两人心情甚好地分别,岚琪坐了暖轿回永和宫,进门就听见胤祚咿咿呀呀的声音。先去把玄烨给的匣子收好,再洗手换了衣裳来,却见乳母几人围着摇篮,胤祚竟自己扶着摇篮站起来了。正得意地大叫,扭头见到亲娘,高兴起来就松手挥舞,结果身体失去重心,一屁股就坐了下去。

岚琪赶紧过来,怕儿子会哭,可胤祚却咯咯大笑。抱着他试着再站起来,小家伙颤颤巍巍扶着额娘的手,兴奋地大叫着。边上乳母和绿珠几人都屈膝恭喜主子,岚琪也高兴,让环春赏赐大家东西。更让她准备,说晌午要带胤祚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报喜。

环春拿来东西赏赐大家,嘻嘻哈哈一阵后,对岚琪说:“下个月六阿哥就满周岁了,太皇太后早先说要给六阿哥办酒的,主子中午问问要摆在哪里。若是在咱们永和宫,奴婢可要和其他人开始准备了,若是在慈宁宫,奴婢就不必操心了。”

岚琪笑道:“你不过是不想操心。”但想了想还是说,“五阿哥周岁也没办酒,昨晚太后请大家吃饭算是给五阿哥过周岁了。五阿哥尚且如此,咱们不敢僭越,中午我就去回了太皇太后。反正年节里什么热闹的都有了,不必再另铺张,求老人家赏一件贵重的东西就好。”

说起贵重的东西,岚琪洋洋得意说皇帝赏赐她额娘一尊弥勒佛,感慨道:“他不过是听见我对你说了几句,就记在心里了。”

环春欢喜地笑道:“那天和几个丫头闲话,都说将来若年满离宫,出去怕也找不到好人家了。奴婢问为什么呀,她们说找不到像万岁爷待主子这样的好男人。”

岚琪愣了愣,醒过神来立刻伸手打环春,嗔怪道:“一定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你啊你啊……”

嬉闹时,外头有客人到,端嫔、布贵人和戴常在来了,进门就听端嫔故意酸溜溜说:“都说昨晚德嫔娘娘去乾清宫侍奉辛苦了,我说咱们别这会儿来,可是她们非要来坐坐。好妹妹你辛苦,该歇着,不必招呼我们。”

岚琪双颊绯红,拉着戴佳氏在一旁坐了,对她说:“端嫔娘娘最不正经,妹妹你最娴静,改日觉得钟粹宫住不下了,就来永和宫住。”

戴佳氏如今也和她们相亲相熟了,跟着玩笑说:“臣妾可不要来永和宫扎眼。万岁爷本来对臣妾还挺客气,若是瞧见臣妾搬来永和宫碍手碍脚,就该讨厌了。”

端嫔得意扬扬地大笑,说戴佳氏果然被她调教得好。岚琪气得要轰她们回去,不让环春给茶吃,但玩笑终归是玩笑,四人坐定了,只听布贵人唏嘘:“是有事儿来告诉你呢,昨晚宜嫔在宁寿宫门前大哭大闹,你也知道吧?”

岚琪点头:“和戴妹妹离开时,她就坐在宁寿宫门前哭,说想抱抱五阿哥,看起来怪可怜的。”

戴佳氏从环春手里接过茶,继续说:“娘娘和臣妾离开后,听说宜嫔娘娘依旧不肯走,在宁寿宫门前撒泼似的。只等里头老嬷嬷出来呵斥,硬是把宜嫔娘娘抬回去了。谁晓得一清早她又来了,那么大的雪跪在雪地里头,求太后娘娘让她进去见见五阿哥。那会儿臣妾正好过去,原是太后说让臣妾和阿哥所的人一起接胤祐回阿哥所,宜嫔娘娘那会儿也该是来接恪靖公主的,可她不仅不领公主走,反跪在门前求。臣妾不敢多留,和阿哥所的人抱着胤祐就走了。”

上端嫔喝了茶叹气道:“后来她还是不肯走,听说太后一面派人安抚她,一面就让人去上报慈宁宫。太皇太后说她这样大正月里在宁寿宫门前哭很晦气,对太后不吉利,罚她回翊坤宫去闭门思过。今天起连着三日,无论雨雪每天早晨在自家宫门前跪半个时辰反省。现在大概正跪着呢,真是什么脸面都丢尽了,大正月里的,她何必呢。”

“她竟然闹到这地步?”岚琪也觉得不可思议,早年的宜贵人多活泼开朗的一个人,怎么一年一年地下来,越发变得她不认识了。不过这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还是有当初的影子。那会儿她人前人后都不忌讳说昭妃的坏话,谁都拦不住。

端嫔道:“你之后若去慈宁宫,这件事看着点儿说,可别惹老人家不痛快,估摸着这会儿太后也不高兴呢。我已经派人去知会荣姐姐,让她去宁寿宫瞧瞧,太后与她最说得上话。”

戴佳氏在边上很轻声地问:“是不是往后,五阿哥也不能认宜嫔娘娘这个额娘了?”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将来什么光景,都是做娘的女人,多少对郭络罗氏有些同情。

早先原是说宜嫔产后虚弱无力抚养孩子,才辛苦太后抚养一阵子。可过了夏天宜嫔能四处走动了,不知是不是因为郭贵人得罪了皇帝被禁足,孩子的事又没了下文。孩子太后养在宁寿宫里,平日不许妃嫔随意去打扰,宜嫔硬是眼巴巴又等了半年见不到孩子。皇帝那里也不为她去说句话,眼瞧着周岁都过了,这孩子似乎是笃定养在宁寿宫里了。

“若是没有她妹子的事,她在皇上面前求几句,兴许孩子就回去了。可因为郭贵人的事,她想开口都开不了口。”端嫔说着,又十分欣慰地指着布贵人、戴常在说,“我得了你们这几个姐妹,可不比亲妹子强吗?咱们和和气气地过日子,多好啊。”

正如端嫔所说,她们几个不是亲姐妹的人,却和睦如骨肉一般,日子安安生生地过着。但翊坤宫里俩亲姐妹,日子却一天不如一天。

原先宜嫔还挺得宠的,但自夏日里出了郭贵人的事后,大半年里皇帝只来过翊坤宫几回。那次中秋节倒是挺给面子说要来,结果人没来不说,之后的日子光顾着永和宫。再者承乾宫、咸福宫两碗水端平,哪里轮得到她什么事。而郭贵人依旧不改脾气,哪怕被禁足反省了,还是咋咋呼呼颐指气使,姐妹俩隔几天就要吵一回。若非念着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宜嫔怕是早容不得她了。

从前后院住了一个低贱的觉禅氏,郭贵人不高兴了还能拿她出气。如今没了这个狐狸精,她日子过得不好,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就对身边奴才动辄打骂。桃红算是翊坤宫里一把手,见天就有宫女来跟她哭,求打发去别处,可桃红也不愿惹事,安抚安抚就算了。

昨晚宜嫔哭哭啼啼被抬回来,郭贵人就大惊小怪地喋喋不休,竟被亲姐姐盛怒之下一巴掌打蒙了。姐妹俩闹翻后,一清早宜嫔又去求,桃红拦也拦不住,最后闹得太皇太后发怒降旨责罚。

这会儿宜嫔正挺直脊梁跪在门前,一屋子宫女也陪她跪着。郭贵人却抱着恪靖在院子里转悠,时不时看一眼门前跪着的姐姐。自己脸颊上还有挨巴掌时指甲划破的一道口子,却仿佛胜利者般,抱着女儿教导她:“姨母可不好呢,恪靖要学乖一些,不然太祖母也罚你。”

宫门外,偶尔有人路过,不管是看笑话还是觉得尴尬,都是急匆匆低着头就赶紧走的。深宫里风水轮流转,对落魄的人落井下石,保不准将来就被人踩在脚底下。此刻桃红跪行到主子身边说:“半个时辰到了,主子快起来吧,地上可凉了。”

膝盖疼得麻木,宜嫔一直在发呆,这会儿才缓过神。主仆俩相互搀扶着晃晃悠悠站起来,桃红忍不住心疼地哽咽道:“您何必呢?”

“别哭,有什么可哭的?”宜嫔却冷笑,吃力地站稳脚跟说,“我进宫后头一回弄得六宫皆知,不也是被昭妃罚跪吗?怕什么呀,乌雅氏当初还被太皇太后一顿鞭子差点儿打死,我不过是罚跪而已。她那样都能抬起头重新做人,我这点儿苦算什么?”

桃红搀扶着宜嫔,她摇摇晃晃步履维艰,这才是第一天,还有两天的责罚等着她。而禁足反省的日子更没个定数,往后的日子还不定怎么样,心里很是难受。进门却见郭贵人抱着恪靖公主站在院子里,笑盈盈地说:“姐姐受委屈了,您说您何必呢,眼下好了,咱们姐妹俩都被关起来了。这翊坤宫可真晦气,那个小贱人一走就受宠有孕,可见咱这儿风水真是不怎么好呢。”

宜嫔怔怔看着自己的亲妹妹,记得曾经听见几句闲话,说彼时昭妃娘娘抱怨自家妹子太柔弱,羡慕郭络罗家的二小姐活泼机灵。可如今再看看呢,温妃娘娘找到自己该有的活法,人家好好地在宫里过着日子,可自己这个被夸赞活泼机灵的妹妹,却变得恶毒刻薄,对别人如此,对亲姐姐也毫不客气。

“桃红。”宜嫔出声,定定地站稳后松开了抓着桃红的手,旋即说,“你去把公主抱来。”

“主子?”

“去把公主抱过来。”宜嫔厉声道,也吩咐边上的人,“去帮桃红把公主抱过来。”

“姐姐,你想干什么?”郭贵人急了,而她这一叫,恪靖吓得大哭。但宫女们已经上来夺孩子,郭贵人一个人怎么敌得过三四双手,而她的宫女恨她都来不及,谁会上来帮助。恪靖很快被抢走,郭贵人也跌倒在了地上。宜嫔拍拍公主哄了她几句,就让桃红先抱走,自己扶着边上的小宫女慢慢回去。

可才走两步,郭贵人就爬起来拦在路前,也拦住了桃红。宜嫔不等她开口就呵斥:“愣着做什么,把公主抱去正殿里。”

郭贵人疯了似的冲过来问:“你做什么,自己的孩子见不到,就来抢我的孩子吗?我们还是不是亲姐妹?”

“亲姐妹?你对亲姐姐说话该是这样的态度?”宜嫔厉色,冷冷道,“什么叫抢你的孩子,恪靖不是我的女儿吗?她为什么能留在翊坤宫,是皇上抱给我抚养了。而你一个小小的贵人,有什么资格抚养公主?”

“姐姐!”

“你闭嘴,不要再让我听见你大呼小叫的。”宜嫔扶着身边的宫女继续走,一边撂下话,“皇上让你在自己的屋子里不许出来,我心软才让你在这里晃悠。你听好了,从今往后在皇上下令宽恕你之前,不许再离开配殿一步。不然的话,我会以一宫主位的身份处置你。”

“姐姐,我是你亲妹妹啊。”郭贵人扑过来,却被其他宫女挡住了。

宜嫔看也不看她一眼,冷声吩咐左右:“把郭贵人送回屋里去,往后她若再随意打骂宫女太监也来向我禀报。万岁爷最恨后宫有私刑虐待之事,翊坤宫里也容不得。”

她说着,径直走向正殿,进门后让人把殿门合上,妹妹尖叫的声音渐渐止住,只听见里头恪靖的哭声。她呆呆地听着,上一回听见胤祺哭,还是他出生的时候。那孩子如今的哭声是什么样的,她竟还没听见过。

“太皇太后为什么这样对我?”宜嫔软软地瘫在地上,跪了半个时辰膝盖剧痛,这一跌下去再也爬不起来,索性伏在地上大哭。一手覆在肚子上,想着自己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想着胤祺从没好好见过亲娘,眼泪止不住地落下。她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她要有自己的孩子在身边,她不要做昭妃那样的怨妇。

桃红安置了公主就出来,瞧见她跌在地上,过来搀扶,一声声劝说:“主子您不要哭,过了这几天,您去向太皇太后和太后认错。皇上对您总是眷顾的,您要有信心才是。”

宜嫔泪眼婆娑,拉着桃红问:“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紫禁城那么大,翊坤宫里再如何哭闹外头也听不见。午膳前岚琪抱着胤祚来了慈宁宫,太皇太后心情不坏,一边嗔怪她路上有积雪还带孩子出门,一边瞧着胤祚颤颤巍巍能站起来了很是高兴。

老人家竟像个孩子似的在炕上陪着小孙儿玩耍,抱着他假模假样地走路。胤祚异常兴奋,叽叽喳喳叫了半天,结果该传午膳了还缠着太祖母不撒手,谁要来抱走他就瘪嘴要哭。太皇太后心疼又欢喜,反过来训斥岚琪:“别缠着我吃饭,我又不饿,等我的小乖乖饿了再说。”

岚琪劝了几次都被挡回去,胤祚虽不懂大人说什么,却开心得哈哈大笑。好在没多久自己就饿了,开始找乳母要吃奶,太皇太后这才有空来吃饭,那么巧外头说皇帝来了。

玄烨进门就一身寒气,说又下雪了。瞧见皇祖母这个时辰才用膳,欣喜地说:“孙儿还没用膳,想着过来若蹭不到,就讨一碗米饭用茶泡了吃,没想到是有口福的。”

苏麻喇嬷嬷却凑趣:“一定是六阿哥知道皇阿玛要来吃饭,才故意缠着太祖母,硬是拖到这个时辰。”

玄烨欣然,玩笑道:“胤祚最疼他阿玛了。”见岚琪送过手炉来给他暖暖,接过了就问,“孩子呢?”

“在别处,乳母正喂奶呢。”岚琪应着,玄烨却朝她使了个眼色说,“去看看孩子,一会儿抱来朕瞧瞧。”

岚琪会意,猜是玄烨有话对太皇太后说而她不方便在边上,便借口要去瞧瞧胤祚自行离开。老人家瞧见了还嗔怪玄烨:“你打发她这时候去做什么,她也没吃一口饭呢。”

但人已经走了,玄烨坐下来先进了一碗热奶暖身子,而后饿得直接就吃饭。太皇太后要他慢慢吃,不过见他吃得香,自己也有了胃口,进了大半碗鸡茸粥,炸的三鲜春卷也吃了一整个。才放下筷子要茶漱口,就听见玄烨说:“皇祖母若吃好了,孙儿有事要同您说。”

太皇太后从容漱了口,让苏麻喇嬷嬷也伺候皇帝洗漱。然后才和他一起离了膳桌,进了暖阁坐下说:“猜想你就是有事的,说吧,又有什么麻烦了?”

玄烨笑着:“不是麻烦,是想求皇祖母一个示下。”

太皇太后看着孙儿,让他也在暖炕上坐,心里细细想着近来的事,微微蹙眉问:“难道,是为了今早的事?”

玄烨苦笑,点头:“皇祖母圣明。”

且说玄烨知道宜嫔的事时,已经散了朝会,本是空闲中喊来李总管问岚琪有没有安然回永和宫,又问弥勒佛是否已送出去等,李总管无意中说起了翊坤宫的事,他才知道宜嫔胡闹了一场,被皇祖母罚跪三天。

彼时有些心烦,但冷静下来想想,再联想中秋里大阿哥中毒的事,如果自己稍稍做一些事,就能转变后宫风向的话,于自己珍惜的人,于后宫,于朝廷或都有益处。于是忙完手头的事,便来慈宁宫,向皇祖母讨一个示下。

“那日你说宜嫔昔日失子是你害的,要说那几个荷包里的虎狼之药是不是真有效用也未可知,那是她和那个孩子的命数,那时候又太年轻,保不住也是有的。”太皇太后显然反感这件事,不等玄烨开口,已经幽幽道,“你能保证她不成气候?她做过什么,动过什么心思,你不知道?”

玄烨胸有成竹:“孙儿不会让谁成气候,她不过是后宫的妃嫔,又要成什么气候?何况上头总有贵妃、温妃,她越不过去的。皇祖母,孙儿不能只宠着岚琪,孙儿也不是光宠她而已,后宫里宠妃可以有许多。可岚琪只有一个,从前的事,再也不能有了。”

太皇太后蹙眉,目光不与玄烨对视。在她心里或是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想想为此付出的终归是玄烨,不管喜欢不喜欢,他都要硬着头皮去端平几碗水。自己横加阻挠而实际却对他、对后宫无所助益的话,就实在没意思了。

“你想好了就去做吧,我这里明白了。之后若是有什么生气的,也不是冲着你来,咱们祖孙俩还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要借他人之口?”太皇太后终于笑了,伸手爱怜地拍拍玄烨的肩膀,“不要怪皇祖母啰唆多事,哪怕你如今快三十岁了,在皇祖母眼里,也还是那个七八岁的小娃娃,总忍不住要为你多想些。”

玄烨脸上笑得暖融融的,但心里头一个激灵,又想起什么事来。侧目见身边没什么外人,才轻声对祖母道:“大阿哥的事早就有结果了。皇祖母,孙儿不想对任何人声张,暗地里必然会施压,但决不让别人知道。毕竟牵扯太多,孙儿不愿看着太子背负恶名。”

太皇太后才微笑起来的面容旋即僵滞了,直直盯着玄烨,很轻声地说:“果然是索额图?”

玄烨点了点头,冷笑道:“什么也逃不过您的眼睛。孙儿起初不愿信,他们低调了这么多年,怎么这个节骨眼儿上开始有动作了,可往下一查还是查到他们头上。孙儿不信另派一拨人去查,今早听到的消息,一样。皇祖母,孙儿的心都寒了,赫舍里皇后若在,眼下又会是什么光景?所以宜嫔不能冷落,朕不能让那些人把矛头全指向永和宫。岚琪连一个在背后出谋划策的外戚都没有,只有朕能护着她了。”

太皇太后无奈地笑道:“这话听着,怎么好像只为了她一个人?太子呢,贵妃、温妃呢?”

玄烨略有些不好意思,垂下眼帘笑道:“太子不一样,至于贵妃她们更不一样,皇祖母就不要取笑孙儿了。”

“哪个取笑你了?”太皇太后欣慰,却又指着前头一处空地,当年就在那里架了一张凳子按着娇小的乌雅岚琪,一鞭一鞭打在她身上。太皇太后这辈子连对奴才都没下过如此重的刑罚,却为了摆平前朝老臣的口舌,让皇帝和她都能下得来台,牺牲一个柔弱的女人。现在想想依旧唏嘘不已,对玄烨道,“岚琪就是在这里挨打的,我让她一辈子记着那时的痛,玄烨你也记着了吧。看看你现在的心智谋略,再想想那时候的自己,是不是觉得又傻又无能?”

玄烨亦动容,忍不住离座屈膝向皇祖母道:“孙儿有今日,都承皇祖母教诲。”

说这话时,岚琪正好抱着胤祚进来,瞧见皇帝跪着了,她也赶紧要跪下,却被玄烨走来带进去,嗔笑道:“傻子,朕和皇祖母说话,与你什么相干?”

岚琪鼓着嘴不理睬他,把已经睡着的胤祚抱给太皇太后看,笑着说:“越来越沉了,乳母实在辛苦,不抱着哄不肯睡,乳母才那么点儿身板,早晚要累坏了。”

“说你傻还不承认,哪个乳母不是精挑细选来的,带孩子养孩子不比你有经验?她们都是有分寸的。”玄烨说着,笨拙地要在皇祖母面前现眼,伸手要抱抱儿子,岚琪抓着机会就反击,“皇上还是不要抱了,您又不会抱孩子,非要凑热闹。回头好容易睡着了再弄醒,太皇太后也不能午睡了。”

玄烨没的反驳,只管瞪她,逗得太皇太后笑道:“你们俩斗嘴我才不能午睡呢。”又训斥岚琪,“胡闹,几时有你教训皇帝的时候,下次再没分寸,让苏麻喇掌你的嘴。”

岚琪不服气也不敢顶嘴,缩在太皇太后身边不说话。玄烨也不能久留,手里还有许多事要做,叮嘱岚琪好好照顾皇祖母,很快就走了。

太皇太后说不想上床,就在炕上歪一会儿。小胤祚放在边上睡,她懒懒地靠着,岚琪坐在后头给揉揉腰腿。娘儿俩慢悠悠自在地聊着,太皇太后渐渐说起:“后宫妃嫔会越来越多,也会有别的人招皇帝喜欢,你的心胸要更开阔大度一些。真是觉得委屈了,也想想,他喝醉了的时候想哪一个,真正搁在他心里头的人是谁。”

彼时岚琪虽然满口答应,却没想到之后是要发生什么。直到第二天早晨,宜嫔又在翊坤宫门前跪时,半程中皇帝坐着暖轿去,亲手搀扶起受罚的人安抚,这样的事儿你一言我一语经端嫔、布贵人几人的嘴说出来,她才突然明白太皇太后说那些话的用意。她心里的的确确酸涩,可再如太皇太后说的那样想一想,多少释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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