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李牧(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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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拜访你,不是因为你以前位高权重,也不会因为你现在落魄,就瞧不起你。

想拜访你,那是因为觉得你值得拜访。

仅此而已。

李牧了捋着胡须,就这么直直盯着赵嘉,道:“如今正值国宴,邯郸城内达官显贵无数。”

“人们都说我李牧胆小惧战,乃赵人之耻。”

“公子不去拜访他人,反而前来见我李牧,却是为何?”

李牧,不仅仅是一介武夫。

否则,他也不可能战无不胜。

直到此时,他仍旧有些看不清楚赵嘉,这才继续试探。

他驻守边关数年,终日杀牛犒赏士卒,教士卒习练骑射,却始终不敢与匈奴人交战。

匈奴人每次来犯,烽火台发出警报以后,李牧就会收拢人马、牛羊、物资躲进营垒固守。

不仅如此。

若有人胆敢出去捕杀匈奴人,反而会被李牧治罪,严重者甚至会军法处置。

正是为此,李牧才落得个胆小怯战的名声。

赵王数次责备李牧,他仍然我行我素,这才被解除兵权调回朝中1。

李牧就想知道,自己落到了如此下场,又有什么值得赵嘉看重。

赵嘉将酒爵斟满,而后缓缓放下酒壶,敛容道:“嘉此来并无他意,只因仰慕将军耳。”

李牧先是一愣,继而自嘲道:“似某这等名声狼藉之人,哪里值得嘉公子仰慕。”

赵嘉长身而起,正色道:“敢问将军,驻守北疆数年以来,消耗国库钱粮几何?”

李牧沉吟半晌,道:“北疆与塞外通商,又能自由支配附近城池钱粮,再加上边军耕田、放牧,完全能够自给自足。”

“这些年来,并未消耗国库钱粮。”

说到这里,李牧神情也有些骄傲。

相比起以前的边塞守将,李牧绝对是最令赵王省心的一位。

否则,赵王也不会在其龟缩数年以后,才将李牧免职调回邯郸。

赵嘉再问:“敢问将军,驻守北疆数年以来,伤亡士卒、百姓几何?”

李牧毫不犹豫答道:“某驻守北疆虽未建功,却也保境有方,匈奴纵然连年来犯,亦皆空手而归。”

“边疆军民、牛羊、财物,损失寥寥。”

听到这里,赵嘉当即躬身郑重行礼,道:“将军既有如此泼天大功,如何不值得赵嘉仰慕?”

李牧无言以对。

从这些方面来讲,李牧绝对是最优秀的边疆统帅。

他既不消耗国库钱粮,又没让匈奴人抢到东西,也没有让赵国损失实质性东西。

只不过,数年以来李牧的消极避战之策,已经让赵国沦为笑柄。

不仅其余塞外异族嘲笑赵国无能,各国亦是如此。

被人嘲笑多了,绝大多数赵人都将罪责归咎于李牧,却是忽略了李牧的功绩。

李牧脸上露出惆怅之色,将酒爵内烈酒一饮而尽,默然不语。

赵嘉深吸口气,道:“将军知道,若连年与匈奴征战,只会烽烟遍地,空耗钱粮,死伤惨重,而无丝毫裨益。”

“龟缩不出、被动防御,虽看似颜面尽失,却能保境安民。”

“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将军正是此等良将。”

言毕,赵嘉再次深深作揖。

“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李牧低声呢喃着这句话,而后说道:“恕牧愚钝,嘉公子此言,出自何处?”

赵嘉笑道:“孙子云: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

“嘉读兵书至此,有感而发罢了。”

这句话,其实乃三国时期的曹操,在读《孙子兵法》时候做的批注。

赵嘉不能明言,只得谎称乃自己所说。

李牧闻言,眼中光芒大盛,赞道:“真没想到,嘉公子对于兵法,居然还有如此了深刻了解,某不及远矣。”

赵嘉却是苦笑道:“嘉虽熟读兵书,终究没有经过实战,乃纸上谈兵之辈罢了,如何能与将军相提并论?”

两人尽皆喜读兵书。

打开话匣子以后,他们谈论越发和谐,颇有相见恨晚的感觉。

赵嘉常年生活邯郸,也借此良机询问了许多边塞之事。

在李牧的描绘下,无边无际的大漠,直插云际的狼烟,数之不尽的羊群,以及奔腾不息的骑兵,都让赵嘉面露向往之色。

不仅仅是边塞景色。

那惨烈的战争,以匈奴人连年寇遍的烽烟,也让赵嘉听得内心沉重。

“某只恨久居深宫,不能像边关将士那般,提枪跃马征塞外,马革裹尸大笑还!”

听到激动处,赵嘉拍案而起,厉声喝道。

“提枪跃马征塞外,马革裹尸大笑还!”

“说得好,为这句话,李某敬公子!”

李牧呢喃着,眼中光芒越来越盛,继而起身敬酒。

这场谈论,持续了许久,两人都对彼此有了极大好感。

眼看天色渐晚,赵嘉才恋恋不舍起身,向李牧告辞。

李牧起身相送,到了驿站门口,赵嘉忽然侧身压低声音道:“嘉尝听闻:备周则意殆,常见则不疑。”

“将军不动则矣,动必石破天惊!”

李牧闻言,脸色微变,瞳孔也剧烈收缩起来。

注1:李牧者,赵之北边良将也。常居代雁门,备匈奴。以便宜置吏,市租皆输入莫府,为士卒费。日击数牛飨士,习骑射,谨烽火,多间谍,厚遇战士。为约曰:“匈奴即入盗,急入收保,有敢捕虏者斩。”匈奴每入,烽火谨,辄入收保,不敢战。如是数岁,亦不亡失。然匈奴以李牧为怯,虽赵边兵亦以为吾将怯。赵王让李牧,李牧如故。赵王怒,召之,使他人代将--《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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