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而今才道当时错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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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她将花托稳稳放在水面,轻轻滑动至送远。

乔唯学着旁人的样子,闭上眼睛,双手交握放在胸前嘴里念念有词。

晏叙矜贵的凤眸一瞬不动地注视着她,此刻的他们和普天之下的任何一对爱侣般平凡自在。

和她在一起,他总是会有许多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的情绪变化。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直到他的师父邀他一叙,

:“你们二人,莫要再纠缠不休了。”

老和尚慈爱的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少年,见他面色惊诧不解。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呢,他早已动了尘心。

:“你可知我为何留下她?”

老道慈祥和蔼的问他,笑容带着窥探天机般神秘古怪,又带着道不明的怜悯悲凉。

:“弟子不知。”

他恭敬的垂首,面色晦暗,伫立在一旁,等待他的解释。

他幽幽道来,沉重的语调似有千斤重,十足的压住了少年爱慕的心。

:“你是她的劫。你在阻她成仙,天道注定你们有这么一段露水凡情。”

晏叙骤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阻她成仙…从何说起?”

老道士捋捋他的白须,摇头叹息

:“不可说,不可说。”

:“离开她吧,让她功德圆满。”

他枯立良久,终是失魂落魄的拜别,一连几天思绪混沌。

心中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感情,环环绕绕,扰得他头痛欲裂。

乔唯发现晏叙这几天一直躲着她,也不和她说话,性情冷淡极了。

她想不通原因,几次被他拒之门外,于是碍于面子死活不肯去问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最近都一反常态

林箐芙却是个心思细腻的,发现了二人之间的气氛微妙,变着法儿的想要改变些什么。

可是有了林箐芙的加入,曾经如胶似漆的二人似乎中间的那道隔阂更深了。

他不再拒绝林箐芙给他递的水,林箐芙也会抢先去替晏叙擦汗。

乔唯看着眼前的一幕幕,心里的委屈如同泛滥的洪水,

许是在烈日下没有斗笠的遮盖,她有些中暑,严重的眩晕感使她缓缓的蹲坐在地,林箐芙见此赶上前去,关心道

:“小唯,你怎么啦?我送你先回去吧。”

寥寥脸色苍白,看东西有些模糊,可她瞪大眼睛,似乎想看清晏叙此时此刻的神色,她在等晏叙的一句关心。

:“把她扶到树荫底下,让她缓缓。”

他一反常态的并没有关心她,林箐芙听完担忧的看看乔唯,她想把乔唯扶起来往树荫下休息,可几次都没扶起来。

乔唯强撑着笑,催促道。

:“没事的,你们先忙,我待会自己回去。”

林箐芙回头望了眼奋力挥锄头的晏叙,见状也不再劝。

:“那好吧,你先休息一下。”

:“好。”

她一个人尴尬的坐在那里,待身体慢慢好转才起身慢吞吞的回了道观的寝房,她心里难受,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

不喜欢林箐芙么?也不是,箐芙挺好的,只不过她也喜欢晏叙,

人不能这么霸道的,我不能因为自己喜欢晏叙,而阻止旁人喜欢他,

况且,晏叙现在也不喜欢我了。

她想着想着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她真的想不通。

上次自己辛辛苦苦做的菜,他一口没吃,并且冷声告诉她,以后厨房的东西,不要乱碰。

后来林箐芙担心他会饿着,给他下了碗面,他却接过了,当着我的面,他邀请林箐芙进屋避暑。

于乔唯,他熟视无睹,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她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好笑。

乔唯脱了那双珍珠绣鞋,将它整整齐齐的摆在他门前。

化作原身狂奔于山野,寻着味儿来的狼似从天而降,二者你追我赶,最终以兔子败落为序幕。

乔唯幻化成人,身上死死扑着一只骇人的大狼,双眼泛着幽幽绿光,利齿尖锐,随之也幻化成了人形,高大矫健的覆在她身上,将她死死禁锢住。

:“乔唯,别来无恙。”

他笑的像个恶魔,俊美的皮囊下是一颗撒旦的心。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乔唯没了活下去的欲望,她死也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他,

她更想不到,他这些年为了找她差点将妖族掘地三尺,而后不顾一切来到人间,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果真让他找到了。

:“想死?没那么容易,你生是我的人,死亦是我的鬼。跟我回妖族成亲。”

乔唯听到后疯狂的挣扎,

:“我不要!”

:“为什么?”他掐住了乔唯颈项,问的咬牙切齿,

:“你不喜欢我…”

:“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你生不如死的活着。以祭怡苒的在天之灵!”

他舔了舔后槽牙,眼底是掩盖不了的恨意,乔唯掩面而泣。

她恨,恨他以这样羞辱的方式来惩罚她。妖族人会如何看她?鸠占鹊巢、卑鄙下作、不知羞耻!

:“姐姐的死真的和我没关系…”

:“不必狡辩,五百年了,你说不腻么?”

他一寸寸收紧在她纤细颈项的大掌,逼她幻化原型,好将其带回妖族,却只见她死死抵抗,

他低咒一声

:“冥顽不灵。”

:“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回去!!!”

叫喊的凄切,怎么也甩不开如铁钳般焊在脖颈上的大掌。

周悯鸷冷冷的看着她发疯,毫不留情的将她甩在肩上,任其如何拍打,

风驰电掣般的速度赶往妖族。

乔唯天旋地转的瞥见了一块玉,是通体碧青,环着莹润光泽的禁步,

尾端系着长长的流苏,随稳健步伐而晃出好看的弧度。

她看着看着,千言万语就像如鲠在喉。

:“周悯鸷,我告诉你件事。”

她突然笑起来,声音被颠簸的断断续续,周悯鸷厌恶的皱眉。

:“你腰间的暖玉,是我的。”

果不其然,他停了下来,乔唯被他毫不留情的丢在地上。

她还在笑,捂着肚子笑的喘不上气来。

可周悯鸷哪有这么多耐心,额间青筋迸跳,一脚踩在她的脸上。

:“你说什么?!”

她痛苦的去推他的脚,被他照着腹部毫不留情的踹开了老远,

她呕出口血,痛苦的蜷缩在地上,重复着一句话

:“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她知道周悯鸷不会杀她,顶多将他打个半死不活。因为柳姐姐临终前托他照顾好我。

他照顾的很好,令乔唯打骨子里害怕他。

周悯鸷暴虐的捏住她小巧脆弱的下颌,再一次问道

:“你说什么?”

乔唯奄奄一息,断断续续道

:“…你过来,凑近,近点。”

他微微眯眸,依言凑近,却不想她下狠劲将匕首刺进他心口。

那个本该迸射而出的血液,在触碰到那把锃亮的刀刃后发出“滋滋”声响。

妖气争先恐后的翻涌出来。他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细密的红血丝像藤蔓般依附上他的眼白。

趁他他重伤后乔唯像一缕烟,飘走了。

寂静的山野徒留周悯鸷暴怒的声音

:“乔唯,你我不共戴天!”

寥寥死里逃生,慌不择路的跑回道观,见到熟悉的老槐树鼻腔兀的一酸,她二话不说就去推晏叙的寝门。

在她心里,晏叙永远是值得她依赖的。

门被拴住,她便敲门,敲的急促,她太渴望他富有安全感的拥抱了,可他隔着门,对她说

:“我要歇下了,有事明早再说。”

:“可是我好害怕。”

她也不倔了,眼眶通红,声音颤抖,等了好一会儿门内如豆的烛火熄灭,却依然没有任何动作,好似他说完后便真的睡下了。

她木然转身走了几步,她从未想过晏叙会对她这样的冷淡。

她的心被掏空了一块,嗖嗖往里灌着凉风。

夏末的蝉还在撕心裂肺的嘶叫着,闷热的气候令狂奔而来的寥寥面色爆红。

她落寞的抱膝坐在石阶上,任由眼泪一颗颗掉落,泅湿一片袖口。

天上的月亮还是那个月亮,小道士却不再是以前的小道士了。

………

她不再纠缠晏叙了,天天宅在家里,并且刻意错过与他出门的时间。

好在有林箐芙相伴,多了一个朋友,消磨时间的方式又多了一种,

箐芙下厨做的饭堪比大厨,每次乔唯笑嘻嘻地真诚地夸赞她时,

她总会不好意思的挠头,面颊绯红,露出一抹娇羞的笑意。

两人渐渐玩的好了,才确信箐芙很好,很单纯。

她们关系像手帕交,无话不谈,今日她拿出来一壶梅子酒,伴着萧瑟的初秋别有一番风味。

二人酒量都不行,乔唯比她好点,大舌头的嘲笑她说话打结。

她胡乱挥手:才、才没!

没一会儿她突然抱着寥寥说胡话。

:“晏叙、阿叙……我好好好欢喜、你,你看看我…看看我…”

寥寥听罢,心口的热意慢慢凉了,醉意消散大半,任由林箐芙胳膊挂在她肩膀上。

她木然的张了张口,将脸贴在她的燥热的额头上,幽幽叹气,语气带着连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哀愁。

:“我也喜欢他的。”

她又想了想,吸了吸酸涩的鼻子,补充道。

:“我喜欢他,比你早许多”

在她的世界观里,先来后到一向很有道理。

心里情绪复杂,把林箐芙送回寝房后,她便回自己寝房消化这个不太好的消息。

她早知道的,只不过当她亲口说出来冲击力更强些。

她把林箐芙真心实意的当做朋友的,若是其他东西她会让给她的,可是…

她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索性半夜三更的去晒月亮。

到了卯初,估摸着晏叙已经起床了,她纠结了好久,还是躲进房里了。

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逃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二人好不凑巧的在傍晚遇见了,他背上的背篓里,是满满的药草。

他也看见她了,索性伫立在原地,漠然的撇开脸,浑然把她当作空气。

:“阿叙!”

林箐芙惊喜的声音适时传来,打破僵局。

乔唯心下一滞,攥紧了手心,她很快就看见一抹鲜活的身影如幼鸟归巢般朝晏叙奔去。

乔唯遥遥的望着他们好一会儿,觉得这个场景异常的熟悉,只不过其间的人,从自己变成了林箐芙。

她觉得自己很多余,低着头一昧的往前走。

不见身后一道复杂的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

她不知以何种心态去面对晏叙和林箐芙。

只好持续磨磨蹭蹭的晚起,避开晏叙,今日却怎么都不见林箐芙,

她去厨房打算做些东西果腹,却看见木桌上放着张被碗碟压住的纸条。

上面俨然是林箐芙清秀的簪花小楷。

:“小唯,我给你做了米粥,在锅里热着,我和阿叙哥哥下山一趟,不用担心。”

她眼眶一热,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乔唯最敏感他们二人走的近了,

她的好朋友和心上人结伴同行,乔唯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怎么做。

她枯坐在通行的山门口,强打起精神同以往般熟捻的和往来的小伙伴打着招呼。

直到黄昏将不远处的巍峨高山染的瑰丽壮观,雾气也缓缓升起,像为万物蒙上层神秘的纱。

将小道上两抹密切的身影染的缠绵悱恻,她才起身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往寝屋的方向回去。

屋漏偏逢连夜雨。

近日乔唯被同一个梦境扰的心烦意乱,整个人看起来精气神不足,她心里了然那个不是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种种。

是她和晏叙的前世。

她这几天一直在消化这些莫名其妙多出来的记忆。扶额思索良久,发现自己好厌倦这样的生活,这样的自己。

她始终觉得自己血里有风,应该去看看山川湖海,去领略人文风情,万万不该拘留在这一片。

乔唯暂时的想通了,却还没有确切的行动。

她还是不死心的,选择大胆的踏出第一步,找他问个清楚。

已经做好豁出去的准备,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去他的情爱。

于是今天她起了个大早,终于把晏叙堵在他的寝房,目光坦荡的审视着他。

:“你为什么躲着我?!”

:“你不喜欢我了?”

晏叙敛下眉目,忽视她灼热的目光,闻言怔愣。

他缄默了好一会,终是抬眸直视她坦荡真诚的目光,矜持的点头。

乔唯震惊的睁大眼睛,眼眶湿润,厉声道:“你骗人!”

“你之前说喜欢我,并且答应就和我做朋友啦,你倘若不喜欢我又怎会和我做朋友?”

他否认,垂在身侧的大掌紧握,指节泛白,看着她的目光清明的可怕。

晏叙:“我近日想清楚了,短暂的怜悯并不能维系长久的友情,我们不适合做朋友。”

晏叙冷淡的说,略带忧虑的看着面色苍白的乔唯。

心下不忍,却无可奈何,倒不如快刀斩乱麻,断了尘念。

她呆立在原地,倔强又脆弱的问

:“你怜悯我什么?我无父无母?还是我的血脉不纯,受人、妖两界鄙夷?亦或者是我从小受尽欺凌屈辱?”

他下颚紧绷,嘴唇也抿的死紧。

这些明明就是她的伤口,如今她再一次血淋淋的撕开。

她看着他,像极了一只狼狈却仍然昂首骄傲的幼兽。

晏叙缓慢的点头,背过身去,不愿多看。

:“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瞳孔猛地缩小,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可置信的问道

:“晏叙,你可知道今生,是你前世磕破头求来的么?”

乔唯执着的看着他,想从他冷静自持的面目中看到破绽,哪怕一点。

可他不语,冷清的目光,带着些谴责。

他这样骄傲的人,即使拥有上一世记忆,也不可能承认今生是他苦苦哀求来的呢。

乔唯前世的记忆在每一个深夜浮尘的梦中慢慢的恢复。

前世是她负他,如今呢?是要讨个公道么?

乔唯苦笑,脱下那双精致的鞋子,赤足离开了香火鼎盛的道观。

话已至此,无须多言……

乔唯凭着一腔孤勇离开了道观,她只觉羞辱。

日夜兼程的离这个伤心地远远的,

在一处繁华地开了个酒馆。

乔唯也猜到他会再一次找来,毕竟他的杀心昭然若揭。

可他出现在了一起斗殴中,还是为了帮自己,这让乔唯莫名酸涩。

她伫立良久,恍若隔着妖界浮浮沉沉的雾霭,直到闹事的人连滚带爬的逃窜,周悯鸷一动不动的回望自己,才惊觉恐惧。

他一步步靠近,面如冠玉,目似点漆,身型欣瘦强劲,打下一片厚重的阴影。

二人谁都没有开口,良久

:“和我回去。”

还是这句话,乔唯莫名觉得好笑,她一袭广袖白裳,红绸带轻挽着柔顺的黑发,消瘦了不少

望着雾蒙蒙的远山,单薄的背影在艳丽的黄昏中,显得格外清透与哀伤。

:“回去做什么呢?做那个千古罪人么……”

她兀自摇头,周悯鸷权当她不敢面对,说的话一句赛过一句的狠毒。

:“到最后怡苒都要求我护着你,她在天之灵可看清楚了自己掏心掏肺对的是什么东西。”

:“若不是你撺掇柳儿擅离妖界,又岂会…!”

他恨恨地咬牙:“天道无眼,该死的逍遥法外,不该离去的含恨而终。”

他上前禁锢住她的肩,眉睫下压,鼻翼微微抽搐,煞气浓郁

:“乔唯,午夜梦回,你当真问心无愧么?”

乔唯怔然,周悯鸷的话刺的她面色灰败,姐姐如何身死历历在目。

她奋力挣开他的禁锢,甩开阴魂不散的周悯鸷,浑浑噩噩、漫无目的的飘游于天地间,似一抹游魂。

对啊,死的怎么不是自己呢……

她如是问自己

春雨如丝,裹夹着微风吹到路人身上,脸上,潮湿又阴冷…

黑雾现形,周悯鸷及时接住她绵软的身体,面色晦暗,气愤的舔了舔后槽牙,大步流星的将她抱回了寝房。

薄汗密布在她额间,她嘴唇翁动,面色惨白,似乎梦见了十分痛苦的往事。

周悯鸷侧坐在床沿复杂的看了她好一会儿,起身离开,挥袖关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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